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06
「說實在的,你勇氣可嘉,但是你有錢嗎?」趙陽道︰「即便有錢,你也承包不下這個罐頭廠!」
「是啊,現在就缺錢,這個老國營廠規模很大,即便只是承包一個車間也要不少錢。」衛東道。
趙陽一坐在出租車引擎蓋下,道︰「別說你現在沒錢,就是有錢你也辦不成!這片廠區與新城區只有一公里不到的距離,我听說這塊地皮要竟標拍買了,數家房地產公司盯上了這里。在s市,大型的房地產開發公司就有五家之多,你覺得你能竟爭過那些實力雄厚的大公司?」
衛東屈指一彈,手里的煙頭像子彈一樣射了出去,笑道︰「不錯,你說的都對,可是我說開罐頭廠,並不一定就要承包這里,據我所知,s市的罐頭廠有七八家,至少有五家是私人開的,咱開不了大廠,小廠還不能搗騰一番麼?」
趙陽道︰「想法是好的。現在s市還在生產的罐頭廠幾乎沒有了,那些倒閉的私營罐頭廠里也許只是一片荒地,機器設備什麼的可能早就賣了換錢了,你光租下幾間廠房有用嗎?你拿什麼錢來買設備?」
衛東嘆了口氣,道︰「你分析的也對,不過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你幫我找人打听打听,有哪家倒閉的私營罐頭廠里還有完好的廠房和能用的整套設備的,至于要投進去的錢,我來想辦法。」
「不到黃河不死心。」趙陽搖頭笑道︰「行,我幫你打听打听。」
「謝了兄弟!」衛東道。
「行了,未來的廠長大人,咱們去找地方喝一杯。」趙陽道。
衛東笑道︰「我看不如去鐵柱他們那喝吧,正好我也要去看看,不能將他們一扔在那里就不聞不問了。」
「那也行。」趙陽笑道︰「說起來,你還得感謝那些民工,不是他們你怎麼可能會被逼到想到開廠?」
「人總是在絕境處才能激發潛能,再說了,不就是二十幾張嘴麼,這也不算把我逼到了絕境。」衛東笑道。
衛東和趙陽開車到超市買了一大包花生和熟食,擰了三扎啤酒,將出租車的後備箱都塞滿後才向鐵柱他們租房的地方開去。
經過藍天酒吧所在的那條街道時,衛東看著緊閉著的藍天酒吧大門,心里很不是個滋味,如果藍天酒吧不被人砸的話,這個時間應該正是營業的黃金時間。現在藍天酒吧一歇業,不但掙不到錢,每天還得倒貼房租錢,而且酒吧里面被砸得稀巴爛,要想重新開業的話,光購置桌椅設備最少都要花個十來萬。
「這家酒吧開著的時候生意很紅火的,最近不知道怎麼關門了。」趙陽見衛東看著藍天酒吧的招牌出神,說道。
「被人砸了,現在都沒重新裝修當然開不了門。」衛東握了握拳頭道。
「哦,原來是被人砸了,我說呢。」趙陽問道︰「你怎麼知道這里被人砸了?」
衛東淡聲道︰「這家酒吧是我和兩個哥們開的,剛轉過來半個月不到就給人砸了。」
「你開的?!」趙陽有些吃驚,側過頭看了看衛東,道︰「看不出來啊,你小子真人不露相啊,表面上是一個小保安,實際上是一酒吧老板。」
衛東道︰「什麼老板不老板的,就是掙點飯錢,誰想飯錢還沒掙著店子就給人砸了。」
「衛東,你招惹到誰了?怎麼店會被人砸了?」趙陽問道。
此時趙陽開著出租車剛過經過一家門頭上閃爍著紅綠霓虹的酒吧,衛東指了指一旁的酒吧道︰「被人嫉妒我那間酒吧的生意了。」
「海馬酒吧?」趙陽放慢了車速,道︰「是這家酒吧的老板叫人砸了你的店?」
「嗯,這家酒吧的老板也是其中之一。」衛東道。
趙陽把車停靠在路旁,道︰「听說這家「海馬」酒吧的老板叫任听松,以前也是混道的,他砸你的就不奇怪了。」
「你認識他?」衛東問道。
趙陽道︰「我怎麼會認識這種玩意,我也是偶然听別人說起過他,據說這個玩意有點來頭,後台有點硬,真實情況是怎麼樣我也不清楚。」
衛東冷笑道︰「不管他是什麼來頭,砸了我的酒吧,他也別想好過了,有機會再收拾他!」
「對會這種人,你得一下捏住他的七寸!我听說這貨現在膽子很小,去到哪都要帶著幾個小弟,就怕有人陰他。」趙陽道︰「我的意思你懂吧?」
