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露推門而入,一點也不顯著見外,「呦,寂北妹妹你這是在用早膳,真是巧了,姐姐我也沒用呢,不如一起吧。」
沐寂北溫柔抬眸,看了看帶著面紗的孫露,也沒有站起身來,只是道「若是姐姐不嫌棄,便一起吧。」
得了話,守在門外的小宮女便添了副碗筷,孫露自顧自的坐在了桌前。
看了看青瓷,孫露本想出言辱罵一番,卻陡然想起自己的臉也好不到哪去,不由得憤恨的住了口。
孫露仿佛不在意的樣子,一把扯下面紗,對著沐寂北開口道「妹妹瞧瞧,姐姐這臉如何?」
沐寂北不由得暗自稱贊,這孫露也是個狠的,女子最在意的便是容貌,可在孫露竟然當著敵人的面,毫不在意的扯下面紗,就算心里恨的要死,光是這份忍勁就不是誰都能有的!
「姐姐的樣貌自然是天下無雙。」沐寂北臉不紅氣不喘,仿佛說著一件多麼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
青瓷心中暗笑,真是天下無雙呢!
孫露卻露出一絲猙獰的笑意︰「既然如此,不若妹妹成全了姐姐,別讓姐姐孤身一人!」說著,便端起桌子上的湯水向沐寂北的臉上潑去!
青瓷瞬間動作,一腳踹在了孫露的腰間,孫露整個人側著身子一翻,不少的湯水便灑在了自己身上,狼狽不堪,不過因著湯水並不是很燙,孫露的皮膚不過微微發紅罷了。
孫露還不等動作,身後的丫鬟立即扯著嗓子開始喊道「打人啦,打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青瓷氣惱的想要上前給那丫鬟一個巴掌,卻是怕給小姐添了麻煩,終究是忍下了。
孫露向沐寂北投去一抹挑釁的笑意,一面跌坐在地上不肯起來。
沐寂北只是輕撇了一眼,便繼續吃飯。
孫露不由得面目猙獰起來,有著青瓷這個丫鬟在,自己就算是打也打不過,不過不撓花了她這張臉,自己怎麼都不解氣。
不多時,不少的秀女帶著訓誡嬤嬤一起出現了琳瑯院。
「吵吵鬧鬧,像什麼樣子!不知道今日太後禮佛,受不得吵鬧嗎!這是怎麼回事!」一個粗壯的宮裝嬤嬤態度不善的進來,看了看跌倒在地的椅子,還有碎成碎片的湯碗,眉頭擰的像麻花一樣。
再看看孫露那狼狽淒慘的小模樣,以及燙紅一片的胳膊,不由得對著沐寂北開口道「就是你打人?」
沐寂北抬眼看了眼那管事訓誡嬤嬤,若無其事的開口︰「不是」
那嬤嬤皺了皺眉,她在宮中這麼久,還沒見過這麼囂張的人,見著自己不給自己請安也就算了,竟然還這麼理直氣壯,若無其事!
孫露適時的兩眼滑下兩串晶瑩的露珠,委屈的不敢開口,身後的丫鬟卻是盡職,對著這嬤嬤娓娓道來「嬤嬤,你可要為我們小姐做主啊!小姐前日本是傷了臉,心中有氣,對著沐小姐的態度便有些差,思前想後,覺得心中不安,今個一大早,連飯也沒吃,非要給沐小姐來賠罪。」
那嬤嬤呵斥道「賠罪怎麼賠成這個樣子了!」
「綠兒,快別說了,別沒的給嬤嬤添堵,都是我不好。」孫露一副都是我的錯的模樣,配著好的那半面臉,到真是我見猶憐,不過一雙眼卻是透過重重疊疊的圍觀秀女,不知看像了何處。
「小姐,你讓奴婢說把。」那丫鬟跪在地上,轉頭對著嬤嬤開口道「沐小姐開始也是好言相待,還邀請主子一起用早膳,主子欣然答應,可誰知沐小姐竟然一把將湯水倒在了主子身上,想要毀了小姐的容貌,主子站起身想要詢問,誰知那丫鬟卻不知哪里來的那麼大力氣,一把將小姐踢翻在地上!主子身上現在都還有鞋印呢!」
那嬤嬤看去,果真如此,不由得再次將目光落在那個淺笑著的女子身上「你可有什麼話說?」
「我倒是想問問,我是哪點不如你們主子,用得著將一碗湯水潑到一個已經毀了臉的秀女身上!」沐寂北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跪在地面上的丫鬟。
那嬤嬤的心思也飛速的轉著,隨即便明白自己這是讓人利用了,看著孫露的目光不由得有些陰狠,這沐寂北的容貌明顯屬絕色,承蒙盛寵也是必然,可是孫露卻想借著自己的手對付沐寂北,當她嬤嬤這麼多年在宮中是白混的嗎!
