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璋笑眯眯地點點頭,荷花沒看出劉璋有啥不高興,松了口氣,正要抱起抓了山水畫的劉康,突然,劉康左手抓起山水畫,交到右手,在眾人眼前稚女敕而認真的把山水畫貼在了陶女身上,然後繼續向前爬行。
眾人驚異。
劉康爬到席子邊緣,很準確地拿起了左上角的匕首,席子很寬,劉康看了對面一眼,又爬到右上角,準確抓住毛病,緊緊握在手中。
荷花長出了一口氣︰「乖乖,總算沒白教你,你真是太聰明了,愛死你了。」
黃玥臉上一下子凝重起來,劉璋沉默不語。眾文武驚訝地看著劉康的舉動,要知道孩子周歲還沒有意識,能夠準確在偌大竹席上幾百件物事中間,選出兩樣東西,絕不是平時遞到他手上,抓一抓就能辦到的。
千古以來,沒幾個孩子能如此。
眾人驚訝莫名,就在這時,一名文官上前對劉璋一拜,喜道︰「小公子左手墨筆,右手軍劍,文武雙治,乃一代明主啊。」
此語一出,法正黃權等皺了皺眉,其余文臣愣了幾秒,交頭接耳,都很贊成,劉循將平安符給弟弟劉康的舉動,雖然在此加深了文武對劉循仁愛的印象,可是卻越發覺得劉循不堪人主。
誰都知道現在荊益,雖然沒有明著用法家思想,但其實已經用了,對官員的刑罰特別苛厲,而劉璋對外,也是鐵血征伐,劉循這樣一個溫順之人,都江堰看到對叛徒五馬分尸都發抖的人,一定不得劉璋喜愛。
這樣的人,根本無法統領川軍,無法在亂世生存,劉循的舉止越顯出仁愛,文武表面夸贊,心里越覺得劉循不可能繼承劉璋事業。
現在出來一個劉康,左手墨筆,右手軍劍,文武雙治,肯定得劉璋喜愛,文官當然出來夸贊一番。
劉璋長出一口氣,站了起來,冷冰冰地說道︰「來人,將軍曹楊貢拖下去砍了。」
「啊?」剛才說文武雙治的文官嚇了一跳,大聲道︰「楊貢何罪啊?」
劉璋沒理他,法正出列,冷聲道︰「口無遮攔,枉論儲位,你還沒罪嗎?還愣著干什麼,拖下去。」
軍士拖起楊貢就走,楊貢大叫饒命,外面傳來一聲慘叫聲,眾文武凜然。
荷花嚇的臉都白了,幸好夫人已經告誡過自己不可胡說,要不然那被殺的官員就是自己了。
劉璋蹲下來模模劉康的頭,對一手墨筆,一手軍劍的劉康道︰「康兒乖。」
…………夜風清爽,黃玥剝著橘瓣,蕭芙蓉在一旁逗弄劉循,捏他的臉蛋,劉循生氣又無可奈何地看著她,劉璋走過來,蕭芙蓉臉一紅,立刻改為攬劉循肩膀。
「循兒,大娘好還是二娘好?」劉璋蹲下來問道。
「都好。」劉循答道。
「真乖。」黃玥剝了一瓣橘子喂給劉循。
「我怎麼覺得你不喜歡二娘?她對你那麼壞,還成天逼你舞槍弄棒。」
「我哪有。」蕭芙蓉氣鼓鼓地看著劉璋。
劉璋笑了一下,在蕭芙蓉臉上吻了一下,「先帶循兒下去,我有話給玥兒說。」
「哼,肯定又是什麼私房話我听不得。」蕭芙蓉拉著劉循進了屋。
劉璋坐在椅子上,將黃玥拉到懷里,夜空澄清,星光燦爛,劉璋輕輕摟著黃玥的腰,一起看著夜空,黃玥挨在劉璋身上,柔聲道︰「夫君,有什麼話就說吧,玥兒都听著,是康兒的事嗎?」
劉璋沉默了一會,緩緩道︰「其實我知道你不會的,是我考慮太多,我沒有什麼對你說的,而是,你哥哥。」
「我哥哥?」黃玥撐起身體看向劉璋的臉,緊張地道︰「我哥哥他犯什麼錯了嗎?」
「你想到哪里去了。」劉璋抱緊黃玥,搖搖頭︰「你們兩兄妹其實都一個姓格,寬容別人,嚴于律己,無論是你還是你哥哥,我都很放心。
但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不是自己潔身自好,就能安穩無事的,有些事情會隨著環境改變而改變,你們黃家本來是巴西世族,無論是巴西龐羲叛亂,還是上次叛亂,你們黃家都沒參與,反而順利轉型為商業家族。
現在整個益州的私人商家,就是黃家發展得最快,遠比曲家,尹家,金家還快,為益州繁榮做了不少貢獻,可是……還有,你有了康兒以後,黃家可謂如曰中天了,許多商家和低層官員踏破了你哥哥家的門檻。
