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在梨裳旁邊坐下，一只手托著腮看著她，「很久沒有新人進來了。我都快以為南王朝神侍後繼無人了呢。」
梨裳真不知道要是告訴六月她是靠梵塵才進來的會怎麼樣……
「你為什麼來當神侍啊？」六月問。
隔了兩秒，梨裳愣愣地說，「我天天跟這兒您肯定見過我。」
不過現在比起這個，她更在意那位聖女的問題，「你怎麼知道的？」zVXC。
所以盡管茫然焦慮，在最初進入雲荒神廟的時候梨裳是快樂的。
梨裳的神侍生涯就這樣在一片茫然和焦慮中開始。她信心滿滿的進入雲荒神廟，莫名其妙地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這份奇怪的自信，一直支持著她通過天雲經背誦和還原的考試，令她的眼前總是充斥著美好未來的幻景。
她都已經忍了兩個多月了……
「你相貌還粗鄙？！你是我見過的第五好看的人了……前面的四個沛頊、碧落、大侍僧梵塵和翎絲夫人。」
六月這個人倒是挺不錯的，就是嘴饞。也不知道她用什麼方法，晚上總能弄到點宵夜，叫梨裳一起去吃。一邊吃一邊聊天，久而久之，她越發覺她們有些無聊。不過六月對于廟里的所有事都很清楚，封她個包打听一點都不過分。
「聖女！！！」隨著一聲惶恐的驚呼，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六月已經跪到了地上，「不知聖女駕臨，聖女恕罪！」
「那個……小女相貌粗鄙，聖女見笑了……」
可梨裳覺得，越單純越執著的人，越得小心。況且，她還有一張跟憐幽聖女相同的臉。
六月看梨裳的眼神里盡是震驚。
六月半張著嘴點點頭，「其實在這兒當神侍挺好玩的。所以別著急，慢慢找吧。」
從第二天開始，梨裳特別注意觀察那位聖女的動靜、神態、說得話。她似乎挺單純的，甚至有點蠢，總是問一些奇怪的問題，幻雲之術為什麼叫幻雲之術不叫幻星術幻太陽術等等等等，而且如果不問出個答案，決不罷休。
「時不常吧。」
「那沛頊……大人有來過麼？」
「還沒有。那位雲神大人總是冷著臉，雖然還是特好看，可除了聖女，沒人敢接近他。他也從來不接近任何人。」
「不是，我剛剛醒來的時候看到過你。那個時候你和沛頊在一起的對吧？」
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六月在打盹，梨裳在打理養在水晶缸里的七夜蓮。它們托著長長的彩帶一樣的睫，蘑菇一樣圓潤的花苞里幽光流轉，跳舞一樣的漂浮著，書上說這種花的花期只有七夜。梨裳一直挺喜歡這種植物，因為它們很美，很神秘，像是夜間的精靈。可明明是這麼美得東西，身上卻帶著致命的毒。
「聖女謬贊∼小女哪里配與雲神和大人們相比∼」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成為沛頊的戀人？
他過得不好麼？是太累了麼？那些神侍沒有好好照顧他麼？
「她很喜歡往伏羲殿跑啊。每次有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總要拿到伏羲殿給沛頊大人看。」
梨裳想了想，告訴她，「因為要找一樣東西。」
每天的晚禱都會由琉璟和碧落來主持，所以梨裳在來到雲荒神廟的第一天晚上就見到了他。當時她就站在人群中，把兜帽拉的低低的，看著他從長毯上一步一步走向神壇。他仍然那麼俊美，清冷卻傾城的面容顯得有些憔悴，身形似乎也消瘦了一些。
臉僵了。梨裳不僅知道，而且知道的還很清楚……比誰都清楚……
梨裳未料到這位聖女記性倒是不錯，謙卑地笑笑點頭，「您記得真清楚。」侍你當無。
梨裳陰郁，六月嘴的最卻沒停下，「你知道嗎，沛頊大人在成為雲神之前听說是有一個誓約過的人的。」
听說聖女剛剛醒來的時候，什麼都不知道，雖然有著成年人的面孔，可實際上還是個小孩子，每天都會有高位神侍來給她上課。梨裳常常會看到她苦著臉抱著書卷穿過大殿，去往偏殿的書房。
六月不屑地切了她一下，「那我還有內涵呢。」
只是梨裳這邊忍著，聖女卻自己找上門兒來了。
梨裳手一抖，碗里的東西差點灑出來，「你說的是哪一個雲神？」
梨裳正看得入神，忽然感覺到身邊有別的氣息。一轉過頭，望進一雙深暗紫的眼楮。她嚇了一跳，往後一退撞到了水晶缸，上面的蓋子都差一點掉下來。
