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裳回到聖琴廟時,梵塵已經回來了。本以為會被罵一頓,卻見到他正在與琉璟談話。
雖然還沒有經過成年禮儀式,但是琉璟已經從靈修苑搬出來了。老雲皇王想要退位,因此提前讓琉璟熟悉作為雲皇的職責和日常事務,在成年禮儀式和雲神的覺醒儀式之後就傳位于他。
梨裳意識到琉璟真的就要做雲皇了……而她呢……琉璟說過她會是他的雲後……她能做好雲後麼……
琉璟說得「私奔」,其實也不過就是奔出迦藍帝&都到互人城附近轉轉,看看靈修苑什麼的。因為再給梨裳十次膽子,她也不想再去中州了。
琉璟面無表情地說,「私奔啊。」
「中州,我再也不會去了。」琉璟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有些黯淡。
琉璟酷酷地點一點頭。
琉璟撇了她一眼,似乎對會變心的假設有些不滿,然後就向著靈修苑的城門走過去。
靈修苑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是綿延數里的城牆,白玉一般晶瑩,里面是無數的屋舍樓閣,食肆衣店書齋應有盡有。城里住著南王朝所有未成年的少年。雲境的出生率極低,幸苦孕育來的生命夭折,南王朝法典規定所有新生兒都必須被送入靈修苑中生活,並且學習各種知識以及幻雲之術,直到二十歲,參加過成年禮儀式,才可以離開靈修苑。而梨裳曾經作為這里的一名僕役生活過一段日子,最初就是在這里與琉璟和碧落相識。
琉璟不閃不避不作任何抵抗,面帶無奈地被她狼撲在椅子上。
現在他們都離開了。琉璟就要成為南王朝的帝王,而碧落即將覺醒,真正成為雲神。
但梨裳還是能看見其中深深埋藏的痛楚……
閑雜人等都已退避,紫眼楮眨啊眨,歡天喜地地撲到他面前,「琉璟▔▔▔見到你真好啊▔▔▔」
琉璟說,「碎是碎了,但也沒有碎到再也修補不好的程度,用幻雲術術就可以復原。」
「別狡辯了,你就是見色忘友……」
琉璟向梵塵還了個禮。
梵塵淡淡笑了,精致的五官漸漸柔和起來,銀灰色的長發襯托在臉頰的兩邊。他總是這麼笑,笑得十分純潔善良,慈祥的為人師表。
如今靈卿仍然是一幅低調的打扮,冷不丁從書架間的陰影里跳出來,嚇得梨裳差點尖叫。
梨裳握緊它,「它沒被摔碎?」
這是一句誓言,一句一生只有一次的誓言。在中州上被綁架那次她以為自己把它弄丟了,結果他又把它還給她了。
雖然他不是真正的神,可是等碧落覺醒以後,他也是雲皇,其實也沒有什麼差別。雲神這個稱號听著神聖威武,可其實也就是個宗教方面的領袖。
「是雲神大人!快開門!」城樓上的守門人高聲喊著,梨裳看著琉璟從容的背影,感覺他真是好威風。
她撐起上身俯視著他,對于他的反應很是不滿意,「喂!見到我你都不高興嗎?」
琉璟也不計較,寵溺地笑了,「他不準也沒法啊,我們已經有誓約了,此生唯一的愛我已經給你了,父皇他也不想看到下一任雲皇孤獨終老啊。」
陽光在雲神之力的牽引下化作數縷巨大的光柱打在靈修苑之上,仿佛能夠模到一般。幾只潔白的靈鳥揮舞著翅膀,在湛藍的背景下飛翔。天空的藍色不含一絲雜質,與輕盈純白的雲霧絲絲纏繞,總是讓一切都顯得安靜而寂寞,周圍的世界好像都是靜止的。
兩人站在城門前,琉璟忽然說,「我要送你一個東西。」將手伸入袖中,又退出來,修長白皙的指間瑩白閃爍。
兩人去了藏書樓,還在那里見到了靈卿。靈卿是梨裳在藏書樓做僕役時認識的朋友,與琉璟一樣即將參加成年禮儀式。一開始梨裳一直以為她就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每天無聲無息地來看書,偶爾與梨裳閑談,然後再無聲無息地離開。結果在某一天與靈卿在迦藍城的街道上偶遇,才知道她是大元帥的獨女。
可是後來他怎麼就突然喜歡上她了?這件事梨裳一直不是很明白,難道真的有什麼冥冥注定?