「好了!這件事就到這為止,竟敢在太後禮佛的日子吵鬧,每人給我抄二十遍宮規!」那嬤嬤明顯是誰也不想得罪,撂下話就離開了。
圍觀的人也都被那訓誡嬤嬤好一通教訓,趕了回去。
孫露似乎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只是拍拍自己身上的土,對著沐寂北開口道「你沒發覺那日攔著我那小宮女不見了,在自己眼皮下人卻丟了你是不是很開心?」
孫露其實也可以暗中將那小宮女擄走,可是她就是要在沐寂北的眼皮下這樣做,讓她知道,她是斗不過自己的,自己可以讓她有一千種死法!
沐寂北笑意更甚,眼中藏著利刃,沒有說話,孫露卻笑得好不得意,儼然是個瘋婆子,全然沒有一點官家小姐的做派。
「哈哈,你一定好奇她在哪吧?你去附近的荷花塘瞧瞧,估計現在已經都成了荷花塘的肥料了,那一截截的胳膊小腿遠遠看去,讓人還以為是白藕呢!」孫露笑得猖狂,沐寂北只是平靜的看著。
「沐寂北,我告訴你,所有敢阻擋我路的人,我都會一一除去,讓她不得好死!」孫露見著沐寂北不為所動,終于放了狠話,這幾日她拿臉上的水泡已經破開,化成了一個個帶著膿的圓疤,她日日都要發上好一番瘋,無時無刻想的不是怎樣殺了沐寂北這個賤人,甚至覺得之前的計劃實在不夠看,等到皇帝把她賜死,自己一定要把她要撓花她的臉,把她做成人彘才能解了心頭之恨!
沐寂北依舊很平靜,嘴角勾起的弧度也未曾變過,只是點著頭對孫露開口道︰「你做到了。」
孫露先是一愣,隨即目光凶狠的對著沐寂北開口道︰「不!我沒做到!還有你,你還在活著!不過你不用急,很快就輪到你了!你敢攔著我路,毀了我的臉,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我要把你做成人彘!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要讓你們全家都給著你陪葬!」
「好,把你做成人彘,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讓你們全家陪葬。」沐寂北一雙眼楮透著陰寒,看著孫露的目光帶著一絲猩紅,卻是溫柔的笑了起來。
青瓷看著孫露,也怒了,囂張的人她看過不少,可卻從未見過孫露這般,一時的囂張確實會讓人很痛快,可是瞧,孫露的那張臉不正是代價?
同樣,她也相信,孫露一定會為今天的囂張付出更慘痛的代價,她一定會後悔招惹了小姐的!
青瓷甩手就給了孫露一個巴掌「滾!別在這礙了我們小姐的眼!」,拿起桌上的一只瓷碗沖著孫露的臉就砸了過去!