衛東笑道︰「當然,我又不笨。」
「行,我叫幾個車友分頭盯著他。」趙陽打著出租車引擎,一踩油門向老城區駛去。
趙陽給鐵柱他們租的房子在老城區的邊緣地帶,是一座三層**式的老樓,由于挨近郊區地段,房租每個月只要一千塊。
衛東和趙陽將出租車停在窄得只能容下兩輛車的巷道里,提了吃食和啤酒來到小樓里時,大多數民工都還沒睡,听鐵柱扯著嗓門唱信天游,很是熱鬧。
「都沒睡哪?」衛東將花生和熟食放在地上,笑道。
「衛哥,趙哥,你們來了。」民工們見衛東和趙陽進屋,全都圍了過來,鐵柱也不再唱曲了,跑過來接過趙陽手里的啤酒,憨厚的笑道︰「大家伙都睡不著,俺就給唱幾段讓大家樂呵樂呵。」
「唱得還不錯嘛。」衛東笑道︰「我們帶了些夜宵,大家都吃一點。」
「那敢情好,我正好餓了呢。」鐵柱模著腦袋笑道。
「別光傻笑啊,搬桌子啊。」趙陽道。
「對對,你們幾個快把桌子搬過來。」鐵柱轉身對面前的幾個民工道。
幾個民工連忙搬過一張大桌子,衛東將熟食和花生擺在桌子上道︰「還有沒有兄弟在樓上睡覺的,都叫起來吃點。」
「都在這呢,沒睡。」鐵柱道。
趙陽將啤酒解開,道︰「來,來,一人一瓶啤酒是少了點,大家別嫌棄啊。」
「趙哥說笑了,哪能嫌棄。」民工們紛紛笑著去拿啤酒。
衛東拿起兩瓶啤酒用牙將蓋子咬開了遞給趙陽一瓶後,舉著瓶子道︰「大家都是男人,也不說什麼客氣話了,相聚在一起就是個緣份!來,干一口!」
「來,干!」
「干!」
衛東和趙陽舉著酒瓶子和每一個人都踫了一下後,仰頭便喝掉半瓶。
「來,大家別愣著啊,吃東西啊。」趙陽抹了抹嘴,叫道。
鐵柱拿著酒瓶走到衛東和趙陽面前,誠摯的說道︰「衛哥,趙哥,除了俺娘以外,你們是俺見過最好的人,你們和俺們無親無故卻這麼仗義的幫俺們,以後要是兩位哥哥有用得著俺的地方,俺鐵柱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再所不辭!」
趙陽張大了嘴,道︰「我說鐵柱,你是不是武俠片看多了?怎麼張嘴就來台詞?」
鐵柱模著腦袋道︰「不都得這麼說嗎?俺們村的老張頭說水滸傳都是這麼說的。」
「咱們也就是有困難互相幫一幫,以後你這台詞還是少說,弄得我跟回到了古代似的。」趙陽笑道。
「中,那俺不帶這些文的,其實俺自己說起來也覺得別扭,總之俺就一句話,如果有要俺鐵柱用力的地方就盡管出聲,俺別的沒有,就是有力氣。」鐵柱憨厚的笑道。
「衛哥,趙陽,俺們什麼時候有活干啊,我們想早點掙錢,閑得慌。」一個民工道。
「這個不急哈,這不才閑一天嘛。活是有干的,咱衛哥會有安排的。」趙陽道。
「我們也不是急著要活干,只是……您看,今天住到這里,是趙哥和衛哥掏的房租買的大米,沒讓我們掏一分錢,我們什麼也不干白吃白住的這多不好,我們就尋思著早點有活干,總不能讓衛哥和趙哥為我們賠了伙食錢白養著我們。」另一個民工道。
其余的民工紛紛附和著,都表示不能讓衛東和趙陽白養活他們,早一天上工,就能讓衛東和趙陽少掏點腰包。
衛東大聲道︰「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大家的好意我也明白,大家放心,我衛東就是再窮,請大家吃幾天飯的錢還是掏得起的!大家相識就是緣份,對不對!不過大家也不要急,活,肯定有得干,但是大家還得要等上幾天,等我安排好了就帶著大家上工!」
「大家都別擔心了,衛哥說有活干就一定有!」鐵柱和吼一般的說道︰「來,大家敬衛哥和趙哥!」
衛東和趙陽笑著和民工們踫著瓶子, 當當的似悅耳的風鈴聲,這些民工開心的將酒瓶里剩下的酒一飲而盡,也許此刻他們還不會知道,在以後的日子里,不管他們去到哪,遇到了一些什麼人,甚至在整個後半輩子里都忘不掉衛東這個名字。
衛東和趙陽離開小樓時已經是深夜,趙陽將出租車開出小巷後,停進附近的一個小停車場,道︰「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這車啊就扔在這吧,明天再來取。」
