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鎮子,走上一條通向山間的小路,遠遠看見半坡上開出了一片破地,幾個農人拉著牛在地里勞做著。農人拉著犁,吼著長長的號子,剛剛收獲的大豆在田埂上碼放著,又有幾個男女在捆扎著豆桿,遠遠望去,象是一副田園秋收圖一般。
李爽卻沒心情欣賞坡地上的田園增色,一路黑著臉不言不語。孟家兄妹跟了李爽這麼長時間,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生氣,跟在後邊也是不敢說話。
李爽原以為走上不遠,會被耶律淳或自己的便宜老子叫回去的,沒想到走了近半個時辰,卻沒人有叫,只是遠遠有三四個王府侍衛跟著自己。
見兩人心神不安的跟著自己,李爽回頭問︰「你們以前在遼東,可曾遇見過此類事情?」
孟冬蕊看著李爽一個小孩子,板著副苦大仇深的臉,笑著回答︰「這點事算什麼啊,我們一路從遼東到薊州,受到的欺辱是數都數不過來。天下的事情多了去了,就是想管你也管不過來,听姑姑的話,就別為這點事情煩心了。」
沒人的時候,孟冬蕊喜歡給李爽稱姑姑,李爽也習慣了。這孟冬蕊口直心快,又有些嬌憨的神態,李爽對他的感覺也是很不錯的。「我不是看到漢兒受到欺辱才生這麼大的氣,而是什麼一錢漢的叫法生氣。難道我漢兒在異族人的眼里,就真的牛馬不如了嗎?」
孟耀武開解著他說︰「這一錢漢的叫法,原是前代對我漢兒的蔑稱。自聖宗皇帝以來,各種族犯法同等,已經很少有人這麼叫我漢兒了。以前在遼東,遇到的多是渤海人,契丹人卻是很少。渤海人雖然悍勇,對我漢兒卻是很敬重的。如果不是遼東離亂,我等原在遼陽府過活得也還是不錯的。」
李爽看看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們的王府侍衛,感到無端的生這種悶氣也沒意思,就對兩人說︰「回吧!」
原以為回到營帳,會被自己的便宜老子或者耶律淳叫去數落一翻,卻沒想到這些大人們都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商議著什麼,根本就沒人顧得管他。耶律沃燕跟自己嘔了氣,也躲在自己的小帳篷里不出來,只有蒲察干見李爽回來,帶著小耗子過來看他。
「那些契丹武士呢,放了嗎?」李爽問蒲察干。
「被大爺數落了一番,然後放了。爽哥哥,你這次惹的人可真不一般,說是什麼于越的佷子,和王爺說話時,連王爺都不怎麼放在眼里的。」蒲察干能知道的也只這麼多了。
李爽前世了解的歷史知識中,遼國的大于越卻是位于遼國百官之上的。不過這大于越雖然位置尊崇,卻是沒有具體職任的,蒲察干說的這蕭撻奴是叔叔是于越,卻不是什麼大于越,應該是低一個等次的吧。遼國的北面官制很是混亂,現在遼解也不是很多,並且這些北面官的職位,權力又不能和南面官來對待,要了解起來卻是很麻煩。
自打上路,便宜老子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很少和李爽說話。遼國的契丹貴族出行,卻是一應日常用品都全部帶齊的。不但隨行趕著一群牛羊,連這些物品的草料都備了十幾車。從燕京到這古北口,卻是邊走邊給物品放牧,到吃飯的時候,除了面食外,隨從會再宰殺上幾腔羊,或者是殺頭牛。李爽覺得這一行人不是在趕路,而是在游牧。行在路上,也是保持著一日兩餐的習慣,李爽回來和蒲察干說了一會兒話,就到了吃飯時間,王府的隨從在帳篷圍起了空地上生著火,宰殺的羊被炖成了湯,遠遠就聞到香味來。李爽正在長身體,雖然天天吃羊肉,喝羊肉湯,身上也有股羶味了,吃氣飯來他卻是不原少吃。這小小的身體穿越到這苦逼的時代,不讓自己長得快一點,只怕等和女真韃子正面沖擊的時候,自己會不堪一擊。
前兩日在路上,只要停下來,耶律沃燕總是纏著自己。旅途無聊,李爽也邊走邊給他們繼續講著中斷多日的《西游記》來,今日耶律沃燕卻鑽在自己的小帳篷里再也不肯出來,李爽也懶得去搭理她。終于出現裂縫了,以後會怎麼樣,隨他去吧。
吃過飯後馬植卻一頭鑽進了李爽的帳篷內,這家伙勸契丹武士沒勸住,臉上還挨了兩鞭子,現在左邊臉還有一條紅紅的印子。進來後卻不說話,在李爽的帳篷內左瞅瞅,左翻翻,口里叫著說︰「听說二郎路上帶著好酒,怎麼不請哥哥喝上一碗?」
那個年代的酒,大多都是一二十度,所以還沒李爽前世的那種小小的酒杯,而是直接抱住碗牛飲的。李爽心里正在郁悶,見挨了打的馬植卻滿臉輕松,就翻出一小壇酒來,放在他面前說︰「不知馬兄能喝上幾碗?」
馬植拍開酒壇說︰「再怎麼著,喝上七八碗應該不成問題吧。」倒出酒來猛喝一口,卻辣得真伸舌頭,叫道︰「二郎,你這是什麼酒,怎麼憑般的辣,就象喝了火苗一般?」
李爽看著他那狼狽樣子,樂了起來說︰「這酒的力度可是尋常酒的三到四倍,馬兄,你再也別吹自己能喝上七八碗了。」
馬植見帳篷里已沒別人,拿眼楮看著李爽問︰「如此好酒,二郎就不陪為兄喝上兩碗?」
李爽知道這家伙來找自己,是有話要說,就給自己倒上半碗酒說道︰「小子正在長身體,這酒卻是喝不得的。也罷,既然馬兄有些雅興,小弟就陪馬兄喝上一點。」
馬植舉起碗來喝了一口,向李爽問道︰「二郎對今天之事,有何感想?」
李爽淡淡地回答道︰「少數契丹貴人向來驕縱慣了,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只是讓馬兄吃了兩鞭子,卻是罪過。」
「為兄挨上這兩馬鞭卻是小事,沒見那蕭撻奴稱我等漢兒為一錢漢麼?二郎家世顯貴,自幼生長在榮華之中,卻不知道在很多契丹人眼中,我等漢兒的命,也只值上一貫錢來。」馬植憤憤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