這次孫露卻機敏的躲開了,對著青瓷反笑「對,還有你這個丑八怪,我差點把你忘了,你們都給我等著!我一定會讓你們去給那小宮女陪葬!」
孫露叫囂著離開,寶瑯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沐寂北知道,孫露這次上門,引起混亂,還是為了趁亂辦事,不過比起上次卻要狠毒了許多,上次不過是放了一根玉棒,這次卻是趁機擄走了那個宮女,甚至把她切成了一截截的扔進荷花池。
不用想,她也能知道那場面是有多血腥,其實她也能想到那宮女會出事,只不過自己卻是沒想過要為她打算,所以才任由了孫露的狠毒行徑。
「小姐,這事怪不得你,咱們只有兩人,哪能護得住那些旁人。」青瓷上前寬慰道,在她心里誰也沒有小姐重要,不過孫露的手段確實殘忍,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卻是能想象得到,那丫鬟被折磨成了什麼樣子,倒真是可憐了。
「我知道,倒不是難過,只是終究是因為孫露恨我入骨才連累了她,你且給她燒些紙錢吧。」沐寂北沒有太多的表情,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唯獨一雙薄目,透著刺骨的寒意!
青瓷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兩日後,青瓷推門而入,沐寂北卻還沒來及換衣服,不由得語氣有些嚴厲「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
青瓷一愣,自家小姐從來沒在意過這個,再瞧沐寂北迅速轉身的樣子,青瓷便覺得有詭異,青瓷上前幾步,走到沐寂北面前,卻是愣在了那。
「小姐,你腿怎麼了?」青瓷的眼圈一下就紅了,蹲下就作勢要查看沐寂北的腿。
沐寂北一把將她拽起,不讓她瞧「沒事,前兩天刮樹枝上了,過兩天就好了,你快些來給我梳妝、今個還有場硬仗要打。」
「是不是幽冥院那個男人!是不是他干的!」青瓷倔強的咬著雙唇,帶著哭腔,直視著沐寂北,非要問出個究竟!
「不是,是我自己弄的,快別問了,還想揭我傷疤不成?」沐寂北語氣溫柔。
「讓我看看,就讓我看看好不好?」青瓷的語氣帶著絲懇求,作勢便要低子。
沐寂北沒再阻攔,只是開口道「真的是我自己弄的,我保證。」
青瓷卻是緊緊握起了拳頭,一定是那個男人干的,就算是小姐自己所為,也是那個男人逼得,他怎麼忍心,怎麼忍心!
青瓷不再說話,開始幫沐寂北換好衣服,整理發髻,佩戴上伍貴妃送來的頭面,不管沐寂北喜不喜歡,若是不戴上,便是打了伍貴妃的臉,得不了好。
沐寂北見此,也不再開口,氣氛一時間有些詭異。
青瓷仔細的給自家小姐打理著那烏黑的發絲,卻又忍不住想起沐寂北腿上的傷,想起沐寂北竟然為了救自己出來,不惜被那個男人給糟蹋,眼淚便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小姐為什麼對她這麼好?上輩子的時候是,這輩子還是,她要怎麼來還?
一滴晶瑩,正巧落在了那套頭面里的一根金簪上,淚水隨著金簪滑落到地上,卻發出‘刺啦’的聲音。
沐寂北和青瓷對視一眼,同時看去,只見那滾落的淚珠正巧滴在地上,雖然只一點點小,卻讓人瞧出了端倪,沐寂北一把抓過青瓷的手,發現手心已經呈現暗紫色,眸色變深「快去洗淨。」
青瓷轉身便向外走,沐寂北的臉色卻再次沉了下去,想要她死的人還真多呢!伍貴妃也要來湊個熱鬧!
