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有一股詭異的淡綠色火焰,肆意地噴吐繚繞,火苗竄起間,勾勒出無窮的幻象,不住朝著凌蕭臉上撲來。熊熊灼燒的火焰,裹挾著萬千幻象,將他的視野,染上了一層妖艷的綠色。
豆大汗珠,不住順著臉頰滑落,凌蕭不住不安地躁動著,拼命想從這里掙扎出去。
但說也奇怪,並沒有火焰撲及到身上時那種炙痛的感覺,反而有些溫潤精純,像是水波一般,浸潤到周身的肌膚內……
……
忽然,額頭上傳來一陣清涼的觸感,像是最溫柔的撫模和安慰。凌蕭不由慢慢安靜下來,呼吸變得舒緩,眉頭微微一皺,從昏迷中醒了過來。然後就只覺渾身一陣酸痛。
這是哪兒?
手臂酸楚地幾乎抬不起來,但凌蕭依然下意識地做出防御,手掐起焰光盾訣的指訣,隨時準備祭出。焰光盾訣,是一套很基礎的火系防御法訣,擅長火系的弟子,練氣一層修為便可施展。威力雖不怎麼強,但釋放速度極快,可以瞬間在周身形成一道火焰光盾,護住自身。對木系或者金系的攻擊,防御效果尤好。
這也是凌蕭自小養成的謹慎習慣。
「凌蕭,你醒了?」卻緊跟著傳入耳中一個驚喜的聲音,有些舒舒軟軟的。
凌蕭睜開眼看過去,就見一個年僅十五六歲的妙齡少女,手中拿著一塊濕潤的汗巾,正一臉驚喜的站在竹床邊上,接觸到他的目光,俏臉微紅地垂了下去。
「鳳儀?」凌蕭有些錯愕,不動聲色地將手收回。鳳儀也是齊雲宗門下的一個外門弟子,與自己十分相熟。想來自己是在安全的地方了,定定神,目光向四周移動,記憶里最後的印象是他墜下峭壁的,現在這是在?
竹床、草墊、紙窗……稀落零散的布置,之外幾乎再無余物,當得上寒酸兩字。一切都很熟悉。
這是——已經回到了齊雲峰,自己住的地方?
低頭看見自己渾身多處被細心地包扎起來,不由問道︰「鳳儀,我怎麼會在這里?是你幫我包扎的?」
少女臉上微紅,小聲應道︰「嗯,是我——你都昏迷三天了!是那天我見天色已晚,發傳訊玉符給你,想約你一起回來;但你一直未回,有些擔心就去找你。結果、結果竟發現你吊在北峰的峭壁上,還有只山雕在那里徘徊,把我嚇一跳。連忙趕走山雕,把你拽上來。見你雖然一身是傷,但好在只是昏迷過去,就、就趕快把你救了回來……」
凌蕭一愣,竟然昏迷了三天?
