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主軍令如山,留給蕭尋的時間不多。
就算是沒有這道軍令,蕭尋也不會在城中死守不出,因為三千白馬衛隨身攜帶的糧草,畢竟有限,隨著日子的拖延,人饑馬餓之下,戰斗力只會越來越低下。萬一艷陽谷那邊也下了聖派全面戰爭的決心,再拖個十多天,忽然動手,那自己這三千將士,就是待宰的羔羊。
再者,就算人家不會動手,但是蕭尋的時間太少,若是十萬大軍等城外住舒服了,隊列整齊,慢慢撤退的話,如今十日之限,行軍已經用去了三天,七天的時間,鐵定不夠。到時候敵人主力部隊的位置,依舊音信全無,那就沒辦法向門主交差。
所以,必須在白馬衛戰力還未衰減之時,主動出擊,不僅要讓他們怕,更要讓他們感到疼。這樣,才能堅定艷陽谷大軍的撤離決心。
只是在夜襲敵營之前,蕭尋必須做一些準備工作。
三千白馬衛銀槍亮甲,放在白天乍一亮相,確實個個英姿颯爽,威風凜凜,頗有一些震懾敵心的功效。
但是一到晚上,搞夜襲,那這套裝束就顯得非常不專業。今夜雖說月光黯淡,但是一身白甲銀盔,被提前發現的幾率還是很大。因此,蕭尋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換裝。
三千白馬衛胯下的坐騎,都是神駿良駒,但是如果帶兩套百十斤重盔甲,那再好的馬也經不起這麼折騰,更何況還要帶五十斤糧草。
不過蕭尋早有準備,白馬衛每人隨身攜帶的行軍袋之中,有一套特質的黑紗布套,布套的口子周邊一圈,有牛筋軟繩縫在上面。換裝之時,拿出黑紗布套一套一扣,一片片鎧甲便能迅速由白變黑。
換裝完成後,蕭尋又令白馬衛以厚布條裹上馬蹄,每人手里再帶上浸透火油的火把,這才開始出城偷襲。
今夜蕭尋所選擇的夜襲對象,是西城門之外的敵軍。
今夜月黑風高,東風不止,正好可以黑甲掩行,火燒連營。
若是再抓一兩個統兵將領,那是再好不過,順便可以把敵人主力的行蹤盤問出來。
不過,就在蕭尋整裝待發之時,站在城頭觀望的城主張程,卻忽然從城樓之上跳了下來,一把拉住了蕭尋的韁索。
「老弟,你不用去了。」張程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
「為何?」蕭尋微微一怔,心中不解。
「隨我上去看看吧。」說罷,張程便一躍而起,月復中真氣凝而不散,身形緩緩飄起,扶搖直上,速度雖然不快,但是卻是硬生生以一口真氣便躍上六丈高度,一下便立于城牆之上。
雖說張程作為外門官員,未得內宗絕學心法真傳,但是作為一名老牌的龍虎境高手,張程的這一手輕功,仍然讓蕭尋看得敬佩不已。
瀟湘槍王,果然名不虛傳。
三千白馬衛,都是燎原宗內門的杰出弟子,修為也都在化罡境以上,個別人甚至已經破入入微境界,在境界上並不輸于蕭尋。此番上峰任命蕭尋為白馬衛統領,這些內門的新銳雖說不得不遵從,但是打心眼里,還是有些輕視蕭尋這不到二十,入門僅僅一年的年輕人。
瀟湘槍王露出這麼一手,這三千弟子一邊心中敬佩,一邊也想看看蕭尋的笑話。
任你天賦再高,背景再深,修為境界可做不得假,入微境初階,想要一口氣上這城牆,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就在這三千同門的注目之下,蕭尋微微一笑,撥身便起,全身如同一支穿雲箭一般,剎那之間,烏光一閃,便躍上了城牆之頂,並且後發而先至,竟比張程都要早一步落在這城牆頂上!