不多時,青瓷回來了,因為只是外部觸模,而且沒有傷口,所以這毒還不重,可盡管如此,青瓷的手還是微微腫了起來。
沐寂北的心思飛速的轉著,對著青瓷吩咐了一番,青瓷便轉身離去,沐寂北則是坐在梳妝台前,手指微微蜷起。
雙眼微眯,寒光乍現,孫露,伍伊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半個時辰後,青瓷回來,對著沐寂北點了點頭,沐寂北也收拾妥當,兩人便向八仙閣出發。
「呦,這不是寂北妹妹嗎?」孫露帶著張面紗從後面一步三扭的追了上來,仿佛那日的人不是她一般。
沐寂北停下看了看來人,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孫姐姐好興致?」
孫露笑得更是燦爛,今日她就要見著沐寂北是多慘了,怎麼會不高興,這絕對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兩人走的極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兩人是有多好。沐寂北倒是也不排斥,只當做什麼也不知道,兩人偶爾搭上幾句,也不過分,各自安好。
到達八仙閣的時候,不少秀女已經到了,因著不知皇帝會不會突然到此,一個個都精心打扮了一番,期待著也許會同一國之君來場偶遇,或者驚艷全場讓皇帝印象印刻,以至于不會在最後殿選的時候被退了回去。
更何況,在這後宮之中,你若是太過寒酸,被人比了下去,連下人都會給你臉色看。
伍伊人沒有向旁的妃子一樣,非要等到最後一刻才來,而是早早的便坐在了上首,同左手側的秀女們閑談著,一身正紅色的宮裝端的是雍容華貴,裙擺上的金鳳凰栩栩如生,簡直是要沖天而上。
伍伊人的兩側都擺著排排小桌,桌子上擺著的是合著時令的各種糕點,飄香怡人。不同的是左手側都是些秀女妃嬪,右手側則是一些豐神俊朗的男子,更有世子皇子位列其中,沐寂北淺淺的掃了一眼,安月恆並沒有出席,殷玖笙倒是在。
「參見貴妃娘娘,給貴妃娘娘請安。」孫露和沐寂北兩人給伍伊人見了禮。
眾人順著聲音看去,孫露一身藕荷色的長裙,點綴了片片水晶珍珠串成的蓮藕,外罩薄紗,隱隱可見曼妙的肌體,臉上同樣覆著薄紗,反倒是多了份欲說還羞的神秘感。
再看沐寂北,一身芙蓉色長裙,外罩一無袖深藍色印花小襖,一頭流雲髻,上戴金瓖玉的鳳穿牡丹金步搖,發尾是兩對八寶玲瓏釵。一雙黑眸熠熠生輝,不染塵埃,讓人一見,便恨不得放在懷里好好呵護。
伍伊人輕輕打量了一眼沐寂北,到真是個尤物,看來孫露也不是故意哄騙她,這沐寂北確實是有讓男人死心塌地的本事,再加上沐正德這個靠山,一定會有不少人趨之若鶩!
瞧著沐寂北的發尾帶著那根八寶玲瓏釵,伍伊人笑的更甚。
「快都起來吧,早就听人說丞相大人格外疼愛五小姐,今個一看,卻是才明白了緣由。」伍貴妃笑著對沐寂北開口道。
沐寂北起了身,溫軟的聲音讓人心都酥了「听說孫姐姐未入宮前上門求親的人都要踏破了門檻,臣女哪里及得上孫姐姐一星半點的,更別說這上面還有貴妃娘娘您,承德皇恩數載,卻榮寵不衰,真是讓臣女無地自容了。」
「倒是好一張伶俐的嘴啊,听的本宮都只恨爹娘不會生養,把自己生的這麼蠢笨。」一道張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沐寂北和孫露回身看向來人,是齊妃,兩人一同見禮道「參見齊妃娘娘,給齊妃娘娘請安。」
「呦,這是誰家的姑娘,一個兩個真俊俏呢!再瞧瞧這首飾,真是連本宮都比不上。」齊妃的目光落在了沐寂北頭上的那套頭面上,這可是她在伍伊人那巴巴嫉妒了好久的東西,無論她怎樣旁側敲擊,表示自己有意,伍伊人都是裝聾作啞,如今到好,卻是給了一個新來的秀女,怎能讓她不生氣!
