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四把刀
所幸對方下的不是砒霜,要不然于天縱估計真要在浦陽灘頭一命嗚呼了,催情這一類藥物只要這藥性一過,對身體基本無傷害,所以只休息了一個晚上,于天縱便回到辦公室上班,至于高連天對他所做的勾當只字未提,像是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就胡亂張口咬人極有可能被對方反咬一口,深知這一點的于天縱當然不會輕易就打草驚蛇。
不過還沒等走到辦公室門口,于天縱便听到從縣長戴永杰的房間里傳出陣陣罵聲,似乎其中還夾雜一些鍋碗瓢盆摔在地上的刺耳聲,幾個政府辦的同志站在門口畏畏縮縮,倒是好事的張哲宇叼了一根煙擠在人群的最前沿探頭探腦,咋看還以為在看一場猴戲。
當于天縱走近的時候,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身後站了常務副縣長,可見這專心致志的認真勁,于天縱捂著嘴咳咳了幾聲,所有人才齊刷刷反應過來,立馬四處竄開,各回各家。
于天縱指了指張哲宇的鼻子道︰「張哥啊,想不到你堂堂一大老爺們卻弄的像個娘們似的,啥熱鬧都往上擠,削尖腦袋往里鑽啊。」
張哲宇瀟灑地吐出一口煙,不以為然的道︰「于縣長,戴縣長一大早就把自己關在屋內,不是摔東西就是罵罵咧咧,我這不是擔心嗎?所以才過來瞧瞧,看看有什麼能幫的上忙的。」
于天縱白了一眼道︰「你能管好自己就不錯了,我真後悔當初把你帶回浦陽。」
張哲宇一听,剛要開口叫屈,不料被于天縱踹了一腳罵道︰「趕緊給我滾回辦公室去,秘書讓你當的像個大喇叭似的。(看小說就到)」
等張哲宇灰溜溜地溜回辦公室後,于天縱輕輕敲了敲戴永杰虛掩的門,只听到里面一聲爆呵道︰「給我滾。」
恬不知恥的于天縱又再次敲了敲門道︰「戴縣長,我是于天縱。」
戴永杰沉寂一會後,有氣無力地道︰「于縣長,現在我真不想見客,如果有事下午再詳談。」
于天縱沒有遵命離去,而時推開門徑直走了進去,只見戴永杰的辦公室一片狼藉,書和報紙四處散落,一只仿青花的青瓷筆筒也被摔成了碎片。
面對這一幕,于天縱淡定如水,他了解戴永杰溫和的脾氣,如果不是遇上什麼棘手的事情,一向儒雅甚至懦弱的戴縣長寧可委曲求全息事寧人,也絕不可能做出這麼過激的行為。
于天縱沒有理會戴永杰,而是顧自己蹲去收拾散落在地上報刊雜物。當年,在干秘書時,陸為民也有過類似這樣發飆,把所有氣都撒在東西上面,每當遇見這樣的情況,于天縱總是漫不經心蹲在地上專心致志的收拾。
可現在身份已今非昔比,再干這秘書干的事,他不但沒有覺得什麼不妥,反而感覺很親切很熟悉,甚至有點變態的惆悵。
戴永杰背著雙手站在窗前,視線透過厚厚的鏡片落在浦陽江心,他自信滿滿下浦陽,也曾躊躇滿志想要把浦陽的明天建設的更美好,但他做夢也沒料到,他這個縣長到頭來卻只是一個擺設,就連一個當地的局長都敢仗著高連天的庇護跟他頂撞。
「于縣長,你別看這浦陽江水清澈見底,其實最深處積了一層厚厚的淤泥,只要稍微攪動一下,立馬變得污濁不堪。浦陽的形勢也是如此,在外界看來風平浪靜相安無事,卻只有局中人才了解其中的無奈啊。」
背對著于天縱的戴永杰長長嘆了一口冷氣,像是有道不盡訴不完的哀怨,在浦陽的一年半載里,過的太累太心慌,不但要苟延殘喘,還要在上頭領導面前裝的燦爛無限,畢竟一個縣長在自家地盤上被人踩的半死不活,傳出去誰都會瞧不起。
于天縱拾起一堆書刊雜志,整理後很認真的放回書架,然後意味深長的笑道︰「戴縣長,水清則無魚啊,只有混沌不堪的水域才能養活像魚蝦這一類的小丑,官場自然也是同一個道理,連魚和蝦都有它生存的權利,那麼人就更不用說了,要不然世上就無正和邪之分。」
