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姿想要進入桃花鎮時,被蕭尋攔了下來。
「你不要攔著我!沒看到它們的結局,我是不會走的!」秦姿斬釘截鐵地說道,眼中有著不可動搖的堅持。
蕭尋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抱著狗,無奈地說道︰「師父,我可不敢攔你。不過你這麼闖進鎮子里,總歸不太妥當。」
秦姿一愣,似也覺得不妥,于是問道︰「那你說怎麼辦?」
蕭尋轉身說道︰「你跟我來吧。」
秦姿不知道蕭尋葫蘆里賣得什麼藥,也就只好跟了上去。
兩人在山道上行走一陣,卻見蕭尋又轉身下了山道,走入一片樹林之中。
秦姿大為驚奇,但也沒有說話,只是跟在蕭尋身後。
蕭尋在樹林里又游走一陣,終于在一顆大樹之前站穩了身形,隨後他回頭道︰「師父,借你寶劍平潮一用。」
秦姿心中疑惑,但也沒有猶豫,馬上從腰間解下了寶劍,遞給了蕭尋。
蕭尋接過平潮,拔劍出鞘,卻是一劍向大樹樹干上砍去。
平潮寶劍鋒銳無比,一劍下去,這兩人懷抱粗細的巨木,便轟然而倒。
蕭尋刻意控制好了切削的角度,確保這巨木倒下之時,不會將自己和秦姿砸到。
秦姿實在憋不住了,終于說道︰「徒弟,你在做什麼呀?」
蕭尋微微一笑,說道︰「六天時間,總不能在荒郊野外硬挨著吧?」
秦姿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想砍樹搭屋!」
蕭尋卻道︰「錯,再給你一次機會猜。」
秦姿眨巴著一雙大眼楮,想了半天,說道︰「猜不出來。你不造木屋,砍這樹做什麼?」
蕭尋笑道︰「我要造一艘船。」
秦姿一听,一雙美目便亮了起來,立時拍手道︰「好呀!好呀!我們這六天泛舟江上,又可以吃魚,又有地方住,徒弟你真聰明。」
歡欣雀躍完,秦姿卻有想到了一絲不妥,問道︰「只是,這樹雖然大,但如果只是造一個獨木舟,卻是顯得小了。」
蕭尋說道︰「誰說我要造獨木舟了?獨木舟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東西,我怎麼會親自動手去做?」
蕭尋一邊說著,手中的平潮忽然暴起一陣劍影。
五尺劍罡之下,一整株樹木被迅速地分割,化為一塊塊木板。
秦姿自小在海島中長大,對于船只並不陌生,見到這些木板,頓時驚呼道︰「你要造大船?」
蕭尋切割完足夠的木板,將平潮丟還給秦姿,說道︰「大船是沒必要,也就跟上次我們做的烏篷船差不多大就成了。」
蕭尋信手一招,逆青龍魂戟便出現在手中,又說道︰「怎麼,你就光看著?」
秦姿一愣,隨後茫然道︰「我能做什麼?」
蕭尋笑道︰「編竹席會不會?」
秦姿搖頭︰「不會。」
蕭尋嘆息一聲,說道︰「這個都不會,你以後怎麼嫁得出去。來,我教你。」
秦姿嘟著嘴跟在蕭尋身後,走了幾步,來到一片竹林旁,只見蕭尋一戟砍下一根毛竹,隨後又是一團戟影過後,毛竹便成了一片片長長的薄竹片。
蕭尋說道︰「船艙要是用木板搭起來,會顯得悶熱,用竹子編就涼爽透氣很多。我先編一截,你照著樣子編下去。」
「哦。」秦姿點點頭。
……
……
泛舟江上,新鮮的木料氣味在船艙之中彌漫。
秦姿在木船中搖晃了一子,確認船不會沉之後,笑道︰「徒弟,你怎麼會造船,燎原宗也教這個麼?」
蕭尋淡然一笑︰「我在拜入燎原宗之前,是一個漁民,家里的捕魚船,都是我自己造的。」
「哦。」秦姿點點頭,然後說道,「可惜,沒有爐子和鐵鍋。」
蕭尋笑道︰「這些就別想了。烤魚吃也是一樣的。」
「好吧。」秦姿只得點頭道。
兩人正說話間,天色卻忽然暗了下來,隨後風起江面,遠處雷聲隆隆。
「哎?」秦姿抬頭看看天,「要下雨了呢!」
蕭尋苦笑道︰「走吧,我們上岸去避雨,附近應該有山洞。」
秦姿卻皺眉道︰「為什麼要去山洞避雨,我們有船艙呢,這可是我親自編的。」
蕭尋瞅了一眼船艙,然後說道︰「你確信這不會漏雨?」
秦姿一挺胸脯,笑道︰「那當然,既然徒弟造的船不會漏水,我這個師父編的船艙,自然也不會漏雨。」
「那好吧。」蕭尋抱起甲板上的小白犬,一矮身鑽入了船艙里。
山區的雨來得極快,蕭尋剛剛在船艙坐下來,船艙便傳來雨落竹席的聲響,好似鼓點連綿不絕。
秦姿專心致志盯著船艙頂棚,一邊喃喃自語︰「不要漏不要漏不要漏……」