伍貴妃只是淺淺的笑著,看著齊妃將矛頭對準了沐寂北,面上不動聲色。
「娘娘您的姿容早已冠壓群芳,哪里還用得著什麼首飾來點綴,首飾戴在您身上,都被您給比下去了,顯不出一點光芒,它又何必自討沒趣,您又何苦埋汰我們這些姿色平庸的。」沐寂北款款開口,搶在了孫露前面。
孫露面色不悅,恨不得上前撕爛了那張粉女敕的小嘴,沐寂北是一定要坐在自己身旁才行。
「哼,嘴兒倒是真甜,今日你便坐在本宮身邊伺候吧。」齊妃冷眼看了沐寂北一眼,臉上的神色略微緩和。
「娘娘,寂北妹妹今日已經答應同我坐在一旁…」孫露並不知齊妃讓沐寂北坐在她身旁,是因為那套頭面心有不甘,想要整治她,只想著決不能讓一個齊妃毀了她的計劃。
齊妃立即面露不悅,開口道「怎麼,難道你比本宮的面子還大?」
伍貴妃也知道孫露的想法,隨即開口道︰「齊妃姐姐這是怎麼了,還同新來的妹妹們較上勁了,孫秀女,你便一同在齊妃跟前伺候吧。」
齊妃想著,看著這個孫露也不順眼,正好一同整治一番「既然貴妃妹妹開口了,便如此吧。」說著,便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落座,沐寂北和孫露兩人卻是只能站在一旁。
「好了,快落座吧,這站著久了,本宮瞧著都心疼。」伍伊人端足了仁善的架子,讓人添了兩張小凳給兩人,齊妃也沒多說什麼。落座不沐寂北便感受到對面投來殷玖笙的目光。
轉臉看去,殷玖笙對著沐寂北微微點點頭,這一幕,卻是落在了伍貴妃眼里,立時心中不由得多想了一些,這沐正德扶持皇帝莫不是主要,主要的是想要扶持一位新帝?看著殷玖笙和沐寂北似乎熟稔,那麼一定是因為殷玖笙同沐正德來往密切了!
沐寂北也只是點了點頭,目光不經意的瞧見了殷玖笙脖子上的那道血痕,便想到了此刻那個男子也許正獨自一人在那富麗堂皇,奢華無比的牢籠里,終日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不由得慨嘆,本是一樣的出身,可惜命運偏生捉弄。
想著想著,不由得想到他脖子上的傷,當時那金釵可是劃出了一條口子,也不知有沒有上過傷藥。
見著人都差不多了,伍貴妃便緩緩開口︰「前兩日有西洋使者為我西羅尊貴的帝王帶來了不少稀世珍品,承蒙聖恩眷顧,皇上賞賜了一只西洋瓶給本宮,所以今個便邀請大家一起欣賞欣賞,另外听聞六皇子和太子殿下也分別得了寶貝,所以本宮特意將二人請來,咱們今個就一起在這瞧瞧這西洋來的玩意。」
話落,便有奴才在眾人中間擺上了三座小桌,上面分別是用天鵝絨鋪蓋著的托盤,每個托盤上都放著一樣西洋來的寶貝,上面也紛紛覆轍紅色絨布,似乎生怕磕著踫著。
第一個掀開的是太子送來的東西,是一個鼻煙壺,這鼻煙壺不知采用什麼質地,里面竟然是一副山水畫,不同于以往的是,這幅畫卻像及了真的,那水在不斷流淌,水中的小舟也在不斷向前劃行,隨著小舟的駛進,兩岸的山竟然漸漸大了起來,就好似那小舟真的離這山近了一般。
眾人不由得暗暗稱奇,可是那麼點小的東西,眾人哪里瞧得見,雖然一個個脖子都抻的老長,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伍貴妃見此開口道「太子殿下,本宮瞧著大家興致都是挺好的,可這玩意實在精致,大家又都瞧不細致,難免心生遺憾,不知太子殿下是否介意將這鼻煙壺給大家傳著看看」
太子略微思忖,開口道「既然如此,那便傳來看看吧,左右也只是個玩意。」
得了恩準,這鼻煙壺便先在眾多男子的手中傳看起來,女子則是吃著糕點,討論著一些旁的話題。
齊妃則是悠閑的靠在椅子上,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眼孫露和沐寂北,瞧著孫露始終帶著個面紗,開口道「這是想奪人眼球嗎?旁的都是直接露臉,你還要帶個面紗,是想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嗎?」
齊妃可是不會給孫露面子,她齊家並不與伍家交好,只是偶爾有些合作往來,而在這宮中,自己更是被伍貴妃壓上一頭,自然也不會給和伍家交好的孫家面子。
