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靈帶著凌蕭,在洞府底部的一個角落里停下。
凌蕭張目向前方望去,但見眼前一片赤紅的世界,滾燙的紅色火焰,席卷足有數十里之遙,望之不見邊緣。火焰不住翻騰卷起,如同奔騰江河一般,滾滾不息。四周岩壁都被燒得通紅通紅,耀眼的色彩都有些刺眼,令人不敢直視。
中間更有一道火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帶著沖天而起,如同一道火龍一般,盤旋而上,消沒在視野之極。
如此一副浩瀚的景象,讓凌蕭心神都為之震懾。
平日雖也用地火,也知道地火溫度之高不可想象,但真的深入到地火根源處,即便被伏靈的炎日綾護在身側,依然能感覺到一陣陣的熱浪涌來。不由心頭微微發顫,若是沒有伏靈的護持,只怕他在這里,頃刻間就會被焚化為飛灰。
「中間那道火柱,」伏靈淡淡開口,「便是第三任的雲霆宗主,以莫大神通,從這地火源頭中引出,用法陣引導,直達萬丈之外的地表,用于我們平日的煉丹、煉器。我齊雲宗能傳承千年,正是依賴著這處地火。這也是整個齊雲山脈,唯一的一處地火源頭。」
以凌蕭的性子,都不由心頭震撼。
這樣洶涌而起的火柱,熾烈的溫度,他連靠近都不能夠,雲霆宗主,竟然能夠將地火引到萬丈開外的地表,並且用法陣束縛,用于煉丹?
想起傳聞中,雲霆宗主似是金丹期的修為,壽三百余年而終。
金丹期大修士,已有這樣通天的神通手段,真難以想象,在金丹之上的元嬰期、化神期,又該有怎樣莫測神威?
凌蕭正心馳神往,卻听伏靈繼續說道︰「可惜的是,雲霆宗主雖然驚才艷艷,但卻後繼無人。自從雲霆宗主以後,千余年來,歷經六代,我齊雲宗,竟然再未出過一位金丹期的修士。說起雲霆宗主,一手奠定齊雲宗千年根基;與其說是前輩功績,不如說是後輩不肖。」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也不由有些低沉。
凌蕭卻沒有太大感覺。畢竟他仍在汲汲以求地,想突破到練氣三層而已,無論金丹期、甚至築基期,都還距離他太過遙遠。
何況,他心中也難免有些嘀咕,以伏靈的雙十年華,就已經築基二層的修為,突破大屏障,步入金丹期,怎麼想也是大有希望吧?她又何必作這麼憂慮呢?
難不成,齊雲宗近年來有什麼隱患不成?
心里隱隱這麼猜測。只是他畢竟只是個低階的外門弟子,雖得伏靈看重,但對門中的這些秘辛,卻也遠不是他所能了解的。
好在伏靈也只是偶然間因感而發,很快便收納心神。吩咐凌蕭道︰「我這就為你引地火過來,你用雲爪牽引驅動,仔細感知地火的質性。」
稍頓了頓,又道︰「那套魔道詭術,也可以演練一番。」
「是。」凌蕭心中感動,連忙應道。
伏靈已經長袖揮出,但見她一對蔥女敕如玉的小手,從寬大的袖袍中伸出,十指交錯變化,一道道法訣拍出,接著探手一招,就見眼前的地火源頭處,一股足有巴掌粗細的火柱,猛地從中竄了出來,直奔著他們而來。
相距不過數十丈,幾乎眨眼功夫,便卷到了眼前。
「掐訣!」伏靈疾喝。
凌蕭不敢怠慢,連忙依著伏靈這些日子所傳授的雲爪的精奧,一道道法訣拍出,虛空幻出道道長河般的紅雲,向著卷來的火柱拍去。
但這地火之威,委實難以想象。
凌蕭掐起的法訣,幾乎在踫到那道火柱的一剎那,便被洶涌滾來的火焰流光,悄無聲息地撞開,消弭殆盡。那火柱直如巨龍昂首,頓也不頓地直奔著他而來。
法訣被火柱擊散的剎那,凌蕭氣息感應之下,也只覺胸膛如被重錘擊中,險些一口鮮血噴出。
眼見那道火柱撲面而來,凌蕭只覺我命休矣。
耳中卻听伏靈一聲大喝,「再來!」
就見她一對玉手在漫天火焰中飛舞,道道法訣打出,那火柱在沖到眼前的剎那,驀地被牽引著沖天而起。帶起的凜冽風勁,吹得兩人衣衫鼓舞。
凌蕭連忙平息翻涌的氣血,繼續掐起法訣,試圖勉力將那道火柱牽引一二。
……
這才是真正的地火。
與之相比,凌蕭平素煉丹所用的地火,簡直如同小兒科一樣不值一提。
其實伏靈的意思,也並不是想要凌蕭真的能夠控制得了地火,只是讓他在近距離之下,真切地感受地火的威力和質性。
而只有對地火熟悉了,才能夠在煉丹中,更加精細地控制火焰,煉成品質更出色的丹藥。
凌蕭自然明白伏靈的這個意思,更是感激。
