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此刻也已魂飛魄散。
作為一個會拼命保護52塊錢的人，林海的確是有那麼一點點仇富以及正義感的。每次看到那些胸大圓走路一步三搖勾人口水如滔滔江水的妹子在那些肥頭大耳或者像老余一樣猥瑣，但是一看就知道是有錢的人懷里撒嬌膩歪的時候，林海也曾在色授魂與的同時，酸溜溜地輕聲甩下幾句好白菜都被野豬拱了狠話。
每次遇到油頭粉面的城管疾言厲色地對已是白發滿頭的擺攤大娘指指點點，乃至手腳並用的時候，林海也曾路見不平地在城管背後吐口水，如果時機允許他也會悄悄扎破他們的車胎……
但是天地良心！這一次他只是想擠到前面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好奇心果然是連九條命的貓都害得死。林海沒有九條命，他覺得自己已經離死期不遠。雖然老板榮百川不知道什麼原因還在地上挺尸，但等他一旦醒來看到他心愛的盆栽已經成為聯邦歷史的一部分，估計在地上挺尸的就要變成自己。
可憐的林海還不知道老板在地上挺尸的真正原因，不然他一定不會樂觀地僅僅覺得自己只是離死期不遠而已……
「余頭啊！你可要給我作個證！
這真的只是個意外啊！
那盆栽真是不小心就被擠下去了啊……」林海望著老余，十分驚駭之中帶著七分無辜，無辜之中又帶著兩分委屈和一分懇求。差一點就要聲淚俱下。
老余沒有回答林海，望著樓下那抹扎眼的深藍色心情復雜地搖了搖頭。自己作證能有什麼用？車里的人和自己別說八桿子，就是把整片竹林子都砍了再接起來也打不著的關系，對方能听自己的麼？他看著面前這個眉間大開的後生仔，有點替他擔心接下來的事情。
活了這把歲數，老余沒少見窮人因為得罪富人最後下場淒涼的段子。你整壞他一輛車直接讓你賠錢那都算是幸運的。那幫富人，特別是那幫平時閑得蛋疼沒事干的二代、三代根本就不是什麼正常人，他們也從來不把窮人當人看。套個麻袋就敢把人隨隨便便往江里扔，在他們看來那不比**一個女大學生來得復雜，反正事後家里能花點錢幫著擺平，實在不行也能找個人頂罪，說到底還是錢的事。人家從來就不差那個。
他們就是太有錢，有錢到光數錢已經沒有興奮感了，只能變著方兒地找刺激。老余現在就是有點擔心到時候車里的二世祖會在某個晚上，叫上一群人拖著愣頭青氣質十足的林海去找刺激。
「別啊余頭！你看我平時在廚房里表現也不錯吧。你幫我做個證，然後再跟榮老板說說好話，他心情一好，指不定就不用我賠那個盆栽了。他那個盆栽我是知道的，我這兩年的薪水加起來也買不起啊！我還想存錢環游世界呢……」看到老余輕輕搖頭的樣子竟搖出一股生離死別的氣質，林海頓時慌了神，手舞足蹈地解釋起來。
老余的頭有點疼，疼得都沒空去糾正林海厚著臉皮夸自己「平時在廚房表現也不錯吧」的說辭。盯著林海那兩條平直的眉毛，一種深深的不安開始在老余心里醞釀，這種不安甚至超過了他剛才對林海的擔心。
「除了盆栽你就不但心——車？」深吸了一口氣後，老余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出了自己的想法，特別是「車」字出口時的語調以及聲音中那絲微弱的顫抖，一如一個少年人正緊張地問同桌，你收到我的「信」了嗎？神態中那份虔誠的希冀和惶恐，簡直催人淚下……
「車？」林海有些莫名地問道。
世界上很多情緒是難以名狀的，比如你得知追求很久的妹子答應和你在一起，可是當你散盡家財大宴一群狐朋狗友，然後第二天歡歡喜喜地等在人家宿舍樓下的時候突然發現人家不是這個意思……又比如你得知你的至交好友不幸駕鶴仙游，可是當你哭得撕心裂肺，然後第二天跋山涉水不遠千里與吊祭卻發現那廝正在房間里生龍活虎地看著蒼老師的大片……
