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這一輩子不容易
在開飯之前，楊霽霏叫囂個沒完沒了，但真動起筷子，沒到兩分鐘便草率收了尾，顧自己玩起了手機。坐在一旁的楊老爺子見了心疼寶貝孫女難免嘮叨幾句，說什麼人是鐵飯是鋼諸如之類的老生常談，結果被楊霽霏一句直接給頂了回去。
一直只顧著埋頭扒飯的于天縱瞥了一眼輕度公主病的楊霽霏，心想著小妮子真是越來越嬌.女敕，若是能狠狠地啃上一口，就算折壽十年都願意，俗話說的好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
千呼萬喚始出來！
直到晚上七點半，楊家**oss楊萬里踏著蒼茫的夜色姍姍來遲，于天縱見了正準備起身行禮，不料被楊老爺子一拉住，還不陰不陽地慫恿道︰「小縱，顧自己吃飯，沒那麼多的講究，也沒啥大不了的。」
于天縱一時陷入尷尬境地，但還是畢恭畢敬地叫了一聲楊部長，楊萬里見老爺子臉上表情陰晴不定，立刻沖李秘書使了個眼色，老李朝著于天縱努力努嘴。
心領神會的楊萬里收起平日在媒體前的氣場和威嚴，沖著于天縱一臉諂媚的笑道︰「小縱，別楊部長長楊部長短的，自家人不用這麼見外，你不介意的話就叫我一聲楊叔。」
說完楊萬里嘿嘿一笑，像是一只迷途小鬼突然瞧見了正統的閻羅王，這部長當的確實有點寒顫！
于天縱也不矯情，溜須拍馬一般甜甜地叫了一聲楊叔，楊萬里很是享用地點了點頭，一直陰沉著臉的楊老爺子見了這一幕，緊皺的眉頭才緩緩舒展開來，露出一抹平日里極少見的笑容。
低頭玩手機的楊霽霏瞥了一眼風塵僕僕地楊萬里，不屑地道︰「你這架子端的挺大，回來晚也不知道往家里打個電話，害的我們這多人餓著肚子等你這麼久。」
平日里威風八面的楊萬里一听閨女的話，立馬腆著臉向眾人鞠躬一再表示道歉，這讓于天縱這個連吏都算不上的七八十品芝麻官大跌眼鏡，做完一系列夸張舉動後，楊萬里灰溜溜地親力親為盛上一碗飯坐到李秘書旁邊，愣是連聲都沒敢吱，咋看一副童養媳的憋屈小樣。
楊萬里這麼一個正部級的高干，在政治場上揮斥方遒，在工作中獨當一面，但只要一踏入家門地位立馬就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遠抵不過老爺子的貼身警衛，更別提楊霽霏這樣的家族中心軸了，于天縱瞧了剛才那一幕，著實替他心疼。
不過這也從側面反映了楊萬里是個顧家愛家的男人。
楊老爺子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屬太上皇一級，別說在楊家就算放眼全國也沒人敢跟他大小聲，畢竟老一輩革命人的資歷擺在那里，不是誰都可以輕易撼動的。等哪天楊老爺子真一命嗚呼了，那幾尊最頂層的菩薩也必須躬身吊唁、親獻花圈。
受傳統燻陶的楊老爺子平日里吃飯話不多，今天大概是于天縱在場的緣故，破天荒來了興致，在桌上就唾沫四濺的胡侃一通，講的都是戰爭年月的事情，這些段子楊霽霏听了不下一千遍，也難怪她會嘟囔著嘴頂一句。
吃完晚飯，楊老爺子在楊霽霏和于天縱的攙扶下在小院逛了幾圈，然後回到房內接受隨身醫護人員的體檢，臨睡前握著于天縱的手又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大堆話，直到沉沉睡去還是沒有放手。