我知道我現在說這些不好,只是你和你哥哥都是一直支持我的人,沒有你們,我不會走到今天,我不想出現一些我為難的事,玥兒,你能理解我嗎?」
黃玥听著劉璋的話,心漸漸沉靜,靠在劉璋的肩膀上,看著浩瀚星空,仿佛看到未來,良久徐徐說道︰「夫君,玥兒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一定會給我哥哥說的,還有,玥兒請夫君立循兒為儲吧,這是為黃家消災弭禍,玥兒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才七歲,立什麼儲。」劉璋笑了一下,心里苦澀,其實劉璋心里多想有一個合格的繼承者,可是,官員所想又何嘗不對,循兒的姓格不適合這個亂世。
兩人解開心結,黃玥緊緊靠在劉璋懷里,享受著夜晚的靜謐,只覺得很安心,突然,黃玥若有所悟地抬起頭來,不滿地對劉璋道︰「好叻,今天你在康兒周歲時殺人,是殺雞給猴兒看呢。」
這時,法正一身白衣,突然急匆匆走進來。
「主公,大事不好。」
劉璋痛苦按著額頭,這一刻,劉璋真的是覺得好累,本來以為可以過一段平靜的曰子,看法正的表情,肯定又有大事發生,難道這條路上總沒個安寧的時刻嗎?
如果有來世,做一個昏君。
「何事。」劉璋閉著眼掐著額頭說道。
「北方和南方都出大事了,北方的氐人聯合造反了。」
「什麼玩意?」劉璋看著法正,不理解道︰「氐人幾百年都是受壓迫的,這時還敢造反了?」
「他們推出的首領是折蘭英。」法正沉聲說道。
「那個不安分的女人。上次本來打算冒充北宮止的敗兵混進山谷,里應外合滅了她,可是不知什麼原因,竟然被拒絕進入谷中,放她一次,她倒跳起來了。」
劉璋想起那個可笑的夜晚,一個個小小的山谷首領,竟然妄圖要打進西川,殺了自己,簡直天大的笑話。
沒想到現在她還當真做了。
法正道︰「听說這次西涼大敗,西涼人加緊了對漢區的羌氐人壓迫,不少羌人逃入西羌草原,被王煦收容在東青衣,但是氐人大多沒到西羌,被剝削狠了,就地造反。
氐人造反被韓遂等各路西涼軍閥鎮壓,卻越演愈烈,折蘭英正是利用這一點,又帶氐人打了幾次勝仗,讓那些走投無路的氐人爭相投靠,現在折蘭英能號召一萬以上的氐人,是名副其實的西涼諸侯了。」
劉璋皺眉對法正道︰「孝直有什麼想法?」
「順水歸流。」
劉璋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那個女人雖然恨我入骨,但是西羌全部歸順我川軍,他那些野人部屬在西羌討不了好,只能在一片混亂的雍涼佔點便宜,還不如就讓折蘭英將西涼的水攪渾了。」
黃玥听到有女人恨劉璋入骨,還是個氐人,又是鄙視又是驚訝,自家夫君還真能招惹。只是她不知道劉璋心里更郁悶,自己壓根不認識,對方也不認識自己,就恨不得將自己零刀碎剮了。
法正擔心道︰「主公不擔心折蘭英坐大嗎?據主公所說,那折蘭英不但陣法厲害,其志向特別,如果統一雍涼,寧願放棄中原,也一定要下兩川,那可是死敵啊。」
「有劉備呢。」劉璋輕描淡寫地道。
「主公對劉備真有信心。」因為一個劉備,劉璋不在乎吳俊,不在乎十幾萬西涼軍的韓遂,不在乎死敵折蘭英,還真看得起這個劉備,不過從現在來看,劉備能奪取長安,收攏關中勢力,確實厲害。
「不過,傳令王煦,想辦法,將那個氐人山谷毀了,那個山谷距離東青衣太近,對西羌威脅很大。」
「是。」
「南方出現什麼事了?」
法正一下凝重起來︰「這件事屬下估計有點嚴重,但是現在還沒顯現出來,南疆都護府都護蔡洺,雇佣建寧當地土人,歷經四個月,建寧中段完全疏通,並檢測合格。
可是我們派過去的檢測隊卻被雍家派人殺了,蔡洺迅速調集軍隊,一舉鏟平了建寧雍家勢力,現在雍家余黨已經投奔牂牁朱家。」
「豈有此理,雍家敢殺本侯的人……不對。」劉璋大怒,可是旋即眉頭一沉,「這件事不對,疑點太多,雍家不滿我們沒有將建寧中段承包給他們,光靠蔡洺去顧雍建寧土人,能在四個月內完成那麼艱難的路程?那些土人沒有雍家默許,幾個人敢應征?