這些可能是因為一回作弄或者一次誤解，但不論是因為什麼此時你一定會很受傷，不可對外人言的內傷。一如此刻的老余。老余很受傷，他憂傷地發現自己和對面那個不是東西的玩意又不在一個頻道上……
「你就沒想過你把人家的車也給砸啦？！」既然不足為外人道，那便只能深埋。老余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還想要做最後的求證，卻沒有發現他的聲音已經有點走調的趨勢。
「那是盆栽砸的啊？」林海有點納悶地回答道。
「盆栽不是你推，你擠下去嗎？」推字才出口半個，見林海已擺出古代大賢一樣要和你辯論三天三夜的架勢老余趕緊改口，他此刻脆弱的心靈已經沒有辦法再忍受被林海胡攪蠻纏一番把話題繞道別的事情上的這種情況發生了。
「那盆栽不是榮夢樓的嘛。」似乎終于明白老余意思的林海笑著說道「車我是不懂的，但你光看那輛車的樣子再看看那個坑」林海說著再次探出去身去，一邊搖頭一邊還滿是可惜地「嘖嘖」兩聲︰「就是把我賣一百遍估計也付不起那個修車錢，我要是他們就會找榮老板去理論，找我一個窮廚子頂個球用？
我倒是樂意賠，那他也得有那個命等我攢夠錢啊。這種事情太遙遠了，做人重要的是腳踏實地，注意眼前。
所以啊，余頭，你一定得幫我和老板求求情啊！」林海又開始向老余求起情來，完全沒考慮過要是榮百川听到他剛才那番拿榮夢樓出來擋箭的結論會是怎麼一番把他千刀萬剮的心情……
有句至理名言說得好，別和傻子爭斗，不然他會把你拉到和他一樣的高度，然後用他的經驗打敗你。每次老余都以為自己已經降到了和林海一樣的高度，誰知到沒一會就又被他嗖得拽到了更深的地方去……但是老余這次敗的不冤枉，他平時確實是太沒注意眼前了，以致于他沒發現眼前這個混球竟然就是傳說里虱子多了不怕咬，債多了不發愁的猛人！
老余放棄了再去理解林海思維方式的努力，也不相信像林海這種渾人是會被扔到榮夢樓背後藍浦江里喂王八的命。他狠狠吸了口煙，像是要發泄下自己無處安放的情緒，看到街上同樣在貌著青煙的波塞冬，嘴角突然滑過一個邪惡的笑意。
「我突然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對方聲音中流露出的那一股幸災樂禍的意味，讓林海充滿警惕。
「什麼辦法？先說好，出賣**的事我是絕對不會做的！」
「咳咳咳……」老余再一次被煙嗆到……
林海趕緊過去幫忙敲背，深怕對方沒說出那個兩全其美的主意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你過來。」
林海湊過身去。
「你看，這樣……」
……
……
「這樣成麼？」林海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不成你也沒啥損失，大不了還像現在這樣。」老余無所謂地答道。
「有道理！」林海恍然大悟，對老余豎起大拇指。
「高啊！余頭！實在是高！」兩人相識一笑，仿佛一切盡在不言中。
榮夢樓里出現了兩個勾肩搭背的身影，在眾多廚子的注視下，一搖一晃地朝樓下的雷特曼廣場走去，背影如同兩只去出發去覓食的害蟲。（早起一更。現在大概還沒什麼追看的讀者，所以也就隨意更了，大多數時候是早上，周末的話晚上比較多。如果有讀者在追，可以給我留言，我會很愉快地調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