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陳四海的意思,當然是將羅斯家的爺倆兒扣住,讓他們家人拿錢來贖,這一建議獲得我們全票支持。在我想來,所謂貴族就是佔著房躺著地、家里堆著金山銀山的地主老財,不敲丫百八十萬你都良心不安,更何況打土豪一向是我們勞動人民喜聞樂見的傳統運動。
唯獨葛定真強烈反對,老頭還是對自己的赤血丹念念不忘,非要將這爺倆兒塞爐子里燒成炭不可。不過我一句話就讓老頭悻悻的放棄了自己的想法︰我告訴老家伙,他的赤血丹已經沒有市場了,現在市面上早就出現了與他的丹效果相同的保健品——烏雞白鳳丸和太太口服液。
老羅斯被俘虜之後便一言不發,即使被火焰灼傷也沒哼過半聲,一副勢要將騎士精神發揚到底的做派。我們跟他沒多大仇,也無意為難這個寧死不屈的倔強老頭,而且老家伙沒腆著臉要求我們給他符合貴族身份的戰俘待遇更是令我們好感大增,所以對他還算客氣,松了綁又給倒了杯水;他孫子就沒這麼好的待遇了,被陳四海像曬臘腸一樣吊在天花板上,無力的隨風搖擺。
听完我們讓他拿錢贖身的要求,老頭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仔細考慮一下便同意了,畢竟生命誠可貴,能活著誰也不願意死,更何況貴族自古就有戰敗被俘之後可以花錢贖身的傳統,老頭也不怎麼擔心面子上不好看。
「你們要多少錢?」老頭警惕的問道。
「一百萬。」陳四海的口氣看似不容置疑,但其實是打著富裕的,要是老頭不為所動那這一百萬就是歐元,要是眉頭輕皺就是人民幣,要是一口回絕那日元也不是不能商量,要是敢面露不屑……那陳四海這老油條就敢獅子大開口要切糕!通過計量單位的轉換,輕輕松松熬老家伙的油,這叫智慧!
結果老頭一蹦三丈高,「沒有!盧布都沒有!你們直接殺了我吧!」
嘿!沒想到老頭還是個守財奴,我趕緊勸道︰「老爺子這是何必呢,您自己拍著良心說,不是我們主動招惹你們血族的吧?你們殺上門來,打輸了賠點錢怎麼啦?說句不好听的,我們把你殺了你那些產業還不是便宜了吊著的這孫子,我可不信我們沒辦法從你孫子手里要出錢來!」
「他已經不是羅斯家的人了!」老頭看也不看布魯斯,「羅斯家族沒有這種膽小怕死令家徽蒙羞的懦夫!」
看來布魯斯棄家徽而逃已經令老頭寒了心,直接將他逐出了家門。同樣,因為我有侮辱羅斯家家徽的不法行為,老頭也不理我,惡狠狠的瞪我一眼,轉頭沖陳四海說道,「錢我沒有,要殺要剮任你們處置!」
反正已經把老頭得罪了,我也不怕繼續得罪他,高叫道︰「你們家不是貴族嗎?總不會連這麼點錢都拿不出來吧?難道是假貴族?」
「你胡說!」見我質疑他的貴族身份,老頭立刻急了,梗著脖子沖我吼道,「我們羅斯家族是波蘭開國君主梅什科一世陛下親封的世襲公爵,有授權書和家徽為證!你怎麼敢質疑我們家族的貴族身份!?……」
「等等,波蘭?」我遲疑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波蘭是共和國吧?而且還曾經是社會主義陣營的國家之一,老爺子你真的是波蘭貴族?」听到這話,老頭立刻像噎住一樣說不出話了。
葛定真把我叫到一旁,低聲說了羅斯家的血淚史,我才明白,老頭確實是貴族,只不過是落魄貴族。
老羅斯沒有說謊,他們羅斯家確實是波蘭王朝時期的大貴族,而且不可否認他們的貴族身份在一些君主立憲制的國家依然是受到承認的。只不過,跟羅斯家的發家史比起來,他們家族的受難史更加豐富多彩。
羅斯家的先祖先是跟著波蘭開國君主打天下,因為跑腿勤會說話外加下手黑敢玩命立下了汗馬功勞受封公爵,一時之間風光無限。可惜好景不長,六年後皇帝陛下帶著全國人民加入了當時在歐洲風頭正勁的基督教,沒過幾天教廷軍隊就跑來跟「邪惡的吸血鬼家族」開戰了,跟教廷打打停停幾十年,好不容易讓教廷消停一點,又遇上了十字軍東征……
十字軍東征雖然是侵略戰爭,但卻是打著「消滅異端」宗教旗號進行的,遇到羅斯家這樣的「異端」自然不會客氣,只要從他們家門口過一定要打一仗。羅斯家族當然是勇敢的應戰了,而且在如潮水般的十字軍中保衛了自己的領地和家族,可問題是十字軍東征了九次……
好不容易熬過蝗蟲一樣的十字軍,又遇到了內戰和新生貴族沖擊王權,最終結果是波蘭進入第一共和國時期,王權受到嚴重削弱。緊緊跟隨皇上腳步的老牌貴族自然也討不到好,羅斯家族首當其沖,再加上早已元氣大傷只好忍辱負重,任由共和國新貴削弱自家領地和勢力。
當時羅斯家的家主也是一代梟雄,面對家族困境,韜光養晦之余秣馬厲兵臥薪嘗膽準備東山再起重現家族輝煌。就在家族飽受苦難終于恢復元氣,家主雄心勃勃準備改寫家族歷史的時候,外敵入侵了!