滿臉惆悵的戴永杰長嘆一聲道︰「這主人一心想為狗爭取生存權利,而這狗卻不知足反過來咬了主人一口,其中滋味真不好受,想想都心寒。」
戴永杰含沙射影指的狗于天縱知道,正是水利局的局長徐國民,此人之前只是一個水利站的站長,戴永杰下到浦陽後對他的工作能力非常滿意,經過多方斡旋終于把這姓徐的給扶上了水利局第一把交椅,沒料到這犢子剛站穩腳跟就翻臉不認人,一轉身便投入了高連天這群鄉黨的旗下。
就在上周,浦陽江下游的一個水利工程項目招標,徐國民居然沒沒有征得戴永杰的同意,甚至連通口氣都沒有就私自把招標項目給推了出去。這讓戴永杰大為惱火,直接跑到水利局興師問罪,結果這位徐局長輕飄飄的來了一句‘這是高書記的意思’,把縣長膈應的不輕。
于天縱掏出一根煙遞給戴永杰,樂呵呵地道︰「戴縣長,按你現在的心情抽根煙或許會好受一些。」
五十年從不抽煙的戴永杰這次沒有拒絕,接過煙後直接點上,但只抽了幾口就嗆的熱淚直流。
于天縱看似沒心沒肺的笑道︰「戴縣長,有些事情可以不聞不問,甚至裝聾作啞,但原則上的問題必須學會牢牢抓住,就像學抽煙一樣,雖然第一口會嗆會難受,但只要習慣了就能吞雲吐霧游刃有余。」
戴永杰搖了搖頭道︰「說說簡單,一旦落實到實處就身不由己了。」
于天縱接著道︰「徐國民只是個樹下乘涼的小丑,不值得你動怒,只要把提供綠蔭的這棵大樹連根拔起,這群蹦跳的小丑自然就溫順了。」
于天縱直指高連天,他目前需要利用一切盡可能利用的關系,只要把勁往一處使,就算再粗壯再根深蒂固的大樹也會有轟然倒塌的一天。
戴永杰听了于天縱的話後有些遲疑不決,這高連天在浦陽苦心經營多年,勢力遍布各局各鄉鎮,可謂無孔不入,沒有外力的幫助很難將他按到,如果沒有十足把握就魯莽反撲,極有可能引火燒身。
于天縱看出了戴永杰的猶豫,笑了笑繼續道︰「戴縣長,如今在你面前只剩下兩條路,要麼繼續殘喘苟且或者出走浦陽,要麼頂風而上,最多是個兩敗俱傷,但可至少以活的很體面,不過這其中的分寸還必須得由你自己拿捏。」
許久之後,戴永杰抬起頭哀怨道︰「就算我有這個決心但沒有這個實力,這一切照樣只是紙上談兵無濟于事啊。」
于天縱點了點頭道︰「高連天在浦陽確實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但也並不是牢不可破,只要運用得法,就能逐一擊破,最終將這個政治抱團體徹底瓦解。」
戴永杰無奈的笑道︰「于縣長你說的我都懂,但我一個異鄉客拿什麼跟這群地頭蛇周旋呢。」
早有下策的于天縱胸有成足的砸吧了一口煙道︰「戴縣長,你手里的籌碼雖然不多,但可以刀刀見血,只要你利用得法絕對能夠掃清浦陽這一片污.穢不堪的水域」
戴永杰一听,納悶道︰「我手中有什麼籌碼?」
于天縱豎起一個手指道︰「縣委書記王重天手握人事大權,只要他不簽字就算組織部那邊再折騰也是徒勞,所以他是第一刀。」
于天縱接著豎起第二根手指道︰「戴縣長您擁有全縣財政的支配權,只要你緊縮口袋,下面那些個局長啊鎮長什麼的不出三個月,就會惶恐不安,畢竟沒有銀子什麼路都走不了啊。」
戴永杰點了點頭,似乎有一點明白。
于天縱又伸出一個手指,指了指自己笑道︰「姓于的不才,願意當戴縣長的第三把刀,雖然不怎麼銳利,但可以為你和王書記在常委會上保駕護航。」
「那第四把刀呢?」戴永杰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于天縱走到窗前,學著戴永杰將視線投在浦陽江心,然後故作神秘道︰「至于這第四把刀嗎?尚在打磨之中,只要它能成型出鞘,定能直插高連天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