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淵沒有再做什麼出人意料的事，一切仿佛恢復到正常的樣子。鑒于海國的左賢者還沒有到，不好提到蚩尤的事，所以梨裳便命人先伺候慕淵到帳中歇息。而慕淵則完全听從她的安排，沒有任何意見。
看著慕淵緩步走出去，梨裳卻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手心已經隱隱滲出了些汗液。
晚上梨裳為慕淵接風，所有的臣僚都出席了。碧落終于出現，不過臉上卻戴了一副銀白色的面具。
「你的臉色很不好。」
「對。」簡單的一個字，沒有附加的說明。
上次這麼輕松地時候，琉璟還在她身邊，告訴她他不是雲神。
「生你的氣，為什麼？」
梨裳知道，碧落是怕慕淵看到一張和自己相同的臉，生出事端。
他很听話，無聲地落座，然後，仍然用那種捉模不透的眼神凝望著她。
「琉璟，到底是誰？」」那個景流，就是你說的琉璟吧？「
「還行。」她隨意地說，「除了前些日子，蚩尤復活，讓本宮忙了一陣。」」請回吧。「她經過他身邊，不再看他。
慕淵的神色柔化了那種鋒芒畢露的華美，眼中淺淺的溫柔，令人沉溺在其中就無法自拔。他說，「我一直等著這一天。」
不論如何，她的目的是打敗蚩尤。這是他們現在唯一的聯系。
慕淵剛才說什麼？喜歡？
「所以你就能知道，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雲境都會全力協助軒轅和鮫人剿滅蚩尤。你不用為此擔心。」
「本宮怎麼覺得不重要。」她對上他的眼楮，可是只堅持了片刻，「重要的是我們有相同的目的。」
「我沒有……」他的聲音頓住，似是無法再進行下去。
還是這又是另一種假裝？
「是。」
實在是沒想到慕淵這麼直奔主題，直接得讓她不知道怎麼回話。
「是啊，你長大了。」梨裳沖慕淵拉了拉嘴角，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來。
一時間屋子里很是安靜，安靜到梨裳能听見自己脈搏的跳動聲。
等過了一會兒，帳內再無聲息。梨裳轉過身來，人已經不見了。
隔了一會兒，慕淵輕聲說了一句，「十年了。」
他繼續說著，「我知道有一天一定還能見到你。」
「慕淵。」這個名字叫出來，就像長了刺似的，「十年之前，是本宮不對。盡管這些年來本宮已經把那些過往都忘記了。但你如果想要復仇，本宮也可以理解。不過必須是在了結蚩尤之後。」梨裳轉過身來，「只要蚩尤死了，你想如何報復，本宮都奉陪。」
慕淵定定地凝視梨裳，很久都沒有作聲。
梨裳未曾料到，慕淵竟不恨她？
「我確定。」慕淵幾乎是立刻就回答。
輕嘆一聲，這就是她最怕的場面。
「對不起，我的本意並不是要打擾你。」他的面上微微帶著些歉意。
「軒轅帝半夜到訪，有何貴干？」梨裳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迎上慕淵的目光。說她不緊張是假的，誰知到他到底想干什麼。
他們一定很奇怪，為什麼人類國家的帝王，會有跟雲神相同的容貌。
一頓飯下來，倒是梨裳感覺自己的神經緊的都快要斷掉了。
慕淵知道了碧落的身份後，似乎對他很是尊敬，見禮時甚至微微低了下頭。這種情況看起來實在奇怪，梨裳不知若是慕淵知道了自己輩子的身份，會如何作想？
「在半夜？」
輕嘆一聲，合上眼楮，陷入睡夢中。
梨裳幾乎要開始懷疑自個兒的耳朵了。
慕淵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然後說，「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慕淵似乎被這句話刺到，目光微閃，但面上神色並沒有變，「我回宮後，查過宮中的記載。一百年前你曾經到過軒轅國，有一個名叫景流的人跟你一起。
慕淵卻半側著身望著梨裳，面上似乎有些困惑，「復仇？」
她像是突然泄了氣一樣躺回床上。腦子里轟轟然作響。
「……本宮走的時候……刺你的那一刀。」她讓自己盡量神色平靜地望著慕淵，「本宮當時太沖動了，你想要什麼補償，本宮都可以盡量滿足。」
仿佛分外困難般，那兩個字在梨裳腦子里被分析著，翻來覆去地探究著，怎麼想怎麼覺得怪異。
梨裳微微挑起眉毛，看向慕淵。未料到他現在的身手，已經可以避過她的侍衛的耳目了。
