今夜多雲,大風。
月亮在雲層之間時隱時現,時而月黑風高,時而月華遍灑,此間天地,也因此忽明忽暗。
趁著月亮沒入雲端,蕭尋一身黑衣拔地而起,如同一只烏羽大鵬,徑直向那廂房門口飄去。
既然無法以巧破之,那就殺!
蕭尋遙遙一棍,直點門口左邊那位鍛體境兵士的腦門。直到達至對方面前三尺之處,這才一身綠芒暴起,將自己入微境的修為顯露無疑。
一聲悶響,那鍛體境的軍中精銳立時腦裂而亡。
不待其身邊精銳有所反應,蕭尋棍尾一記橫掃,卻是將這門右的軍中好手直接砸得破門而入。
門內一陣悶響,此時月光剛好灑下,蕭尋凝神一望,卻發現被自己砸進去的那位兵士,身上已中三刀一槍,想來是門內埋伏之人,以為敵人突入,倉促出手,卻是殺了自家兄弟。
蕭尋身影不停,趁著門內四個兵士大驚失色之際,旋即穿門而入,手中木棍隨心而動,一陣揮舞。
蕭尋棍法,乃妖族大聖孫穿穹親授,加上其新近領悟的躍錦鯉身法,頓時身形飄渺,棍意如山,僅僅一個照面,四個同樣是鍛體境的兵士便紛紛折筋斷骨,悶哼而退。
蕭尋一棍降服四人,舉目環視屋內,看到里間一張臥榻之上,陸貞口有血跡,正昏迷不醒。
蕭尋心中一喜,飛速上前,一把抱起陸貞,便直接真氣暴起,穿牆而過。
他早就知道,牆外,便是東苑邊緣,距離風沙渡城的東大門,不過三里之遙。
他可不會蠢到從城東直接殺到城北,心中早就計劃好,一旦救得陸貞,便從東門城牆之上急速奔向北門。
一般來說,城牆上的守軍,實力不會太強,以他躍錦鯉的身法,以及手中木棍,行進速度並不會受到太大阻礙。
蕭尋身後,數十位門外的巡邏兵士,這才紛紛反應過來,一陣雞飛狗跳,長嘯響炮,示警不止。
蕭尋背著陸貞,一下越過城主府的東苑圍牆,徑直向東城門掠去。
躍錦鯉身法,乃蕭破天生平得意武技之一,就算蕭尋如今境界不足,離全部發揮其中妙處還相差甚遠,但此時全力施為之下,卻依舊驚艷無雙。蕭尋身負一人,手持一棍,奔跑之間只覺自己身輕如燕,耳邊狂風呼嘯,竟有騰雲駕霧,九天御風之感。
眼看東城門就在身前數丈,但是蕭尋卻面色一沉。
東門之處,一位青衣白巾的儒生,正背負雙手,靜靜地等在那里。
「蕭尋!」儒生見到蕭尋身負一人,飄飄而來,一聲大喝!
「謝靖!」蕭尋看清此人面貌,也是一聲怒喝,身形不但沒停,反而去勢更疾,全身真氣蘊而不發,單手持棍,高高舉起,「看打!」
「手下敗將,何以言勇!」謝靖冷哼一聲,一手伸出,向蕭尋手中木棍遙遙抓去。
蕭尋全身真氣忽然爆發,一身綠芒透體而出,一棍向謝靖當頭砸落。
「就算你境界突破,但是一身真氣散而不凝,終是無用!」謝靖手中同樣綠芒乍起,一把便擒住了木棍一端。
木棍入手,謝靖神色一變。
此棍勢若千鈞,一旦入手,卻輕飄無力!謝靖暗道不好。
只見蕭尋在木棍一端被拿之後,便忽然一扯一放,繼而再借余力,一躍而起,從謝靖頭上一飛而過。
謝靖全身去勢被這木棍一領,卻是被其向前帶出半步,待回首再攻,卻發現蕭尋身形已經再度躍起,順著城牆扶搖直上!
「哼!你以為你是人間上師麼?能飛出這三丈城牆?」謝靖冷笑一聲,預估蕭尋去勢,手中木棍一擲而出!
