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尋穿上張程的那套玄甲,考慮到自己盔甲顏色有異,面孔又過于成熟,這小子只能混跡在白馬衛靠前諸人中的第二排,前面有幾個年輕的同門擋著,免得被那鄭罡看出蹊蹺。
白馬衛在張程的帶領下,依舊不緊不慢地前進著,離巴中城的東城門越來越近,蕭尋已經可以看清城樓上的那位中年人。
這人一身紫色蟒袍,頭戴金色發冠,面色微黃無須,兩道臥蠶眉,一雙丹鳳眼,俊俏自然是談不上,但卻頗有威儀,此時面對瀟湘槍王和三千白馬衛,倒也還算鎮定。
遙遙相隔一里,張程便停馬駐足,繼而耍了一個槍花,高聲喝道︰「鄭罡小兒,可敢下來與你爺爺一戰?!」
蕭尋在身後听著覺得不妥,便輕聲提醒道︰「老哥,這輩分不對。你既然自稱爺爺,就應該叫他孫兒,而不是小兒。」
「閉嘴!」張程低聲罵道,「有種你來?」
蕭尋縮了縮脖子,緘口不語。
鄭罡也是戰場廝殺上來的老江湖,面對瀟湘槍王的挑釁,揚聲笑道︰「張程我孫,有種你就上來跟爺爺戰上十合!」
「笑話!」張程戳指罵道,「你堂堂一門之主,居然不敢下來與我一戰?」
鄭罡聳聳肩︰「你堂堂一城之主都能屈尊去當白馬衛統領,我又為何不能等你上來送死?」
張程不由一噎,方才臨陣變招,倒是忘了自己身為城主,品級比著白馬衛統領要高出一品。
「蒙田想來就埋伏在你身後吧?」鄭罡揚聲說道,「以蒙田龍虎境初階的實力,當面叫陣會被我一合秒殺。這才會讓你這個老家伙來正面抵擋,好讓他背後偷襲?哈哈,如此拙劣的計策,也虧你們想得出來!」
蕭尋听了心中不覺駭然,心道這鄭罡頭腦不差,雖然並未完全料中,卻也相差不多。
事已至此,蕭尋便控馬站了出來,揚聲說道︰「在下青木峰李紫衣,乃新任白馬衛統領!」
鄭罡雖然身受重傷,但是眼里去還在,兩境之差,自然能一眼看穿蕭尋的修為︰「哼,不過入微境中階武者,也難怪不敢叫陣。」
張程手一揮,喝道︰「白馬衛听令,全部後退三里,讓我與這鄭罡決一死戰!鄭罡,如此,你還不敢下來?」
鄭罡也是一塊滾刀肉,堅決不吃這一套,只听他說道︰「守城將士听令,全部退回城樓內!張程,有種你上來與我一戰!」
張程沒招兒了,狠狠啐了一口,低聲道︰「這他女乃女乃的,還有這麼不要臉的門主?我大哥要是有他這副臉皮,也就不至于戰死殉宗了。」
蕭尋笑道︰「看樣子他的傷勢很重,沒把握吃得下你。嘿嘿,既然他不要臉,那我們就狠狠打他的臉。白馬衛听令!」
蕭尋左手高高揚起︰「第八隊,第九隊,第十隊,放!」
白馬衛中的第八、第九、第十隊,都是入微境的好手,年齡都在二十三歲到二十五歲之間,這三個小隊的成員,一手飛槍絕技早已練得出神入化,飛槍的威力比起普通的白馬衛還更甚一籌。
隨著蕭尋左手揮落,九百根銀槍呼嘯而出!
鄭罡神色一凜,原本想挺身抵擋,但看這近千把飛槍飛行的軌跡,似不像對城樓上的守軍而來,于是便又停下了腳步,此時大敵當前,他不想浪費每一分真元。
蕭尋早在行軍途中,便已經對這三隊白馬衛下達過命令,第一次飛槍投放的目標,並不是守軍,而是城門!