「你還挺有法律意識的嘛。」衛東笑道。
趙陽道︰「這不是意識不意識的問題,關鍵是喝酒開車這毛病不能慣,我反正是不管喝多喝少,只要沾了酒就一律不開車,咱不能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更不能拿別人的生命開玩笑。」
「我說呢,那天在小雪家你硬是一滴酒都不沾,敢情就是因為這個。」衛東笑道。
趙陽笑了笑,道︰「這個也是一個原因吧,也有其他的原因。」
「說來听听?邊走邊說吧。」衛東道。
趙陽點點頭,和衛東慢步走在街道上,道︰「衛東咱倆可以說是一見如故,這些年我沒什麼朋友,你是我這些年來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甚是榮幸。」衛東笑道。
趙陽看著街道兩旁閃閃爍爍的霓虹燈,長嘆了一口氣,道︰「衛東,我給你說個事吧。」
「啥事?看你這表情,說得肯定得是一個悲情故事,要不就是想對我吹吹你在汽車連的什麼壯舉。」衛東笑道。
趙陽道︰「你說得沒錯,這事還真得從我當兵那時說起。」
「我剛下連隊的那一年,帶我的班長叫老菜。」趙陽道︰「其實老菜本名不叫這個,只是他經常管咱們這些剛進汽車連連油門和剎車都分不清的新兵蛋*子叫菜鳥,所以我們就給取了個名叫老菜。」
「老菜是一個優秀的班長,對于汽車有種變態般的喜愛,一輛車哪怕是哪里掉了個小鑼絲,他一听就能听出來,不論是修車還是開車,老菜在連里自稱第二就沒有人敢稱第一。我剛到老菜的班里時,是真的什麼都不懂,是老菜手把手教的我,教我修車開車,教我怎麼做一個合格的軍人。」趙陽道。
衛東靜靜的听著,他知道趙陽不會無緣無故的說起他的老班長。
「我很敬重他,很敬重!老菜是一個很有幽感的人,臉上總是帶著笑,他帶著我的那二年里,我幾乎就從來沒見過他真為什麼事發過火,最多也是急了的時候用他的唐山口音罵一句‘菜鳥,豬是笨死的知道不?’老菜就像我的大哥,有很多時候我甚至都會想我和老菜上一輩子一定是兄弟,不然他不會對我那麼好。事實上,老菜對班里的每一個人都非常好。」
「你也許覺得我口中的老菜應該是一個老成的中年漢子,其實老菜那會很年青,只有二十四歲,人長得相貌堂堂的。老菜在老家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老菜將那個女孩的照片貼身收著從不離身,老菜說,他退伍了就回去娶她,養豬種田開拖拉機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
「可是,老菜最終沒有能回到他的家鄉,沒有實現對那個女孩的承諾。」趙陽長吐了一口氣︰「就在老菜即將退伍的前三個月,我和老菜出車執行補給任務回來的路上……」
「那天是我開的車,老菜坐在副駕駛的住置上,我們開著車在新藏線上,經過庫地達阪地段時,由于那里的路段非常的險,加上剛下過雪沒多久……我因為經驗不足,沒有盡量讓車身往里面靠,結果半個車輪滑出了路基,當時如果我急時剎車的話也不會發生讓我悔恨一生的事情,可是當時我真的太緊張了,根本不知道剎車只知道用力往靠山壁的那一方打方向盤……這時候老菜一只手一把抓住方向盤,另一只手將我這邊的車門給打開了,一腳將我踹了出去……我得救了,老菜卻永遠留在了庫地達阪,他走的時候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趙陽的聲音漸漸的哽咽起來。
衛東用力的拍了拍趙陽的肩膀,趙陽的心情他能理解,戰友用自己的命換了自己一命,這樣的事也同樣在衛東身上發生過。
「我們在山崖下找到了老菜的遺體,我從他的衣服里找到了他女朋友的照片。後來的幾年里,我接了老菜的班,成了班長,成了連里的技術標兵,因為我知道我不能偷懶,老菜就在天上看著我,我不能讓他失望!」說這到時,趙陽淚水長流,忍不住哭出聲來。