從鳳儀斷斷續續的話語中,凌蕭這才一點點回想起昏迷前的情形。他是想要去采摘一株九芝草,然後一團淡青色的火焰狀的東西,猛地朝他撲過來;然後他就頭腦一沉,失足滑落了峭壁……
想必是自己昏迷墜下後,被鳳儀救了回來。山雕最喜食人,若非鳳儀及時趕到,只怕自己就要給那禿鳥果月復了。
現在想來,還有些後怕不已,多虧了鳳儀及時過去。不由心中更是感激,真切地道︰「鳳儀,可多謝你了。」
「不不不,沒,沒什麼——」鳳儀臉上卻又是一紅,頭已經不自覺低垂下去,不敢抬頭。她心地善良,但性子卻很嬌怯羞澀,經常這樣說不了幾句,就會臉紅紅的垂下頭去。
屋中一時安靜下來。
凌蕭望著她,不由去想。他和鳳儀,都來自齊雲山脈東南的一個叫做小石村的村子;凌蕭從小父母雙亡,多蒙鳳儀一家的照顧。
後來齊雲宗招收弟子——齊雲宗每隔三年,都會從附近數百里內的凡俗世間,挑選一批擁有靈根,具備修煉資質的孩童作為弟子。凌蕭和鳳儀恰好都符合標準,便一同拜入了齊雲宗外門。兩人自小相識,一直以來又互相扶持,是以比旁人更多了幾分親厚。
特別是凌蕭,每每念及小時候被鳳儀一家的照顧,更是把鳳儀,這個羞澀善良的女孩兒,當做親妹妹一樣看待。
過了好半晌,鳳儀才小心抬起頭,偷瞥凌蕭一眼,就飛快地重新垂下頭去,期期艾艾地道︰「你,你感覺怎麼樣了?怎麼會突然昏迷?」
「大概是修煉出了些岔子吧。沒事,我健壯著呢!你看,一點事兒都沒了吧?」凌蕭故意揮揮手臂,向著她笑道。
凌蕭那副揮手臂的樣子,讓鳳儀不由抿嘴低頭偷笑。但他的話,又讓她有些莫名的羞澀緊張,什麼健壯的,俏臉不由滾燙燙的,低著頭不敢看他。轉過身,從一旁取過熬著的藥湯來,小聲道︰「凌蕭,你剛醒過來,身子還有些虛,喝點兒我給你熬的藥湯吧。」
凌蕭心中感動,從她手中接過藥碗。這些藥湯的熬制,並非修士的煉丹之術,反倒像是世俗間的熬藥。
比起煉丹來要簡單許多,只是靈藥大都藥力渾厚,質地穩定,想要用普通的爐火熬制,非得要花上不少時間才行。別看這小小一碗藥湯,怕也得花一天工夫熬制。只是他們交情深厚,感激的話反而不宜太過多說。
是以凌蕭只簡單「嗯」一聲。接過來把碗捧到嘴邊,先嗅上一下,才抿了一小口。多年采藥,他對藥草的藥性還是很熟悉的。鳳儀雖然未說,他也輕易就把其中的成分給辨識了出來。
入口先是一股苦澀,又微微帶著些涼意,這應該是冰露蘭的味道。而在這苦澀的味道中,又摻雜著一絲淡淡的甜味兒,料應是加了些柔心藤,來中和冰露蘭的苦味。之外,藥湯中有一些淺綠色的細小顆粒,好像松子一樣,卻只有兩三毫長短,想來應是碧松籽了。這是齊雲峰上常見的碧雲松結下的籽,性溫無味,是一種常用的佐藥。
其中冰露蘭和柔心藤都是養元補氣常用的靈藥,碧松籽也有醒神的作用。鳳儀入齊雲宗後,與他一樣也是做的采藥的宗門任務,對藥性也是頗為熟悉的,熬成的這藥湯,功效雖然遠不如修士煉成的丹藥,但對他此時也是大有助益的。
只是——凌蕭的臉色卻有些古怪起來。
那碧松籽倒也罷了,齊雲峰上碧雲松到處都是,不值什麼。但冰露蘭可值1個貢獻點,柔心藤更值3個貢獻點!
換句話說,他這一碗藥湯,可喝了4個貢獻點,可是往日里一天的收獲!