木棍被謝靖真氣一激,似是斷枝重綠一般,棍體透出盈盈綠意,速若閃電,勢如奔雷,呼嘯有聲,直取蕭尋背後陸貞首級而去。
蕭尋卻似早有預料一般,臨危不亂,足尖在城牆牆面上輕輕一點,硬生生將身形向左偏出數寸。
一聲巨響,伴隨著城牆磚石撒落。謝靖這一棍,將將擦過蕭尋耳邊,砸入城牆,如同燒紅的鐵針刺入凝固油脂,勢如破竹,破入牆面四尺有余,牢牢釘在了城牆上。
棍身止住去勢,棍尾卻依舊顫鳴不止,可見謝靖一擲之威!
蕭尋卻似渾然不覺,右手一抓棍尾,停住自己左跌的身形,旋即發力一扯,棍身不動,卻讓蕭尋一個矮身站在了木棍之上。蕭尋全力一躍, 嚓一身,木棍應力而折,蕭尋再次扶搖之上,直飛城牆頂端而去。
謝靖驟然色變,這蕭尋輕功之妙,居然大大出乎他的預料,算計之險,也讓他措手不及。眼見蕭尋背著陸貞,在自己一棍之助下,躍上城牆,一晃不見,謝靖心中一陣羞怒,暴喝道︰「僵尸疑犯躍上東門城牆!守城衛兵速去阻攔!」
謝靖一語出口,卻立時感到不妥。
果不其然,原本在城牆上發現敵蹤,正待追擊的兵士,被謝靖這一喊,卻齊齊停住了去勢,在原地一陣猶豫。
他娘的,僵尸啊,能這麼活蹦亂跳,起碼是銅甲尸的水準,我們不過凝氣境,上去找死啊?
這內門的小屁孩真扯淡,不拿我們當人看。
兵士我看看你,你看看我。眼神交流一陣,迅速得出了統一意見,隨後這群老兵痞口中殺聲震天,腳步卻停滯不前,以目光護送蕭尋飛竄而去。
「哈哈,謝靖,你修為雖高,腦子不好,終是無用!」蕭尋一陣長笑。
蕭尋這一說話,城牆上的兵士卻愈發不敢阻攔,恨不得這小子趕緊滾蛋,滾得越遠越好!
我了個去啊,能吐人言,這起碼是旱魃啊!老兵痞們互看一陣,皆從對方眼內看到極度恐懼之色。
xxx
蕭尋在城牆上如入無人之境,一路越奔越快,五里東城牆一息而過,馬上一個轉彎,進入北城牆,向北城門掠去。
若不是還要接應白羽,蕭尋早就一躍而下,直撲九河了。
蕭尋身形急轉之下,終是驚醒了背上的陸貞。
這妮子猛然醒來,左右觀看一陣,驚呼道︰「我的槍呢?」
蕭尋去勢不減,沒好氣地說道︰「人跑出來就不錯了,還要槍干什麼。」
陸貞默然,心知蕭尋所言不差,只是這龍鳳雙槍,乃是嘯月峰上的鎮峰之寶,師門看重自己,這才由自己帶著去參加新秀大比,就這麼丟了,以後實在是無顏面對師尊。
似是感受到陸貞心中所想,蕭尋一邊奔跑,一邊說道︰「這個無妨,等到我們回到燎原宗,將此事稟明,只要燎原宗一封國書,無論是你的龍鳳雙槍,還是我的驚魂蛇矛,鴻鵠院都會老老實實地送過來,還會搭上一些寶物,以示歉意。這票還有的賺。」
陸貞見這男子一邊跑路,一邊還有心思寬慰自己,心下有些感動,便緊緊伏在蕭尋背後,雙臂牢牢圈住了蕭尋肩膀,輕聲道︰「只是沒了師門兵刃,這次新秀大比,我們會很艱難。」
蕭尋右肩有傷,被這妮子右壁一箍,疼得一陣嘶牙咧嘴,蕭尋不想讓陸貞知道李芊芊臥底之事,便苦忍道︰「到時候去霓裳宮境內,找技藝精湛的鐵匠打三把好槍,湊合一下吧。」
「嗯。」陸貞點點頭,再不說話,生怕影響到蕭尋奔跑。
這妮子全身經脈也被謝靖所封,此時若是離開蕭尋後背,卻是一個累贅。陸貞自家知道自家事,沉聲屏氣,開始閉目沖脈。
北城牆的守城兵士,並沒有听到方才謝靖的一聲大喝,因此見到有人急速飛掠而來,倒是甚為盡職,呼喝無效之後,紛紛拿著手中長刀攻來。