入微境界的武者,雙臂有千鈞之力,這一里的距離,對他們而言並沒有到達投擲的極限,長年刻苦訓練之下,飛槍的落點,即便遠隔一里,依然精準。
巴中城的東城門,取千年杉木,外裹鐵皮,高一丈五,寬一丈,厚近三尺。尋常的攻城錐,沒有百十來下接連不斷的敲擊,休想破開這扇門。但是九百把入微境高手的飛槍,卻是顯得非常簡單粗暴,直接把大門鑿穿,並且鑿出一個寬七尺高一丈的破洞出來,相當于在這城門之上,又開了一扇小門。
剎那之間,東城門原本緊閉的城門就形同虛設,光靠城前的五丈寬護城河,完全攔不住全部都是化罡境以上武者組成的白馬衛。
鄭罡臉色馬上就變得非常難看。
方才雙方互相叫陣,鄭罡不下去雖然丟臉,但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現在城門被破,那麼形勢就完全不同。白馬衛隨時可以進來殺人,他這個門主再不下去應戰,那就是把一城子民雙手送到了白馬衛面前。
眼下艷陽谷外門戰事形勢一片大好,多少功勛武將等著晉升官職,盯上他這個門主之位的,也不是沒有。若是自己在守城之時因怯戰而放敵人進城,那他這個門主也就當到頭兒了。鄭罡平日里馭下極其嚴酷,樹敵頗多,若是門主位置不保,等待他的下場,也就是只有死路一條。
事到如今,也就只有放手一搏了。
鄭罡長嘆一聲,隨手拿了一把軍刀,便縱身躍下城樓,立于護城河外。
鄭罡原本有一把金絲大環刀,伴隨多年,卻在今年開春之時毀于關瓊的真元自爆。今日,只能用這普通的軍刀迎敵。
身負重傷,武器又不趁手,對面,又是三千白馬衛和久負盛名的瀟湘槍王,鄭罡此番孤身應戰,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張程橫槍立馬,見著鄭罡終于跳下城牆,微微頷首道︰「如此,倒還算一個帶把的爺們兒。」
說罷,張程便要打馬而上,卻被蕭尋一手按住了肩膀。
「老哥,稍安勿躁。白馬衛听令!」蕭尋左手高高揚起,準備用幾輪飛槍,再耗一耗那鄭罡的真元,卻被張程一把抓住了揚起的左手,重重按落。
「小子,戰場之上,雖然規矩不多,但是基本的道義,還是要講的。」張程冷聲說道,「既然這鄭罡孤身迎戰,我們就不能欺人太甚。」
蕭尋一臉驚訝,說道︰「不是吧?戰場之上還講道義?老哥啊,你所謂的道義,那是在純粹的外門戰爭中,為了不觸怒對方的內宗,才會有所謂的道義。現在都打宗門戰爭了,還要這道義有什麼用?」
張程低聲道︰「蠢貨!我這是在演戲!演戲懂不懂?你們這種飛槍,對鄭罡的消耗可以說忽略不計!我現在賣個人情給他,讓他放松被偷襲的警惕,回頭你的逆青才能一擊得手!」
這句悄悄話說完,張程又揚聲道︰「這鄭罡孤身護城,我們也不可輕侮了他,白馬衛听令,此番我與鄭罡單打獨斗,生死不計,任何人不得插手!」
蕭尋心中對著老狐狸那是又敬又佩,忙揚聲道︰「遵命!」
張程點點頭,似是非常滿意,隨後催動胯下駿馬,慢悠悠踱上幾步,說道︰「鄭罡,你是要馬戰,還是步戰?」
鄭罡冷冷瞟了張程一眼︰「老子要空戰,你會麼?」
張程哈哈大笑道︰「以你的傷勢,就算能夠騰空,也不能持久,就不要逞這口舌之能了。也罷,我也不佔你便宜,我們步戰。」
張程說完,便躍下馬來,槍尾一掃馬臀,將駿馬趕回白馬衛之中。
鄭罡冷然笑道︰「張程,我原本一直听說,你這個瀟湘槍王,智勇雙全,行事精細謹慎,如今看來,卻是浪得虛名。」
張程神色不變,問道︰「此話何講?」
鄭罡邪笑道︰「我雖然身上有傷,但畢竟是一位須彌境修士,你區區一個龍虎境武者,居然敢走到我身前五丈,那便是最大的愚蠢!」
這句說完,鄭罡便忽然在原地消失不見!
隨著鄭罡的身影消失,張程也身形一動,化為萬道虛影!
劇烈的真元撞擊聲傳來,震得蕭尋耳膜生疼,艱于呼吸!不得已之下,蕭尋只好揮揮手,讓白馬衛再退出一里地。
此時,蕭尋發現有件事情自己一直沒想通透。
原本,蕭尋以為,讓張程和鄭罡兩人在自己面前掐著,然後他指揮逆青來個突施冷箭,估計也就能把這艷陽谷外門門主給做了。
但是他卻忘記了,自己與決戰的兩人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境界差距,他入微境中階,對面那兩位,一個龍虎境巔峰,一個須彌境初階。
這就直接導致,一旦張程和鄭罡戰做一團,以他們的速度,蕭尋完全不能分辨誰是誰!
這就好像蕭尋前世里電影中的某個橋段一樣,男人和匪徒 里啪啦打做一團,女人顫顫巍巍地撿起兩人打斗中掉落的手槍,舉了半天,瞄來瞄去,都不敢開槍。
當然,前世電影里,女人最後總會戰勝恐懼,瞎貓踫上死耗子,一槍崩了匪徒,然後和男人緊緊擁抱在一起。但問題是那畢竟是電影,眼下卻是實戰!
而且電影里,匪徒和男人的打斗,往往還能給一個匪徒把男人壓在身下,以便于女人瞄準的特寫鏡頭。可眼下,這兩人掐得興起,完全不給蕭尋任何的瞄準機會。
這尼瑪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