如果沒有真到傷心處,一個鐵錚錚的漢子又怎會這樣痛哭流涕,衛東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趙陽,只是將自己的身軀站得筆直,默默的看著遠方的天空行了一個軍禮︰「老菜是一個好兵,你也是一個好兵!」
「再後來我就退伍了,我退伍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老菜的家鄉。」趙陽抹掉淚水,道︰「見到了老菜夜思日想的那個女孩。女孩不知道老菜犧牲了,我也不敢告訴她。因為女孩生病了,得的是一種很罕見的病,那種病能讓一個正常人的腿慢慢痿縮,直到失去行走能力。而女孩的父母也因為不同意她與老菜在一起,而與女孩決裂,加上女孩得了病後,就更是不怎麼管了。于是,我帶著無依無靠的女孩走了,離開了老菜的家鄉來到了s市……」
「我買了輛出租車,沒日沒夜的跑,只是想多掙點錢能治好女孩的病,可是醫藥費卻是個天文數字,就是我不吃不喝不休息,也掙不來那麼多錢!」
「女孩頭跟著我的頭兩年,還會經常問我老菜為什麼還沒退伍,是不是變心不要她了。我只能騙她說,老菜在部隊發展的很好,他會回來娶她的。我不斷的騙著她,我知道這個謊言總會有破掉的一天,因為老菜回不來了!這兩年,女孩子已經很少問起了,她可能查覺到了,但是她從來不說出來,自己忍著,我知道這些年來,她的心里一定很痛苦!」
「兄弟,你也不容易,有些事還是不要說破的好,哪怕她已經猜到了結果,至少這樣還會讓她有一絲期望。」衛東嘆了口氣道,他終于明白那天他坐趙陽的出租車時,只是在車上隨便聊了聊,趙陽一听說衛東是去維護戰友家,為什麼趙陽會毫不猶豫的跟著一起上了。因為他們都要為死去的戰友盡到自己的責任,戰友的親人便是自己的親人!
趙陽嘆了口氣道︰「我知道。她很怕黑,又有病在身,所以不管在外面多晚,我都要趕回去。」
「好兄弟!」衛東重重的拍在趙陽的肩膀上,道︰「我有句話不該當說不當說。」
趙陽笑了笑,道︰「說吧,沒什麼不能說的。」
衛東道︰「你將那個女孩帶到了s市,並一起生活了五年,有沒有想過代替你的老班長,替他完成他沒有完成的承諾?」
趙陽搖頭道︰「不,我不能這樣做,他是老菜的女人,雖然沒有過門,但她在我心里就是我嫂子!」
衛東道︰「趙陽,我知道你敬重你的老班長,你想替你的老班長好好照顧那個女孩,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你心里好過了,可是那個女孩呢?你就這樣讓她孤單一生?你和她一起生活了五年,你就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逝者已逝,一個男人就要看得長遠些,不要總活在過去,如果你真想照顧她一輩子,就勇敢點。」
趙陽愣住了,好半晌才道︰「你說的也對,可是我不知道她對我是什麼想法。」
衛東笑道︰「你又不是木頭,她平時對你怎麼樣,你自己還不知道?你能這麼問就表明你對那個女孩是有感情的,有些事來了就要把握住。」
趙陽模著腦袋想了想︰「要不,我回去問問她?」
「意見我提了,具體怎麼做就是你的事了。」衛東笑道︰「來,咱哥倆唱個歌,我起個頭!我滴老班長,你現在過得怎麼樣……預備,起!」
「我的老班長,你現在過得怎麼樣?
我的老班長,你還會不會想起我?
好久沒有收到你的信,我時常還會想念你,
你說你喜歡听我彈吉他,唱著我們軍營的歌
我的老班長,我一直記得你的話,
我的老班長,謝謝你給了我堅強………………
清和卻又不失思念的歌聲在街頭回蕩著,兩個走著標準正步的男人大步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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