只是這些凝氣境的武者,蕭尋即便空手負人,照樣是一拳一個。蕭尋心中有數,此時出手留有余地,不過是令這些兵士暫時失去戰力,倒沒有下死手。
這些守城兵士不是蠢人,眼見蕭尋一身綠色氣勁,實力遠超自己,又沒有下死手殺自己兄弟,如此手下留情,又僅僅是掠過牆頂,便不再死命上前,只是口中呼喊不停,以壯聲勢而已。
鴻鵠院與霓裳宮千年修好,早已讓這些守城的兵士失去應有的警惕。
北城牆比之東城牆,要稍微短一些,八里之後,城門在望,蕭尋一聲長嘯,一躍而下。
在北門外靜候半宿的白羽,一聲回應,幾個大步,便立至蕭尋身前。
「槍……槍呢?」白羽見到蕭尋陸貞兩人兩手空空,頓時大驚道。
蕭尋翻了翻白眼,氣喘吁吁地說道︰「你們不愧是姐弟啊。趕緊過河!」
說罷,也不理這個一根筋的小子,蕭尋足下勁力再起,向九河邊上掠去。
可是沒出幾步,蕭尋卻覺得雙足經脈一陣酸痛,腳下一個踉蹌。為了不傷到背後陸貞,蕭尋索性雙手繼續護著陸貞翹臀,自己卻摔了一個餓狗撲食。
「你怎麼了?」陸貞從蕭尋身上撐起身子,急切問道。
「他娘的。」蕭尋摔得鼻血長流,道,「真氣用盡了,這身法消耗太大。」
蕭尋勉力站起,卻感到雙腳一陣無力,一旦邁步,雙腿便如同千萬根針在扎刺一般,劇痛無比。
蕭尋心中暗恨,老爹創的躍錦鯉身法,好用是好用,但是這副作用,也他娘的太大了一些。現在居然直接邁不動道兒了。這下可好,自己這三人,一個廢,一個癱,只能靠白羽了。
「白羽。」眼看局勢危殆,蕭尋也沒有逞強,「你背著我,抱著陸貞,快走!」
白羽是個爽快人,把手中銀槍塞給蕭尋,然後一把抱起陸貞。蕭尋用一手持槍,一手扳住白羽肩膀,稍一借力,便躍上白羽後背。
白羽像是一匹月兌韁的野馬一般,向九河冰面疾馳而去。
就在此時,身後北門洞開,卻是謝靖追來。
謝靖頭上的白巾,都因急速奔跑而不知掉在了何處,披頭散發,形同瘋虎,眼見蕭尋三人去勢已遠,只得停下腳步,口中暴喝道︰「蕭尋,有種回來再跟我過幾招!」
「過你女乃女乃個腿兒!」蕭尋勉力回首,罵道,「你這個卑鄙小人,他日擂台之上,老子再慢慢找你算賬!」
蕭尋罵完,手中銀槍向前一拋,疾聲說道︰「白羽,站到槍上去!」
白羽內秀,一下領悟過來,輕輕一躍,跳上槍身。銀槍載著白羽三人,在九河冰面上急速向前滑行而去。
滑至江面中間,就在蕭尋松出一口氣之時,卻忽然听到背後傳來呼嘯破空之聲。
蕭尋心中大駭,以為是謝靖故技重施,又將什麼東西丟了過來,正待提醒白羽留神,卻看到三件長型事物從自己三人頭上呼嘯而過,插在了九江對岸。
此時正值月暗之時,這三件事物飛來,蕭尋近在咫尺方才發現,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但是當看清那些事物,蕭尋卻心中大喜。
驚魂蛇矛!龍鳳雙槍!
蕭尋心有所覺,立時回首望去,卻看到身後風沙渡城牆之上,北城門城樓之頂,有一位宮裝女子,俏然而立。
李芊芊依舊沉默無言,神色平淡,只是微微揚起素手。
此時,正逢烏雲散去,明月高懸。
月下美人,揮手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