蕭尋一邊苦笑搖頭,一邊將右手一反,用身體擋著秦姿的視線,搭在了船艙竹席上。
像秦姿這樣的新手,編制起來的竹席,不漏雨那才叫見鬼。
尤其是這種新編的新鮮竹席,讓蕭尋自己來動手,也不能保證滴水不漏。
不過為了讓這妮子不至于傷心難過,蕭尋便暗地里將自身的真氣傳到竹席上,在竹席的表面形成一層薄薄的真氣膜,如此一來,這船艙想漏雨也難。
見這竹席滴雨不漏,秦姿開心極了,轉身說道︰「怎麼樣?你師父我還是很聰明的吧!一學就會呢。」
「嗯!」蕭尋忙不迭點頭,一邊祈禱這這場雨快點過去,自己的真氣雖然比一般的入微境巔峰武者要持久,卻也不是可以無限使用下去。
一邊點頭,蕭尋卻又感覺到了一絲不妥。
因為船艙之上,蕭尋的真氣受到了一些阻礙,這種阻礙非常細微,但是蕭尋還是察覺到了。
這自然是極不正常的現象,除非,有另外一個人,同時在向船艙傳送真氣。
蕭尋眼角余光看到秦姿一只手也偷偷搭在了船艙上,心中不免暗笑。
但是他卻並沒有放開手,因為他知道秦姿的境界不及自己,真氣的持久性也一般,若是自己一撤走,這妮子怕是頂不了太久時間。
兩人在船艙里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都在期盼這場雨不要下得太久。
只是,雨卻非常不識相,越下越大,從船中望向江面,已經看不清兩岸的風景。
雨一直下,船艙里的氣氛,略顯尷尬。
整個世界好像都籠罩在這片茫茫無盡的雨水之中。
慢慢地,秦姿的臉色逐漸蒼白,說話也開始分神。
「蕭尋。這麼大的雨,再好的竹席,也會漏水的對不對?」秦姿忽然低下頭去,輕聲說道。
蕭尋說道︰「不。雨落得久了,竹片吸飽了水分膨脹起來,間隙會更加緊密,反而不容易漏雨。」
秦姿真氣難以為繼,腦中一片眩暈,只好放開了手,說道︰「真的麼?萬一現在漏了怎麼辦?」
蕭尋笑道︰「沒有啊?你看,還好好的。」
秦姿抬頭一看,見自己撤了真氣,這船艙依然滴雨不漏。
她終于發現了蕭尋搭在船艙上的那只手。
她便將頭低得更深,臉一直紅到了脖子根。
然後她忽然上前,一把抱住了蕭尋。
蕭尋愕然之下,真氣一亂,立時船艙之內,雨水滲透,終于開始漏水。
外面下著傾盆暴雨,而船艙之內,則下起了淒瀝小雨。
蕭尋被秦姿緊緊抱著,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把推開吧,會傷了這個女子的心。
她實在是太單純善良,蕭尋心中不忍。
繼續讓她這麼抱著吧,蕭尋也覺得不妥。
于是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小白兔愛上大灰狼,是會吃虧的。」
秦姿卻抱得愈發地緊,在蕭尋耳邊昵聲說道︰「我不管。我若是小白兔,就算化為幽魂,也不會離開大灰狼。」
蕭尋聞言,暗嘆一聲,只得說道︰「還有六天,我們就用眼前的事實說話吧。」
秦姿放開了蕭尋,理了理被雨水淋濕的發鬢,說道︰「好。我們打一個賭吧。」
蕭尋道︰「什麼賭。」
秦姿說道︰「若是在六天後兔蘭兒投胎轉世,那方才的一切,都當沒有發生過。我是你師父,你是我徒弟,一輩子都這樣。」
蕭尋點點頭︰「如果兔蘭兒沒有投胎呢?」
秦姿抿了抿嘴︰「那……我去當酒樓廚娘的時候,你要當這家酒樓的老板。」
蕭尋思考一陣,然後反問道︰「也一輩子都這樣?」
秦姿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臉紅得發燙,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蕭尋不忍為難這個善良的女子,只好說道︰「我懂你的意思了。就這麼辦吧。」
……
……
這場雨很是奇特,一下便下了六天之久。雨勢忽大忽小,卻從未斷過。
蕭尋的那點真氣,自然是堅持不了那麼久,因此他只得上岸,冒雨又做了一個木質的船艙,將竹席換掉,這才捱過了六天時光。
這六天內,蕭尋和秦姿同船而眠,卻又默契地保持了一定距離。
秦姿從那日之後,再也沒有表露出一絲曖昧的情緒,只是將心中的情感深埋起來,好似一顆不會發芽的種子。
她需要一個理由,讓這顆種子萌芽。
這個理由,就在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