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三十分鐘，三個億
霧靄騰騰的山澗，二月杜鵑嫣紅點點，翠松蒼柏深處，一個散碎石塊胡亂砌成的墳包前，整齊排放的三支煙已經燒了一半，一個年輕人把頭靠在墓碑上席地而坐，眼眶泛紅，前面的視線一片霧蒙蒙。
年輕人用衣袖擦了擦碑文上于保國三字，站起身來囔囔道︰「老頭子，我回來看你了，今天故意沒給你拿酒，就是希望你在下面少喝一點，要是認得回家的路，就常回來看看，我挺想你的。」
于天縱深吸一口氣抹掉臉上的淚痕，然後頭也不回朝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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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天縱最終沒在那個土生土長的小村子里逗留，而是火急火燎地趕往浦陽縣城，這倒不是因為他怕宋寡婦提著菜刀上門尋仇，而是確實有正經事要干，且刻不容緩。
回浦陽老家過年的秘書張哲宇在車站恭候多時，一見于天縱立馬招呼著上車，兩人再次風塵僕僕地趕往越城。在一個名為國際花都的高檔住宅樓的牌坊前，掛著綠陽縣委縣政府牌照的破桑塔戛然而止，物業的保安不屑地瞥了一眼後，毫不客氣地擋下了去路，完全沒有放行的意思。
要是換做在平日里，保安如此狗眼看人低的話，以于天縱的暴脾氣別說這牌坊，就你攔路劫道的保安給一並拆了。但今天有事在身，也只能隱忍不發，還很狗腿丟給對方一包中華煙。
勢利的看門狗得了一根骨頭，立刻換上一副搖尾乞憐的嘴臉，沖著于天縱就是一個標準的敬禮，然後那輛上了年歲的桑塔納風馳電掣般駛過門哨，直奔18號公館別墅。
「請問莫總在嗎？」
提著一摞土特產的于天縱敲開了別墅院門，對著前來開門的保姆問道。
保姆小心翼翼地打量一番後問道︰「你們是誰？」
身後的張哲宇一听立刻奉上于天縱的名片道︰「這是綠陽縣分管農業口的于副縣長，特意趕來給莫總拜年，請阿姨代步通知一聲。」
保姆接過名片便領著于天縱和張哲宇進了屋，面對裝修豪華的離譜的房子，于天縱就連落腳都特別不自在，深怕一不留神把光溜溜漢白玉地磚給踩碎，光一塊地磚就得好幾萬啊。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一個穿著休閑服的年輕男子從二樓走了下來，于天縱見了立刻起身畢恭畢敬道︰「莫總，新年好！」
被稱呼為莫總的年輕人倒也沒擺什麼譜，笑著走過來跟于天縱和張哲宇一一握手，「于秘書怎麼跑到綠陽這山溝溝里去當縣長了？難不成還嫌咱越城的池塘太小。」
說著，便招呼兩人坐好，相互寒暄客套一番後問道︰「于縣長，這次特意跑一趟，不只是為我帶這些土特產吧？」
于天縱抿了一口上好的武夷山大紅袍，笑了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嗎，今天來還帶了一個項目過來啊。」
東風果飲集團的董事長莫風笑著點了點頭道︰「說來听听啊！」
于天縱沖著一旁的張哲宇揮了揮手，後者忙不迭將一本完整的項目策劃書雙手奉上。莫風接過後稍稍翻閱了一下，並不覺得有什麼出彩的地方，接著問道︰「目前市場上做水蜜桃的飲品的公司很多，飽和度雖然不高，但競爭性還是非常激烈，咱們這些後來居上的笨鳥憑啥跟別人搶飯碗。」
早在預料之中的于天縱抽了抽鼻子繼續道︰「我在網上查過一些有關水蜜桃深加工的項目，在國內目前尚無一家真正專職在做這項目的公司，還有就是我咨詢過農業部一些技術人員，他們對水蜜桃深加工項目也秉持非常樂觀的態度，莫總，你既然是做市場調研出生的，我想你應該看得到這一片廣袤無垠的前景吧。」
于天縱說的繪聲繪色，而莫風听了後卻直搖頭道︰「市場經濟下，我們看重的是實實在在的效益，如果效益要跟風險掛鉤，我們絕不可能以身犯險，畢竟這錢進去就出不來了，于縣長你的方案完全沒有說服力。」
于天縱點了點頭道︰「莫總，綠陽的水蜜桃純生態，原口味，質量上乘，雖然由于交通瓶頸沒能在全國打開市場，但在周邊幾個省還是頗具影響力。你又是咱們華東知名的青年企業家，如果打著你們東風集團的旗號，再加上綠陽水蜜桃這麼多年積累的口碑，不知道這算不算招搖過市呢？」
莫風笑了笑道︰「繼續。」
于天縱掏出一張果飲市場調查表，攤開在茶幾上道︰「這是一張全國飲料巨頭上一年度的業務份額表，是我花了三個通宵的時間拼湊起來。目前在主導飲料市場基本是碳酸飲料和功能飲料，而真正在果飲這一塊做深做精的很少，農夫果園和匯源算是老牌，但只要你仔細揣摩一下，他們在水蜜桃方面也只是粗粗掠過，卻沒有真正下過功夫，這是為什麼？」
莫風搖了搖頭，回答不上來。
于天縱接著道︰「當然不是水蜜桃飲品的口感問題，因為他們沒有很好的果品來源，而咱們東風集團瀕臨綠陽縣，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就是‘地利’。我們綠陽縣委縣政府對進駐投資的公司又大開方便之門，定會加大力度去扶植，這就是所謂的人和。」
莫風笑了笑問道︰「既然佔盡了‘地利人和’，那最重要的天時又怎麼說。」
于天縱略加思索後，不慌不忙地道︰「我問過越城市分管工業的錢副市長，他說你們東風集團上一年度業績明顯下滑，只佔鼎盛時期的七層左右，這也就意味著你們主打的‘橙飲’系列的市場在急劇萎縮，可以這麼說，東風集團已經退無可退，正處在一個轉型的關鍵時期，推出新的果飲系列已經迫在眉睫，這想必就是‘天時’吧。」
被一針見了血的莫風拍手稱快道︰「想不到搞政治的還懂市場，真難得啊，于縣長說說的句句在理，我確實有所動容，但于縣長是不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于天縱追問道︰「哪一點？」
莫風道︰「一百噸的水蜜桃最多只能炸成一噸的汁水，如果我們上了這個項目，對果品的需求量可是個天文數字啊，以綠陽目前不成氣候的種植規模，需遠遠大于供啊，解決不了最終源頭問題，那也只是一副美好的藍圖罷了。」
早有準備的于天縱又拿出另一份策劃案，放在桌子上嘿嘿一笑道︰「莫總，我可是有備而來，這是關于綠陽水蜜桃成規模集中型培育方案，專為你們東風集團量身打造啊。」
敗下陣來的莫風欣然一笑，指了指于天縱道︰「讓你做這個副縣長，我看屈才了啊。」
于天縱心不踏實，再問了一遍道︰「那莫總你是同意上這個項目了。」
莫風點了點頭道︰「你都把我放在案板上開膛破肚了，我還有別的去路嗎？」
說了一堆廢話的于天縱口干舌燥，一遍慢悠悠的喝著茶一遍問道︰「那莫總準備先期投多少，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莫風瞥了一眼牆上古色古香的經典款擺鐘，淡然一笑道︰「你用三十分鐘說服我，我就先投三個億吧。」
三個億！
正在喝茶的于天縱一听，嗆的直接噴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