他心里清楚,這是因為伏靈看重他的「煉丹天賦」,才這麼費心費力,把他帶到地火之根來,近距離地接觸地火。
但其實凌蕭更知道,自己所謂的「煉丹天賦」,不過是仗著體內的那古怪火焰。因此對于伏靈的這種看重,這樣的盡心盡力,就有些受之有愧起來。但又不好直接開口明說,只能更加拼命的努力。
想熟悉這地火的性質也並不容易。
他修為畢竟太弱,依著雲爪法訣,想嘗試去接觸那火柱的時候,總是會被火柱中洶涌浩大的力量,輕而易舉地擊潰。
而氣機感應之下,祭出的真氣被擊潰,他自己也不好受。
每一次都如同一記重錘,狠狠敲在胸口。乃至于到後來,他都只感覺胸口發悶,眼前一陣陣暈眩,幾乎立足不定,只是緊咬著牙關,拼命堅持……
凌蕭的這份「勤奮」,也讓伏靈動容。
對凌蕭也越來越滿意起來。雖然修為弱了些,又總是稍嫌急躁,但煉丹天賦好,人又誠懇勤勉,這已經很難得了,也不枉了她費這番心血。
待見凌蕭已經搖搖欲墜,實在堅持不下去了。伏靈才袍袖一揮,將那道火柱重新退回去。微微喘氣,以她目前築基二層的修為,面對著這熊熊地火,還是極為吃力的。連續近一個時辰的驅使著地火,不敢絲毫懈怠,對她自身的消耗也是極大。
凌蕭一身真氣早已經消耗殆盡,只不過勉強提著一口氣強撐罷了。伏靈剛一將火柱退回去,他便登時癱軟在地上,重重喘著粗氣。
伏靈也默默調息片刻,才一揮袍袖,淡淡道︰「走吧。」
言罷,攜著凌蕭,身化一道赤光,徑直向著來路的方向遁去。
……
從這日開始,凌蕭的修煉又多了一項。
每月總要有一兩次,會被伏靈攜帶著,到這地火之根處,近距離地感受地火之威,熟悉著地火的性質。而每一次結束,都會累得幾乎去掉半條性命一樣。
也虧得凌蕭性子本來就堅韌,又有心隱藏體內的那古怪火焰,才能拼命咬著牙堅持下來。
不過,他獲得的好處也是驚人的。
有了在這地火之根的經歷,平日在煉丹時候,頓時就感覺,對地火的控制分外輕松起來。在他的法訣驅使之下,簡直有種如臂使指的感覺。可以很精細地操控著地火,控制著自己所需要的溫度。
而由于在那地火威壓下,對雲爪的不斷使用,讓他對雲爪的運用也更加嫻熟起來。道道法訣打出,越發行雲流水,隨心所欲。
這樣一來,他煉丹的品質和成功率,都是大增。
若是借助著體內的那古怪火焰,將材料焚燒成精純的粉末,那麼最終的煉丹成果,幾乎不會有下品培元丹出現。而即便不借助那古怪火焰,也能夠將煉丹的成功率,維持在每三份材料,成功一次上;品質也是下品和中品培元丹參半。
凌蕭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進步。
當然,這也是他反復煉制培元丹,對培元丹極為熟悉的緣故。若是煉制其他一階丹藥,成功率還是要稍低一些。但比之以往,已經是勝過太多了。
連帶著,對于那套魔門詭術,凌蕭也有進步,現在一息已經可以打出十三四記法訣。
雖然距離「嫻熟」的境界還差之尚遠,但總也算是不錯的進步了。
當然,修為才是根本。
凌蕭雖然一直跟著伏靈學習煉丹,但在修煉上也絲毫沒有放松。體內真氣滾滾奔流,比之剛步入練氣二層時,足足雄渾了兩倍還多,也已經隱隱觸模到了練氣三層的瓶頸。
說不定什麼時候踫到機緣,便能夠順理成章的突破。
一晃又是兩個多月過去。
算起來,凌蕭跟著伏靈學習煉丹,已經有四個多月。秋去冬來,天氣漸漸寒冷起來,前兩天紛紛揚揚的一場大雪,更是將半個齊雲峰都覆蓋起來。
凌蕭練氣二層的修為,雖然還遠沒有到寒暑不侵的地步,但真氣運轉起來,護住自身,倒也不懼這種程度的寒冷。
今天又到了伏靈帶著他去地火之根的日子。
凌蕭早早到伏靈洞府之後,伏靈便攜帶著他深入到地火的源頭那里。
凌蕭跟隨伏靈也來過幾次了,早已是輕車熟路。待伏靈照慣例,從地火源頭中引出一道火柱後,便掐起雲爪法訣,繼續嘗試著去接觸火柱。
一次,兩次……
凌蕭打出的法訣,總是如同以卵擊石般,輕而易舉地被那火柱中,蘊含地澎湃的力量擊潰。而凌蕭也總是毫不猶豫的,立刻打出下一波的法訣。
很快真氣便再度消耗殆盡。
但他正拼命咬牙堅持的時候,忽然心神一動,原本已經漸漸枯竭的真氣,竟有種重新活泛起來的感覺。
他登時明白,這是他突破到練氣三層的機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