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種師道和邊境諸將的請戰書,童貫再也在東京坐不住了,一邊請宋徽宗下旨,重申將士們不可私自挑釁,妄開邊亂的屁話,並嚴令「已戒將士不得殺戮一夫,儻或昏迷不恭,當議別有措置。」同時童貫不得不急忙起程趕向宋遼邊境,可不能讓種師道那老匹夫在自己還沒到的時候就收復了燕地。
種師道雖有和童貫搶功的野心,朝廷的詔命卻不敢不從,但屬下將士們卻對這詔命感到不滿了。十幾萬大軍千里迢迢地到這白溝河來,不就是為了征遼麼,朝廷怎麼又說不可妄開邊釁了?不開邊釁這十幾萬大軍跑到這遼人的邊境來都是打醬油的?至于兩軍對壘,卻讓將士們不可殺戳一夫,不能殺遼國一人一騎,那就是讓自己這十幾萬人都等著讓遼人來砍殺了?這樣的命令不但西軍將士們不服,就連童貫一手提拔起來的楊可世也是準備親帥自己屬下兵馬去和遼人大干一場了。
等童貫急匆匆地趕到雄州的宣撫使司衙門,西軍諸將大多都在整飭兵馬,搭建浮橋,準備渡河和遼人決一死戰了。童貫直到後連忙招集諸路將帥來宣撫使司議事,並向諸將宣讀了朝廷的詔令︰
幽燕一方本為吾境,一旦陷沒幾二百年。比者漢蕃離心,內外變亂,舊主未滅,新君纂攘。哀此良民重罹涂炭,當司遵奉睿旨,統率重兵,巳次近邊。
奉辭問罪,務在救民。不專殺戮,爾等各宜奮身早圖歸計。有官者復還舊次、有田者復業如初。若能身率豪杰別立功效,即當優與官職,厚賜金帛;如能以一州一縣來歸者、即以其州縣任之;如有豪杰以燕京來獻,不拘軍兵百姓,雖未命官便與節度使、給錢十萬貫、大宅一區。惟在勉力,同心背虜。歸漢永保安榮之樂,契丹諸蕃歸順亦與漢人一等。
已戒將士不得殺戮一夫,儻或昏迷不恭。當議別有措置。應契丹自來一切橫斂悉皆除去。雖大兵入界,凡所須糧草及車牛腳價並不令燕人出備,仍免二年稅賦。
前邊的屁話大體說。幽燕之地本來是宋朝的,但被遼人強佔去快二百年了。現在遼國各族離心離德,舉國叛亂,在耶律延禧還活著的時候,耶律淳就篡位了,致使幽燕人民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天朝大軍是來救人民出水火的仁者之師,這次興兵是來救遼人的,而不是來殺人的。如果遼人能以身歸降者,原來是什麼官,到宋朝還當什麼官。如果有豪杰能殺了不肯歸降的遼官,朝廷會大大的封賞,誰能佔了一州一縣降宋,就任命他為該州縣的長官。如果有人能奪了燕京降宋,不管他以前是官員還是百姓。一律授與節度使餃,並賞錢十萬貫,在東京給一套高檔別墅。
或許這道詔令是宋人朝廷忽悠遼人用的,童貫拿起這道詔命後卻再次重申倒數第二段話︰已戒將士不得殺戮一夫,儻或昏迷不恭,當議別有措置。不得殺遼國的一兵一卒。有敢為令者當軍法從事。
這樣的命令一出,還不等種師道,種師中兄弟說話,童貫的親信楊可世和辛興宗就先跳出來反對了。「我朝大軍十數萬壓兵遼境,兩軍對壘,豈可無一殺伐。現今宣帥令我等不可殺遼人一兵一騎,難道遼人打來,讓將士們伸頸授首麼?」
楊可世氣沖沖的話剛說完,辛興宗接著說︰「吊民伐罪,古來有之。現今大軍壓境,不戰上兩場,讓遼人知我朝兵馬強盛,遼人又豈會獻土來附?將士和遼兵隔河相望,近處不足一里,每日免不了隔河相罵,或箭矢往來。遼人射傷我軍士卒,難道我軍士卒就不能還擊嗎?」
童貫見自己提拔起來的兩人先跳出來反對,頓時黑下了臉來說︰「這是今上親筆御批的詔命,爾等難道敢抗旨不遵?伐遼一事,朝廷自有處置,有征無戰,爾等只需大軍壓境,遼人現今國力衰頹,人心不附。宣帥府已派敢戰士深入遼境招誘。大家就等著燕地豪杰們舉土歸降吧。」
童貫的心里,也是不想不打,但這一打起來,臨陣指揮的是種師道那老匹夫,自己就沒多少功勞了。所以他打的主意就是用大兵壓在遼境,再派細作招誘,等遼人的用度不足,無錢供養前線的士兵,就等著敵兵自潰吧。
童貫雖然地位尊崇,軍隊的這些將帥們卻都是一刀一槍拼出來的功勞,自然是不服這不準和遼人交戰的處置。性情暴烈的王稟冷笑著說︰「兩軍隔河相峙,就算我軍不與遼人交戰,難道遼人不會趁虛偷營嗎?就算宣帥欲壓敵屈降,也得先讓我等沖殺上一陣,打了遼人的士氣,然後再用那招誘之計才行。自古兩軍交戰,還不曾聞有不交一馬一槍就能使強敵投降的。」
王稟也是童貫看好的猛將,早就有意從西軍挖到自己的手下。童貫見首先反對自己的是自己有意栽培的幾個人,鐵筋一樣的面容就更顯得難看了,用手揪揪自己下頜可憐兮兮的兩根胡子,冷冷地說︰「上兵伐謀,次者伐交,其次伐兵,下者伐城。爾等但用大兵壓懾遼人就是了,某這次就是要不戰而屈敵之兵,不讓我朝將士死傷一兵一卒,平了這幽燕之地。等有遼人舉城來降,各路兵馬去遼境駐守所降之城,也是大功一件。大家休要噪聒,令大軍在白溝河南後退五十丈,不要與遼人呈口舌之強,更不可和遼人對射,違令者斬!」
童貫雖然這樣命令著,種師道的意見卻不能一點都不听,轉頭向一直閉目頷首的種師道問道︰「種老相公,對某如此處置可有異議?」
一直閉著眼楮象睡著了的種師道見童貫終于記起自己,猛然睜開眼楮看象童貫,眼中的精光直射向童貫的臉上,盯得童貫心中不由一顫,心下暗想︰看來這老匹夫要給某家出什麼妖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