「臣女不敢,只是前些日子臣女的臉受了傷,怕擾了娘娘的眼,才會一直帶著面紗。」孫露也開始擺著低姿態,畢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哦?這本宮倒是有興致了,不妨讓本宮瞧瞧,你的臉到底是真的受傷了,還是要故意哄騙本宮!」齊妃的話說到後面便有些嚴厲了,不過沐寂北覺得齊妃還是想看著孫露出丑。
孫露的臉色也很難看,她倒是算漏了這個齊妃,不過臉擋在面紗之下卻是瞧不出來有什麼異樣。
「皇上駕到!」隨著太監尖細的嗓音,眾人齊齊起身跪拜「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出現在眾人視線里的是一身明黃色龍袍的西羅皇帝,身後還跟著不少的大臣。
「都起來吧,朕听伊人說,今個在這賞寶,便也來瞧瞧熱鬧,這不,一听有寶貝,他們也非要跟著朕一同過來。」皇帝對著眾人隨意開口,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文武大臣。
眾人平身後,太監很快給皇帝和大臣擺好了座椅,又在附近添了不少暖爐,八仙閣這一處,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了,眾多妃嬪秀女一下子就激動的不行,孫露的雙眸中掩飾不住興奮點點光芒。
她之前給自己的父親傳了信,告訴他今日貴妃在此設宴,請他設法讓皇帝駕臨,看來父親果然是事成了。
孫露的父親料想皇帝也是想著早早見見秀女,畢竟美人在側,不能踫,見見也是好的,可皇帝又不好違背了祖宗的禮制,孫露的父親便拉著眾大臣一同前來,皇帝自然樂得高興。
沐寂北輕輕掃了一眼對面的人,安月恆果然也是位列其中,年紀輕輕便坐落于百官之首,身後不少人以他馬首是瞻,權勢之大不難想象,俊朗的容貌一眼便讓人瞧見,目光再難移開。
隔開幾位便是沐正德,將近一月未見,整個人並沒有太大變化,不過在眾多人中他依然顯得很年輕,左右的人都樂于與他攀談,他也全都笑著回應,異常圓滑。
沐正德目光投向沐寂北,瞧了瞧她坐在齊妃身後,不由得蹙了蹙眉頭,帶著擔憂,再一看沐寂北身旁的孫露,直覺與今日孫露的父親將眾人拉倒這里來有所關聯,再想想沐寂北讓自己查的那個太監,心中不由得忐忑起來,這場賞寶宴不知又會弄出什麼風波來!
沐寂北也是微微抬眸,與沐正德的視線一對而過,父女兩人便都別開了眼。
「斟茶吧。」齊妃似乎是張揚慣了,到也不在意皇帝在此,對著身後坐的安穩的兩人開口。
沐寂北和孫露連忙起身,開始為齊妃斟茶,布上糕點。
另一邊,因著皇帝等人來了,便將賞賜給六皇子的東西也一並亮了出來,傳到大家手中輪番相看。而皇帝又帶了一件寶貝,說是等到下午的時候同伍貴妃的那件一同觀賞。
「皇上,臣妾瞧著今個大家興致都不錯,不若讓眾多秀女展示展示,也請皇上點評一二。」伍貴妃對著皇帝開口,這就是伍伊人和齊妃的不同。
伍伊人毫不吝嗇的將美人推到皇帝面前,得了皇帝的心意讓皇帝念著她的好,而齊妃無論如何卻也是不會這樣做的。
皇帝見此笑道「如此甚好,正巧諸位愛卿今日繁忙,放松放松也好。」
伍貴妃一听,立即著手開始安排,不出半盞茶的功夫,工具一應俱全,場地也準備的十分得當,頗有些出游的意味,讓人心情十分放松。而得到消息的秀女們則是迫不及待的讓丫環準備自己的東西。
伍伊人還將旁邊的望月樓臨時作為女子提前準備的場所,點化妝容或者是更換服飾,一番忙活下來,讓眾人對此不由得多了幾分期待。
沐寂北低垂著腦袋,並不打算參加,總歸來說不會少了人上台,微微抬眸,卻覺得對面假山旁仿佛見了一個人影,再一看,沒有一絲蹤跡,不由得蹙起眉頭,不該是錯覺的。
很快,一切都準備妥當,皇帝御口一開,便有人登場。
「第一名,黃秀女,婉容,兩江巡撫——黃晚渤之女,所獻才藝,書法。」太監拿著單子開始宣話。
黃婉蓉是個嬌小玲瓏的女子,自有著一股靈氣,腳步輕盈,兩只縴細的小手,抓住兩桿不小的毛筆,在鋪陳開的大紙上,雙手紛飛,落筆有神,竟然左右手同時開工,寫下了不同的字跡。
以皇帝為首,眾人都站了起來,仔細看著女子的手法,只是心思各有不同。
沐寂北也隨著眾人一同觀望,面上不顯,卻在想,這孫露為了置她于死地,竟然把皇帝和這麼多大臣都搬了過來,看來是想一下子把自己踩到塵泥里去呢!