「你這個壞丫頭,背著我藏了這麼大一件事……」說完,靈卿偷偷地看了琉璟一眼。
是梨花,跟以前那個一模一樣的梨花。梨裳搶過來左看右看,把梨花湊到耳邊,仍是那個飄渺空靈的聲音,「琉璟此生的情,只給梨裳一人。天陷地合,永無悔改。」
隨後靈卿就轉向梨裳,上來就問,「梨裳,枉我當初還偷偷帶你去看我家傳家之寶……你真是沒良心,消失都提前打招呼的。」
「上回私奔到哪,這回就私奔到哪。」
她說,「別這麼說啊。你不是很喜歡中州麼?中州上其實挺好的,有大海,陽光也是暖的,直接照在身上……」zVXC。
他沒有回話,卻拉住她的手。此舉引起一片驚呼以及竊竊私語,梨裳隱約听到有人在說「傳言……真的……私奔……」
梵塵點點頭,「書看得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不懂的?」沒退因成。
她想說我什麼都不懂,但是覺得說出來好沒面子,于是只好說,「還在看呢……」
梨裳與靈卿吵鬧了幾句,就同琉璟離開了藏書樓,一路往里走著。她問琉璟,「我們去哪?」
梨裳心想這回完了,她成了全民情敵了。但是,她怎麼這麼得意這麼高興呢?
梨裳有時會好奇,梵塵他總是這麼溫文爾雅,是怎麼管理南王朝成千上萬的侍僧的?
她真希望每次踏進門都能听到這麼一句。
梨裳無奈,討好地笑,「好靈卿……我不是故意的……情況危急嘛。」
七月初的南朝,美的宛若仙境。
梨裳含糊,「這個……真不是我故意想藏……我也不知道怎麼發生的……」
不過,要是沒有那次元帥府之行,也就沒有接下來的事情了,說來靈卿也算是梨裳同琉璟的半個媒人。
「那好歹見到我也要有點高興的樣子嘛,你知道我整天待在這個廟里有多悶嗎……」
其實每次說出這個詞,梨裳都會很想笑。雖說是師父,可梵塵卻什麼也沒交給她。
兩人都用力握緊對方的手,她跟他說,「好好,咱不去了。還是南朝好。四季如春。」
「……私奔到哪去?」
「私奔啊……」再讀讀小說閱讀網
「去哪……」
他在她鼻尖輕輕吻了,「傻瓜……」
他說,「昨天不是才見過麼。」
他嘴角的弧度未起,眼楮卻先笑了,伸手挑起她尖尖的下巴,「那你先叫聲夫君來听听……」
梨裳嘟喃著,「看,我情敵多多啊……」
她沖他笑,然後叫了梵塵一聲,「師父。」
「什麼?!我們的婚約你父皇已經準了?!」梨裳又驚又喜,完全忽略了琉璟說的後半句。
「不,我們永遠也不去了。」他打斷她的話,望向她的目光被冷靜所粉飾著……
可是……這種表情根這句話真的很不配套……
梨裳仔仔細細地把梨花收進懷里,對琉璟嫣然一笑︰「這定情信物我一定要收好,你要是當了雲皇以後變了心,我就拿這個去找你算賬!」
琉璟沒有用人傳報就發現了站在門外的梨裳,熟悉的微笑和溫柔,輕聲一句,「你回來啦。」
「你不會是說要去中州吧……」
接著梵塵轉過身看著琉璟,「那殿下先和梨裳說話吧。貧僧先下去了。」
「……」
梨裳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一定是想起她在中州被綁架時發生的事。
梨裳記得第一次見到琉璟是在苑中那座架在激流之上的石橋上,那個時候她看著他往她這邊走,心里閃過的詞只有,驚艷與折服。她很納悶這男人是怎麼生的這樣一副傾世容顏,可惜那時的他,根本沒有看她一眼。
池中的七夜蓮開得正濃,學生們在苑中悠閑地穿梭來往,一路上的人見了琉璟都歡呼著「雲神回來了!」每個人的眼神都充滿崇敬和愛意,陣勢實為浩大,琉璟的眉目間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冷漠,雖然沒有怎麼笑,但臉上的線條明顯柔和很多。
「怎麼了,我們的婚約父皇已經準了,你早晚要做我娘子的,現在叫聲夫君也不為過吧。」
「你這人啊……」她嬌嗔著端詳眼前這張俊顏,琉璟這人從頭到腳就沒有半分流氓氣質,即使這會故作痞氣也不得精髓。
攬上他的脖子,自從回南朝就一直懸在心里的忐忑沉澱成幸福的嘆息,「謝謝你親愛的……謝謝你為我抵擋的一切……」
這個平時總是冷冰&冰的人總是冷不丁對她說出一句肉麻到死的話,讓毫無防備的她感動地一塌糊涂。
她非常淑女非常優雅地沖琉璟行了個禮,「雲神大人。」
「你也在這兒悶了不少日子,咱們出去轉轉吧。」
很快梨裳就知道琉璟要帶著她「私奔」到哪里去了。兩人站在那一人高的樹叢里,面前是一塊熟悉的青石。
這是上一次梨裳和琉璟從靈修苑逃出去時走過的密道。
琉璟輕而易舉地將石頭推開,露出黑漆漆的洞口。然後他沖著她伸出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