三千白馬衛寂靜無聲,老城主張程卻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笑道︰「新秀大比魁首,果真有兩把刷子。」
蕭尋微微一笑:「比起老城主的沉穩內斂,在下還欠缺一些歷練火候。」
張程臉上笑意更隆,領著蕭尋到城牆外側,用手一點,說道︰「老弟請看。」
蕭尋依著張程手指望去,只見這西城門外,原本如泰山壓頂一般的敵軍,已經開始悄悄地退走,而且行軍章法嚴謹,陣型齊整,退而不亂。
張程道︰「以他們這撤退的陣型,長槍在後,箭手在中,輕騎在旁,似是在防著你的夜襲啊。現在我有些明白,我們的六十五萬大軍為何會輸得如此之慘了。」
蕭尋看在眼中,知道張程所言不假,這圍城的統帥,似是一早就看穿了自己夜襲的意圖。
此人很不簡單。蕭尋兩世為人,雖說未經歷過這種大戰,但是謀略不差,眼光更毒,見到敵軍如此撤退,頓時有遇到高人之感。
「這艷陽谷的統軍大帥是誰?」蕭尋沉聲問道。
張程面露苦澀,說道︰「最近這十年,艷陽谷的外門軍隊統帥,一直是楚天舒,此人修為不過龍虎境初階,但是勝在足智多謀。因此與關瓊斗了十年,雖然勇力不如,但也能周旋抵御。但是這次,我還真不知道統軍大帥是誰,以楚天舒的程度,應該沒有能力將智謀不弱的關瓊打得如此之慘。」
就在此時,夜空之中忽然有飛禽翅膀撲騰之聲傳來。
張程伸手一探,便從半空中接住一直信鴿,苦笑說道︰「這圍城大軍一走,我的信鴿終于能將外面的消息傳過來了。艷陽谷的這群雜碎,膽子不大,箭手卻都很強。」
從信鴿的腿部取下密封的紙條,就這城牆上的火把的亮光,緩緩展開,張程細看之下,立時全身巨震,驟然色變!
「怎麼了?」蕭尋見張程面色有異,忙出聲詢問道。
張程似是不信紙條上的內容,揉了揉眼楮,又細細觀看了一遍。
這遍看下來,張程臉色頓時慘白一片,仰頭便吐出一口鮮血。
這老城主最近遭遇連番惡戰,城中斷糧,雖說表面上看似雲淡風輕,從容有度,但是內心卻早已心急如焚,憂心忡忡,平日里又身先士卒,最近三日也不過今晚喝了幾口熱粥,身體狀況早已有了隱患,只是以精純的武道修為壓制著,不曾爆發出來。如今一見這紙條的內容,急怒攻心之下,終是心神崩潰,緩緩軟到在蕭尋懷里。
蕭尋一邊扶住老城主,一邊取過了紙條觀看︰
「明州府淪陷,門主殉宗!」
「怎麼會!」蕭尋大驚之下,不由得驚呼出聲!
三天前,他蕭尋就在明州府,那時門主正在集結兵馬,雖然還未集結完畢,但是明州府中的兵力,也有七八萬之多。這信鴿從明州府那邊飛出,到達這里也要用去一天。那麼這明州府,居然就在一天多的時間內,就徹底淪陷了?
而且燎原宗的外門門主葉雲飛,修為也在須彌境,僅次于燎原宗內宗的宗主和幾位峰主。以葉雲飛的武道修為,就算軍事上不敵,自身的安全也可保無虞,怎麼會就這麼輕易戰死?
張程倒在蕭尋懷內,看著蕭尋年輕的臉龐,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快走,帶著三千白馬衛回內宗山門。留在這里,已經毫無疑義。」
蕭尋此時心中大亂,一時之間有些抓不住頭緒。
張程勉力從蕭尋懷中站起身來,手扶著城牆,大聲道︰「蠢小子!你還不明白嗎?門主戰死,說明艷陽谷的內宗高手已經率先出動,聖派內宗戰爭已經開始!你還留在這外門之城做什麼?趕緊帶著手下的精銳,回山門避險去吧!」
蕭尋依然有些懷疑,說道︰「這信會不會有問題?」
張程道︰「這信雖然不能保證沒問題,但是,你自己想想,艷陽谷有沒有必要來遞這個假情報給我,或者給你?」
蕭尋聞言全身一震,終于想明白了其中關鍵。
確實沒有這個必要!
龍潭城位于瀟湘郡內,現在已經是一座孤城。自己的三千白馬衛也好,張程的五千守軍也罷,對于艷陽谷來說,都是食之無味的雞肋。誘騙自己,已經毫無意義。把自己這些人丟在龍潭城,反而對他們有利,至少燎原宗宗門,會少了自己這股守衛力量。
一念及此,蕭尋立刻就開始行動起來。
「城主,你且在龍潭城中靜候消息,一旦有新的情報,請第一時間設法告知我!」蕭尋疾聲說道。
「你要做什麼?」張程見蕭尋這副架勢,似是不想回到燎原宗宗門之內,立時大驚,「你別胡來,你手里的三千白馬衛,是燎原宗今後的希望!回到宗門,是最穩妥的做法!」
蕭尋眼中利芒連閃,冷聲說道︰「我燎原宗內宗弟子,豈可做那貪生怕死之徒!我們這次,是來生死歷練,尋求武道突破,而不是來這戰場鍍鍍金,熬資歷的!若是面臨險境,便全部老老實實躲回山門之內,那麼這群所謂的希望,不要也罷!」
張程見蕭尋的一身氣勢,心中驚疑不定,忙問道︰「那你要去做什麼?馳援明州府?」
蕭尋灑然一笑︰「明州府既然已經淪陷,還去馳援做什麼。他艷陽谷能奪我外門首府,我也能去端了他們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