而這個月他采摘到的靈藥不多,對這4個貢獻點,可就更加心疼起來。只是他也明白鳳儀到底是好意,自然不好說什麼。只是那藥湯喝在嘴里,只覺得心里一抽一抽……
兩人又說一會子話,鳳儀才告辭離開。
待她離開後,凌蕭立刻撐坐起來,盤膝坐好。雖然此時感覺身上沒有什麼問題,但記憶里最後的片段,便是那團火焰狀的東西撲向了左手掌心。何況昏迷時候做的夢中,似乎也見到那詭異的綠色火焰,讓他始終有些放心不下,總要仔細檢查一番才好。
小心察視自己周身,除了一些外傷,倒也沒有什麼異常;而那些外傷,也應是墜下峭壁的時候擦傷的。
沒有外傷,便凝神調息,真氣周天搬運,循環游走,順著周身脈絡,全身上下一點點的探查。從頭頂百會穴,過神庭,經脊骨十二天關,下至涌泉……周身經脈穴位,隨著他的真氣流轉,呼吸吞吐,卻也都盡數正常。
不覺松一口氣,沒什麼問題,自然是最好的了。
真氣周天循環一周後,便緩緩退回氣海深處,丹田月復地,這里也是修士一身修為的根本所在。但甫一退回去,卻驀地感覺到一陣溫熱,隱隱傳來。
這是?
凌蕭一驚,連忙凝神分辨,就只覺神念感知中,一股淡青色的火焰,火苗吞吐,不住流離變幻,將小半個丹田映照成一片淡淡的青色。
火焰?竟然縮在他的丹田中?
凌蕭登時心中一緊,連忙小心催運著真氣,移向那團火焰。只是那火焰卻極具靈性,感覺到他的真氣探來,竟如同受驚一樣,驀地一閃,就竄到了一旁去,靈動無比。凌蕭不甘心,再度運轉真氣,更加小心地探過去,但那火焰卻依然靈敏地閃開。
如是再三,幾番辛苦,卻依然拿那火焰無可奈何。
而說也奇怪,那火焰就像是很喜歡盤縮在他的丹田中,每當他將真氣收回,那火焰就會重新飄移回來。只是一感覺到凌蕭真氣逼近,便會靈動地躲開。
進進退退,簡直把他的丹田,當做了自家後花園!
凌蕭無奈,只能將真氣鋪展開來,將整個丹田覆蓋,一點點收縮。
修仙一途,共分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五重,每重又粗略劃分一至十層。每一步都艱難無比,每一步都是一道難關。他如今不過才練氣一層的修為,只能算作剛剛入門罷了,功力還淺薄的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斷了那火焰的所有退路。
但隨著他的真氣向內收縮,那火焰竟驀地幾個靈巧扭折,從間不容發的空隙中,鑽入了周天循環的經脈之中。
凌蕭累得頭上泌出細汗,卻始終拿這火焰沒有辦法。
而當他真氣稍稍減弱,那火焰便會倏地掠回,重新退守丹田,火苗伸縮,勾勒出無窮幻象。
仙家各種法訣中,不乏火系的法術,譬如火球術、赤焰訣,以及本門煉丹的火雲訣等等,凌蕭也都粗略有所了解。這些功訣、法術,本質其實都只是火屬性的靈氣,結合著控火的法訣、法寶,來外放控制。
本身並不能無中生有!
這里,盤縮在他的丹田中的火焰,就太過古怪了。
凌蕭不甘心,心里默默盤算一番,便有了計較。再度鼓起真氣,將丹田環環包住,一點點縮進,卻又故意留出左手經脈的空檔。那火焰被他真氣一逼,果然向著左手的經脈中游走過去。
機不可失!
凌蕭真氣鼓蕩,將那火焰一步步向著體外逼去。那火焰被他逼得無路可去,只能一點點向外移動。而途經的周身脈絡,竟都有一種溫熱的感覺,暖暖的頗為舒服。
「嗤嗤——」
就只見掌心中青光驀地一閃,登時就有一股淡青色的火苗,裊裊騰出,附著在他的右手上,不住繚繞跳躍,說不出的靈動。
但緊接著,火焰忽的虛空變幻,一陣扭曲蜿蜒,竟然勾勒出一只青色小鳥模樣!尖喙利爪,傲然而立,竟是栩栩如生。雙翅一展,倏地就掠出數尺開去,空中留下一條淺淺的青色痕跡。
火焰?小鳥?
凌蕭不由一呆,這,這還是火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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