上面的秀女接連不斷的表演,下面的兩件寶貝也在眾人手中傳看,桌子上擺著糕點美食,瓊漿玉露,好不愜意。
不多時,便是孫露上台獻藝,是一只舞蹈,叫做追夢,大概意思是說一位美人入了帝王的夢,跳出了一場絕世的舞蹈,讓帝王久久不能相忘,可惜美人卻不肯再入夢,帝王只好大肆收羅美人,看著她們跳舞,企圖能找到那入夢的美人。
孫露換上了一襲粉裙,艷若桃花,臉上依舊帶著面紗,卻有幾分神秘莫測之感,讓人更是想要掀開來一看究竟,心癢難耐。
寬敞的地面上鋪著紅毯,旁邊也擺出了不少開的正盛的花卉,若不是因著這微涼的秋風,人們一定會錯以為這是春日。
沐寂北不動聲色的看了眼齊妃,果然見齊妃面色不愉,顯然是已經把孫露當做了一個潛在的威脅。
齊妃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沐寂北的眸色更深,她在為齊妃斟茶之前,仔細注意了那只杯子,發現當時杯子的內壁上隱約折射藍光,許是平常不在意,但是因著知道伍伊人也想要害自己,便仔細了心思。
而當茶水注入杯中片刻,便把杯壁上的東西帶了下去,融入了茶水中。
嘴角微微勾起,看向台上的孫露,這秀女的表演都是自願的,可幾乎是人人都想著在皇帝面前露臉,或者是因為自己的父親的眼色,一個個都爭前恐後的上台,孫露自然也不例外。
沐寂北想,孫露是個有野心的,此番上台必然是為了引起皇帝的注意,不過既然她敢這樣做,必然是說明那張臉已經無礙。
果然,一舞終了,滿堂喝彩,以皇帝為首,鼓著掌「好!好!好!」
「多謝皇上夸獎。」孫露微微屈身,見了個禮。
皇帝滿眼喜歡,不由得再次開口道「孫大人教女有方啊!當真是一舞傾城啊!只是孫秀女可否把面紗摘下,讓朕一睹真容啊?」
在沐寂北看來,皇帝笑的著實有些猥瑣,上上下下的將他打量了一番,也不知他怎麼會生出殷玖夜和殷玖笙那樣兩個妖孽般的男子。
不過不管怎樣,皇帝的這一番話算是奠定了孫露當前第一人的地位,不管是帝王因著對孫露的真容好奇,還是因著孫露的舞藝當真一絕,最起碼皇帝親自開口詢問,這便表明了她是最成功的。
孫露款款點頭,眼中含羞帶怯,素手輕輕扯下面紗,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伍伊人的眸色變得有些晦暗不明,而齊妃則是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糕點,化成一地粉末。
皇帝的眼中一閃而過驚艷,更是連道三個好︰「好!好!好!」不由得拍起大掌!