沙俄,普魯士,奧地利先後瓜分波蘭,後來連拿破侖都來攙和了一把,他們對待前朝貴族的態度自然不是太友好,羅斯家好不容易攢下的一點兒家底就這樣折騰沒了……
幸虧自己的吸血鬼血統,羅斯家才能憑借旺盛的生命力生存下來,雖說家財散了,剩下的人也不多了,但好歹還有自己的領地和領民,休養生息不是沒有咸魚翻身的機會。可是就在那一年,十月革命一聲炮響,解放了俄國,也解放了波蘭,人民翻身把歌唱,打土豪斗地主忙得不亦樂乎,羅斯家遭遇空前浩劫,被迫流亡。
在外轉悠幾十年,直到蘇聯解體才敢回家,可惜已經物是人非,錢沒了,地分了,房子快塌了,人心也散了,羅斯家族就此衰落……
可憐歸可憐,該要的錢還是得要,那六萬多出差費總不能我出吧!?這年頭地主家都沒余糧,更何況我們都不是地主。
「老爺子,我們也不趁火打劫,一口價,六萬,人民幣!您也別跟我們叫窮,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我不相信你們羅斯家連六萬都湊不齊,沒錢還有東西呢,實在不行還有房子呢!就算歐洲房價低二手房也不可能賣不了六萬吧?」我狠狠心,說道。
估計老頭自己也覺得賴賬不像話,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點了頭,看得出六萬對羅斯家也是個不小的負擔,老頭點頭的表情跟我們要割他腰子似的。
跟老頭簽了借據,陳四海就放老頭走了,我擔心老家伙一旦月兌身就會跑路,陳四海則胸有成竹,晃著借據跟我說︰「你是不了解貴族這種東西,只要有憑有據那老家伙就是賣腎也得把錢還了,丫不能跟咱們似的這麼不要臉……」
幾天後,老羅斯就把贖金送來了,從贖金就能看出,羅斯家確實已經窮途末路,除了一萬是現金外,其余的都用古幣、銀餐具、蠟燭台之類抵債,甚至還有一件外表華貴但內襯全是補丁的中世紀貴族禮服,從內到外透著一股傾家蕩產賣兒賣女的可憐勁兒。
我師兄可真是鐵石心腸,拿出當鋪朝奉那把皇袍說成抹布的無恥嘴臉對人家的東西挑三揀四,「你這銀盤子純度不夠啊,回爐還不夠成本呢……這蠟燭台都銹了能值幾個錢……這古錢我不懂,但也別想糊弄我,爺八一年就知道拿袁大頭忽悠外國人了……」
陳四海最終還是放過了老羅斯,老頭走的時候落寞的朝我們揮了揮手,我看到,他那還算整潔的禮服下面,露出的是一件補丁摞補丁的襯衫……
布魯斯也想跟著爺爺走來著,可惜被葛定真一把抓住,「孫子干嘛去!?你爺爺可沒替你贖身,老老實實跟我煉丹去吧,你那三個朋友在我家丹爐里等著你呢!」
幾天之後,耗子也解了毒,擺月兌了吸血鬼的詛咒,另外,他哥麥子雖然被刺穿胸口但也被葛定真從鬼門關撈了回來,除了落下雞胸的毛病也沒啥後遺癥,兄弟倆都被葛定真消除了記憶,不用擔心他們兩個泄露我們的身份,不過杜非堅持認為這倆人是被葛定真整腦殘了,所以才會失憶。
一個涼風習習的傍晚,我又被陳四海拉去相親,說實話經歷上次相親失敗之後我對相親是真不感冒。我知道給人做媒容易上癮,但沒想到葛定真一老爺們也這麼多事。我正百無聊賴的玩著手機,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對我說︰「你好,我是趙奕希,很高興認識你。」
又是她,不過這次穿了很普通的牛仔褲白襯衣,素面朝天未施粉黛,矜持且不失禮貌的朝我笑著,比上次濃妝艷抹吊帶短裙翻白眼的樣子順眼多了。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