雍家在建寧上百年盤根錯節,能一舉鏟平?我們川軍的反應速度什麼時候變這麼快了,雍家剛殺了檢測隊,士兵就進了建寧段?而且雍家不破壞我們的施工工程,偏建完了,才來殺檢測隊,太不合情理。」
法正點點頭︰「主公說得不錯,屬下覺得這件事只有一個解釋,就是蔡洺提前安排的。」
「還有一個解釋,蔡洺對本侯恨意難消,故意在給本侯找麻煩,這個女人……」
劉璋捏緊拳頭,蔡洺果然沒有忘記仇恨,建寧雍家,與牂牁朱家,越雋夷人,永昌王家關系甚好,同氣連枝,而四郡的豪族又與南方蠻人互通關系,牽一發動全身。
蔡洺這是在給自己引火啊。
劉璋心中已經涌出怒氣。
「主公打算怎麼辦?」
「當初因為她是狀元,委任官職是原則問題,既然她自己不珍惜,那就怨不得本侯。」劉璋想了想,對法正道︰
「孝直,你親自走一趟,查清楚怎麼回事,能安撫就安撫,不過我估計雍家被滅了族,不可能善罷甘休,西域都護府的兵馬,五溪邊軍全部歸你節制,再從成都調一萬人過去,能震懾就震懾,不行,快速結束戰爭。」
劉璋真的頭痛,南蠻不是其他地方,如果兩軍對圓正面交戰還好點,那不毛之地真反了,只有他攻你,沒有你攻他的份。
蔡洺這一招夠狠,如果搞不好,南蠻造反,荊益的休養生息得耗死在上面,當真一刀捅在了自己心窩上。
劉璋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對法正道︰「傳令立刻解除蔡洺職務,押解成都。」
「是。」
…………西羌氐人山谷。
折蘭英拿著精美的匕首,站在木屋的陽台邊看星空,拔出匕首,看著刀刃上瓖嵌的七顆不同顏色的寶石,心里一陣惆悵,這是她對中原故鄉唯一的念想了。
折蘭英真的好想回家,可是,就是因為自己狠心的父親和那個人,讓自己永遠也回不去。
「劉璋,我一定要將你碎尸萬段。」
現在自己要想回家,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殺了劉璋,一個是讓自己父親看到自己的能力。
而無論哪一種方法,都需要自己先闖出一片天下,手握重兵。
一名氐人匆匆跑上來,向折蘭英稟道︰「首領,外面川軍還在修路。」
「卑鄙的川軍,總有一天我要將你們悉數殺盡。」
折蘭英咬牙切齒,上次北宮止到了西羌草原後,很快就傳來川軍偷襲西羌,北宮止大敗,劉璋完全掌控西羌草原的消息,折蘭英听得大驚。
可是無可奈何,氐人山谷的兵力實在有限,兵器又基本是骨頭和木頭做的,別說川軍,就是西羌的任何一個小部落,都不是對手,折蘭英只能全力防備。
當北宮止敗兵要進山谷時,折蘭英想起那個夜晚,北宮止與自己同仇敵愾,很想接納,可是折蘭英更清楚,只要接納了北宮止,就是將川軍的兵力往氐人山谷引,自取其禍。
哪怕折蘭英很想與川軍交手,可是還沒蠢到雞蛋踫鐵錘,只能忍痛拒不接納北宮止,那時還擔心北宮止是生是死,不過好在,這次去西涼,知道北宮止還活的好好的,繼續在玉門關收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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