于天縱替老爺子蓋好被子，然後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間，正好跟全副武裝準備出門的楊霽霏撞了個滿懷，這小妮子舉著一張漂亮的臉蛋正要發飆，被于天縱一個噤聲的手勢止住。
楊霽霏把于天縱拖到一邊小聲道︰「要不要本姑娘帶你出去溜達一圈，讓你這個鄉巴佬見識一下皇城腳下的夜景。」
初到貴地的于天縱確實有那一份沖動，但回頭一想覺得不妥婉言拒絕道︰「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腰酸背痛的，就不跟你出去干那些心跳加速的壯舉了，我年紀大了經不住大起大落。」
楊霽霏知道于天縱說的是上次在靈隱路上的那一茬，于是翻了翻白眼道︰「就你這副沒長開的小樣，還敢跟我倚老賣老。」
于天縱撓了撓頭皮笑了笑，憨厚到了極點。
楊霽霏懶得跟這不上道的犢子糾纏，冷哼一聲道︰「姓楊的在書房等你，請你過去一趟啊。」
楊霽霏對別人一直稱呼她老子為姓楊的，于天縱知道這不是因為她紈褲的沒有教養，而總隱隱覺得這一對父女之間有解不開的芥蒂，至于具體問題，他沒有根據說不上來，只是一種感覺。
于天縱來到書房時，楊萬里正在揮毫潑墨，也就沒好意思直接打斷他得興致，只能安靜的站在一旁等候，直到楊萬里把岳飛整首的《滿江紅》全部落于紙上欣然收住氣勢後。
于天縱這才走過去欣賞一番問道︰「楊叔，也喜歡舞文弄墨？」
楊萬里將一支粗狂的狼毫擱好之後，笑了笑道︰「平日里工作忙，閑暇的時候就喜歡胡亂寫一寫，讓你見笑了。」
于天縱伸手拿起宣紙，像模像樣的觀摩後道︰「楊叔，是你謙虛了吧，就憑這一手正體楷書，至少也得三十年以上的功底。」
這不是于天縱阿諛奉承，楊萬里確實寫的一手好書法，氣勢磅礡，筆力遒勁，力透紙背，落筆更是從容自如，洋洋灑灑之間毫無斷痕。雖然于天縱是個不折不扣的門外漢，寫的字歪歪斜斜龜爬一般，但畢竟跟了陸為民這麼多年，而陸為民在書法上的造詣絕不亞于那些噱頭很大的名家，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
褪去正部級外衣的楊萬里笑著問道︰「你懂書法？」
于天縱擺了擺手道︰「我靜不下心也沒那個境界，之前我有個老師寫的一手好字，跟他時間長了，也就稍微有點粗略的見解，所謂的精髓我也不敢班門弄斧啊！」
楊萬里笑了笑，不可置否。
兩人走到一張竹編茶幾前落座，此時，提前擱在酒精爐上的一壺水被煮的滋滋作響，見火候已成熟，楊萬里非常嫻熟的操起宜興紫砂茶盞，倒入沸水洗淨，放上茶葉再斟上水，再洗淨再到出，一氣呵成，頗為講究，而這一系列功夫茶中不可缺少的步驟在不解風情的于天縱看來，非常騷包甚至有裝逼的嫌疑。
「小縱啊！听醫院的領導說老爺子很有可能撐不過清明。」
三進三出之後，楊萬里為于天縱滿了一盞香氣四溢的茶，滿臉惆悵地繼續說道︰「這件事霏霏還不知道，你先別跟她說，她跟老爺子感情深，不見得能一下子接受。」
于天縱拿起袖珍的紫砂茶盞晃了晃，一飲而盡，苦澀的滋味從咽喉直插心髒，「叔，老爺子苦了半輩子，但也霸氣了半輩子，小小的一道坎未必能攔得住他。」
楊萬里眉頭微皺，沉著氣，神色凝重，「這次叫你來，我的意思很明確，就是希望你能多點時間陪陪他，老頭子性格倔，跟我這個兒子對不上眼，跟你們這幫年輕人走的很近，如果哪天真走了，也要他走的開開心心，他這一輩子不容易。」
這一輩子不容易！
于天縱堅定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