慕淵有些怔怔地望著她，就像難以理解她在說什麼一樣。然後漸漸的，他眸中溢出疼色，濃重而悲傷，讓梨裳竟不忍再看。
慕淵垂下眼楮，神情似乎是愧疚，似乎是懼怕，似乎是擔憂，他低聲說，「我真的沒有想要利用你，我承認一開始確實有過那種想法，但是後來，我是真的喜歡你。」
「是麼。」
隔了一會兒，不遠的漆黑中傳來輕輕的一聲，「是我。」
「至于蚩尤，對雲境同樣是個威脅，本宮自會全力以赴剿滅他。本宮相信雲境和軒轅會合作得很好。」梨裳忽視掉慕淵的目光，平靜著一張臉，對他如此說道。
這是要報仇麼？
自始至終，慕淵一直望著梨裳，望得那麼仔細，像是要把她看透一般。
她看了一眼帳門處，對他說，「時辰不早了，你該回去休息了。」
可是慕淵仍然沒有掙扎，只是垂目，視線鎖在了梨裳身上，不肯移開。目光中一抹痴然，一抹哀色，藏匿得很深，但仍然泄露出一點邊角。
「這句話，我等了十年才有機會說出來。」慕淵微微抬頭，一句話說得耳語一般。
她轉過頭，望著斜前方的床柱，沒有回話。
「你覺得我是為了這個才跟你說那些話？」
慕淵眉間皺了一下，深深吸入一口氣，然後問梨裳，「為什麼說這些？」
梨裳微微放松下來，若是還來裝不認識那一套就有點矯情了，既然慕淵想提以前，她就奉陪好了。
「太後也死了？」」下次本宮告訴你與你無關這四個字時，請你不要再問下去。「
「……軒轅少軒，你確定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在十年後，他怎麼能說得就跟這事昨天才發生一樣？
「年紀大了的緣故吧。」梨裳低笑一聲。
「听說你把莊珂處斬了？」
一個晚上，再也無法入睡。
梨裳突然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這場對話，接下來她能說什麼呢？總不能拍拍他的肩說句「挺好」吧？
「那與你無關。」
梨裳轉過頭，抬起眼皮對上慕淵的目光。
熟悉的聲音，另得她僵在原地。
遠方混沌在一起的天和雲，無盡無頭。她閉上眼，感覺自己能吞吐整個天地一般，心中的煩悶漸漸沉澱下來，隨著呼吸散出體外。
不過，即便在慕淵十七歲的時候，梨裳也沒有看透過他。她自嘲地笑笑，揮退侍女，更衣睡覺。
梨裳聚起神力，卡住慕淵的喉嚨，他面無懼色，仍然注視著她，仿佛眼中再也容不下別的東西。zVXC。
「無事，你們退下吧。」
梨裳微微眯起眼楮，瞪視著慕淵，」本宮說了，那與你無關。「
梨裳深深吸一口氣，慢慢坐直身體，從床上站起來。慕淵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她，看著梨裳同他拉開距離，一步步走到長帳的另一邊。
看不到碧落的表情，但她能听出碧落的聲音沒有以往那麼平靜，聲線稍稍高了些。梨裳發現不止是她自己，所有臣僚都暗暗注視著他兩人，企圖看出什麼端彌似的。
梨裳拉開床邊覆在夜明珠上的黑色雲錦，水一般的光線霎時盈滿整個屋子，波光灩漣中，慕淵穿著單薄的衣服，就站在她跟前不遠的地方。
還是來……重修舊好？為了今後的合作。
「……」
慕淵？
看著他那雙無底的眼，梨裳承認我被驚住了。再讀讀小說閱讀網
門外傳來侍衛的詢問，「雲後，出什麼事了麼？」
席間，梨裳多次察覺到慕淵的目光停滯在她身上。但他並沒有說太多的話，即使回答她的問題，語調也是疏離而有禮，得體得很。
梨裳愣了兩秒，沒反應過來慕淵在問什麼。
「你還在生我的氣麼？」
梨裳用力推開慕淵。他向後退了兩步，低聲咳著，長袖掩住唇角。
回到自己的帳中，她才終于有機會稍稍放松下來。一天過得竟然比過去的一個月還要累。那個少年變得太多，變得讓人捉模不透了。慕淵的態度跟梨裳預想的完全不同，一切都變得未知起來。」他為什麼沒有和你在一起？「慕淵執著地問著，無視梨裳警告的目光。
提她排所。他忽然說，「這些年，你過得好麼？」
慕淵目光微微閃爍，點了下頭。
清晨時候，梨裳走出營帳，命莫悲在遠處候命，自己走到一邊。靈鳥鷗的鳴叫劃破長空，在熹微的晨光中盤旋。雲潮一層一層撫上□的腳面，像是親吻，像是救贖。
可是睡到半夜，梨裳忽然驚醒，感覺到黑暗中的空間里不只有她一個人的氣息。立刻起身，暗自運起神力，「誰！」
慕淵眸中閃過一抹痛色，但很快就被微笑掩蓋。他向前走了兩步，像是有些激動似的，「我……想來看看你。」
時間過得很快。」梨裳。「
她轉頭，卻見碧落負著手，站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