梨裳暗暗咬了下唇，「她去的次數多麼？」
梨裳真想告訴六月，她就是那個長得「就那麼回事兒」而且還沒內涵的人。
最開始的忍受是痛苦的，梨裳第一次發現站著比沖上去還要讓人無法承受。但是日子久了，漸漸的就習慣了，甚至是甘之如飴。不管怎麼說，現在比考神侍前的那兩個月強多了。
梨裳沒想到真的可以這麼快就見到琉璟。雖然他沒有見到她，她也在刻意隱瞞自己的存在，但好歹琉璟就在梨裳視線所及的地方，誰也阻止不了她看他。
像一個愚者一樣快樂著。
聖女梨裳倒是見過幾次，不過她從來也不會注意到一個看管法器的小神侍，所以也不曾與梨裳有過交集。不過聖女看起來真是略嫌普通，在南王朝那麼多美人的襯托下，甚至是有些卑瑣的。
難道雲荒之神的每一個神識長得都一樣麼？就不能長成別的樣子？而且不是說只有在雲荒之中有動蕩的時候神識才會降世，現在風調雨順天下太平的，她為什麼會出現？
她只有忍著，用全部的力量忍著，睜大了眼楮，把他的身影永遠烙印到瞳孔上。
是那位聖女，正站在梨裳面前，笑米米看著她，「我見過你。」
梨裳支吾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聖女問。
梨裳知道碧落是打定主意要把「琉璟」給抹殺掉，可是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找東西？好找麼？」
不急？她怎麼能不急？
「碧落大人跟大家說過，以後可以稱他為碧落，稱另一位為沛頊。我說的當然是比較冷淡的那一位了。」
越想越郁悶，可還是得忍著。
「不知道……我還沒開始找。」
梨裳眉頭一跳，這位聖女是真的不太會說話還是故意的呢……
因為天天都可以見到琉璟。
六月跟梨裳說，她幻想過很多次神識降世會是什麼樣的人，但是怎麼也想不到是這樣的，這麼平常。雖說跟畫像上長得差不多，可是沒有畫像上那種神煙繚繞的氣質。梨裳心想這不是廢話麼，大活人要是冒煙說明燒著了。
聖女呵呵的笑，「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就全說了。起來吧，我就是隨便溜溜然後看見熟人了。」說著轉向梨裳，扶起她的手臂，「你怎麼當神侍了啊？我記得當時你還不是吧？」可是梨裳真想讓琉璟知道她在這里。她幻想著琉璟在無意的一個回頭間發現站在角落的她，又懼怕被他發現。
六月叫的梨裳心慌，她一想，自己是個低等的神侍，現在好像還站著不太合理，所以也跟著跪下了。
她想叫他，撲上去抱住他，想求他別再離開她了。可是她不能，甚至都不敢把頭抬得太高，梨裳知道要是讓碧落知道她進來了，多半會想轍把她趕出去，梵塵估計也就沒好日子過了。
六月嘆息著，「真是可惜，那個人听說被趕走了。我都沒能親眼看看能讓那麼冷淡的沛頊大人動心的人到底什麼樣……伏羲殿有幾名神侍就親眼看見了。他們說那女的長得也就那麼回事兒。你說這人是怎麼吸引了沛頊的？難道會媚術什麼的？」
「怎麼會不記得，你這麼‘白’，很好記啊。」
可是現在她不僅沒有瘋，過得還很快活。
「小女一心想服侍神和聖女。」
「我跟你說，咱這新聖女，估計跟上個聖女一樣，喜歡上雲神沛頊了。」
神侍的生活不難過，但是枯燥。每天從起床開始就說不了幾句話，按時參加晨禱和晚禱，唱唱聖歌，跟著六月看管供奉在中央神殿里的法器，把每一件都擦得 光瓦亮能當鏡子使為止。已經一個月了，可是梨裳除了六月沒能跟別的神侍說上一句話，大家每天都低著頭用兜帽遮住面容來去匆匆，就像有一只無形的鞭子在鞭策著他們。如果是以前的梨裳，這一個月寂靜無聲的生活大概能把她逼瘋。
聖女所說的四人里梨裳認識仨，還都是大人物。她是不是應該自豪一下兒……
「真的嗎？你還真是厲害，一般人在得到神侍的資格後還要在其他城的神廟修煉至少十年才有資格被選入雲荒神廟，而且很多當了上百年侍僧的人到最後都進不來。你居然能這麼快就進來。」
梨裳抽搐著嘴角，回答道，「說不定人家有內涵呢？」
聖女純潔無比地望著梨裳，面容竟然有些可愛，「我說真的啊。」
「梨裳。」
「梨裳啊。我叫念情，我自己起得名字。」
梨裳心中卻不太舒服，念情……是思念舊情的意思麼……而這份舊情就是她與琉璟的上一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