沐寂北也笑了,這孫露倒也真是聰明,為了奪得皇帝的青睞真是不計後果,她怎麼就看不出嫁給皇帝這個老男人好?說到底,還是權勢使然,權勢就如同一個魔鬼,撒下一張滔天大網,親情,友情,愛情,真誠,正義,良知在這張大網下卻都無所遁形。
原來,孫露找了御醫,用極細的在火上燒過的細針將之前化膿的地方都挑開,處理干淨,而後未等傷口全部愈合,就在那燙傷的半面臉上畫上了桃花裝,深粉色的桃花,片片妖嬈,金色的花枝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再加上那豐滿性感的身材,便好似那桃花精一般。
艷粉的衣裙沒有穿出一絲俗氣,那凹凸不平的皮肉反倒是把那些桃花襯得立體起來,仿佛是用刀在臉上刻出的桃花一般,簡單裝飾了一下,竟然人覺得這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
「回稟陛下,臣女實在當不得這三個好字,還請陛下將這三個字另賜她人。」孫露緩緩抬眸,一雙眼楮盡是媚絲。
「孫秀女這話實在是太過謙了,若是你當不得,這還有何人當得?」皇帝搖搖頭,表示不贊同。
「臣女與寂北妹妹素來交好,曾听人說寂北妹妹的琴聲堪稱一絕,便依仗著交情請寂北妹妹奏上一曲,可是寂北妹妹卻說,這琴只彈給最尊貴的人听,臣女便再開不得口。」孫露若有似無的看了眼齊妃身側的人。「對臣女想,這最尊貴的人自然是陛下,所以想借著陛下的面子,也听一听這天籟之音,也讓皇上來評判評判,到底是露兒的舞姿美,還是寂北妹妹的琴聲妙!」孫露嫵媚的對皇帝開口,一雙美目顧盼生俏。
皇帝一愣︰「哦?竟有這等事?那快宣相府的小姐上來吧,朕也要一飽耳福了。」
孫露低垂著頭,旁人瞧不見她的算計,她可是派人詳細調查過這沐寂北,她早年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庶女,根本不曾得人悉心教導,她猜測,沐寂北應該是連字都不識幾個,不過今年卻是不知使了什麼手段,竟然將沐正德忽悠的暈頭轉向,對她寵愛萬分。
當然,孫露知道沐寂北向來狡猾,所以即便是細致調查過仍舊不放心,所以詢問了她的姨母柳芝蘭,柳芝蘭則是告訴她,早年沐寂北連吃穿用度都是差的,哪里還能學到什麼。
兩日前,她上門大鬧的時候也仔細觀察過沐寂北的手指,細女敕的沒有一點痕跡,若是長久聯系琴藝的人,手指上必然會磨出繭子,可是看著沐寂北的手指,她卻肯定了,她一定不會彈琴。
沐正德的心中一冷,今日果然就是針對北北的!他從未為北北請過什麼先生,北北怎麼可能會彈琴,可是剛剛孫露那一番話,卻是把北北推入了一個巨大的陷阱中,若是北北彈不出來,或者聲稱自己不會,哪怕是用旁的來代替,都會十足的惹怒皇帝,因為沐寂北只要不彈琴,或者彈的不好,都只能代表她不承認皇帝是這西羅最尊貴的人!
而在這麼多人面前,若是觸怒了龍威,讓皇帝沒有面子,皇帝必然不會簡單的幾句話了事,皇帝本就是個氣量狹小的人,若是北北真的彈奏不出,即便是看在如今相府的面子上,皇帝也不會善罷甘休,這孫露的一番話只要說出來,根本就沒有給沐寂北任何退路!
這時,澄江候也就是孫露的父親將目光投向沐正德,眼中帶著得意,露兒這一步棋走的不錯,更何況听聞還有後手,皇帝向來氣量小,這次應該會看在沐正德面子上饒她一次,可卻十足的會把這件事記在心理,等到露兒的後招一出,皇帝必然是新仇舊恨要一起算算!
伍伊人依舊端莊的坐在皇帝身側,姿態很高,卻目光柔和,一如完美無瑕的女神模樣,雖是面上不顯,可是伍伊人的心中卻滿滿都是期待,這場宴會為沐寂北準備的禮物實在是太多了,她就不相信,沐寂北要有幾條命,還能全身而退!
「這要說琴藝,我們齊妃娘娘曾經可是師從盧家,不若讓兩人比試一番,也算是助助興!」伍伊人仿佛生怕場面不夠熱鬧,一開口,便又為沐寂北樹立了兩個龐大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