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東京的亞洲國際造船公司債權銀行會議突然緊急召開,臨時接獲通知的公司會長江野郎憂心忡忡地走進位于公司十八樓的會議室,隱瞞心中納悶情緒,臉上強裝無事狀地與已然就座的國內外債權銀行代表打招呼致意。
「大家好!」
各大債權銀行代表面露微笑地與表情平和但臉色稍顯蒼白的江野郎會長點頭致意。
然後,江野朗一頭霧水地在長會議桌背窗的位子坐下來,他左手邊是公司總經理山本先生,右手邊則是公司財務江直先生,兩位旁邊則分別坐滿了公司各部門高級主管與法務顧問。
至于江野朗對面則坐滿公司的債權銀行代表們,唯獨與他面對面的位子是空的桁。
江野朗轉頭低聲詢問旁邊的山本道︰「山本,我們的主要債權銀行代表蓋林先生怎麼沒坐在我正對面的位子?」
手下壓低聲音回答︰「報告會長,我也不知道。您進來前,我與蓋林先生閑聊時曾問過,他說中間這個位子是要留給公司的主要債權人。」
他沒有說出當蓋林先生說這句話時,神情是十分愉悅的楗。
「主要債權人?我們主要債權銀行換人了?」江野郎難掩訝異,嗓音微微提高。
山本面露尷尬地點點頭︰「報告會長,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
江野郎轉而低聲詢問右手邊的財務江直︰「直,公司的主要債權銀行已經換人了,這是怎麼回事?債權轉手這種大事,事前怎麼沒有人先告訴我?」
江直也是滿臉尷尬地低聲回答︰「報告會長,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真是失禮……」
正當兩人在低聲交頭接耳之時,他們對面的債權銀行代表突然紛紛起身,蓋林還離座走向會議室大門去歡迎正推門走進來的男人,熱情地拉著他的手笑道︰「江野琛先生,歡迎歡迎,請過來這邊坐。」
「亞洲國際造船公司」的高級主管們難掩好奇地轉頭望著走進來的男人,發現這個新更換的主要債權人還真是年輕,從外表來看,英朗優雅,似乎還不到三十歲!
然後,債權銀行代表一一熱誠地與這位年輕人握手寒暄,之後主要債權人才在蓋林的引導下于江野郎對面坐了下來。
年輕男人坐定後,沉默了一下,突然開口向對座的江野郎道︰「江會長,嗯,還是我該叫你一聲……爸爸?」
江野琛低沉的嗓音透出一絲明顯的惡意。
江野郎目瞪口呆地看著坐在他對面、語出驚人的年輕人,支支吾吾問道︰「請問你……你是?」
「我的名字是江野琛,母親的名字是沈靜秀,不知道這兩個名字對日理萬機的江會長來說是不是覺得有點耳熟?」江野琛語調平平,臉上毫無表情,以冷淡的眼神看著江野郎。
「沈靜秀?」三個字一傳入耳中,江野郎恍遭雷擊般全身愣住──
「野郎,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女子嘶聲質問,眼中盡是心碎哀傷。
「少來跟我唆,還不快給我滾回中國去!」一臉不耐煩的江野郎對著懷里抱著兒子的前妻沈靜秀吼道。
「野郎,你不是說我們為了你的債務先假離婚嗎?你怎麼突然和別人結婚了?那我們的孩子該怎麼辦?」沈靜秀淚眼婆娑地哭泣道。
一位艷麗女子從豪宅中走出來,來到江野郎所站立的大門前,滿臉厭惡地怒瞪與新婚丈夫對峙的女子。
「野郎,還不叫這瘋女人快走?她再在這邊發瘋胡鬧下去,我就要打電話去報警了!」
渾身一凜,江野郎看著前妻與她懷中的兒子,眼底閃過一絲不舍,可下一刻隨即沉下臉對自己的前妻狠言出聲︰「你快走!你再不走,等慧子打電話去報案,你被抓走就算了,到時候誰來照顧我們的孩子?你不要再胡鬧了,快回中國去!就當我們兩個從來沒認識、相遇。快走!」
「別再自找羞辱了,否則就別怪我不顧念舊情分地找人來趕你走了!」
撂完狠話,江野郎摟住新婚妻子慧子,在她耳邊甜言蜜語、安撫低哄了好一陣子,終于稍稍氣消的慧子狠狠瞪了沈靜秀一眼,直接拉著江野郎轉身走進大門內,厚重的大門很快地關上。
那日之後,江野郎與前妻沈靜秀、兒子江野琛再也沒見過面……
旁邊的人推推發愣的江野郎,低聲喚道︰「會長?會長!」
江野郎猛地回神,思緒從三十年前的東京市拉回到公司會議室里;他愣楞看著坐在對面的年輕人,止不住聲音顫抖地問道︰「你是我的孩子?」
江野琛看著坐在會議桌對面、自小到大始終未曾謀面的親生父親江野郎,不帶任何感情地以英文說道︰「江會長,我已經將你們公司在銀行的所有負債,全數向在場各大銀行購買過來了,從現在起,我就是亞洲國際造船公司所有負債唯一的債權人。」
亞洲國際造船公司與會的主管們听到這位年輕人這番宣布,忍不住議論紛紛地討論起這戲劇化的發展。
江野琛接著再道︰「今天召開緊急會議的原因是因為我要執行亞洲國際造船公司與債權銀行之間的合約,此刻我已經將我手上所有債權轉換成江野國際造船公司股權。」
「然後……江會長,你被開除了!」他終于說出召開這個會議的最終目的。
听到三十年來從沒見過面的兒子,竟然把公司所有的債權收購過去,並將所有債權轉換成股權,進而一口氣掌握了公司百分之八十的股份,並且當場宣布將他開除……
一連串重大打擊讓江野琛頓時一口氣轉不過來,眼楮一黑昏了過去。
江野琛臉上不帶任何情感地站起來,對著亂成一團的亞洲國際造船公司高級主管們說道︰「請你們帶公司相關法務人員與我的人把手續交接好,你們好好做,我或許會考慮讓你們留下來。」
大家悉數不說話,只是恭敬的點頭。
江野琛眼露滿意之色,接著轉頭露出笑容對著全部起身準備陪同他離開會議室的各大銀行代表們說道︰「各位銀行朋友們,我先走一步。晚上在東京大飯店的晚宴不要忘記了,一定要賞個臉。」「沒問題,晚上見!」美國銀行亞洲區總裁蓋林先生豪邁地笑著替眾人回答。
位于東京金融中心的東京大廈內,江野琛目光深邃的盯著落地窗外閃爍的燈火,忽明忽暗的燈光里,他的表情越發難以琢磨。
「江先生,關于我們的合作伙伴,雷氏實業在這起造船案中的有關受賄行為,我已經列了相關資料交予律師了……」
「哦?那就交給律師去處理!」
「另外,回中國的航班已經訂好了,現在還有兩個小時!」
中國……
听到這兩個字,江野琛目光里閃過一絲復雜。
「知道了,你下去吧!」
********************
S城的南京西路,人來人往,酷熱難擋。
剛回國來的寧茵有些承受不住這太陽的毒烤,便躲在一間便利店內想緩一緩。
電話響了,里面傳來很悶的男聲,「听說你想給媽媽買蛋撻,所以一個人去了南京路?」
「是呀,媽媽想吃的那間老師傅的蛋撻店剛好我以前也吃過,他們其他人都不知道,所以我自己就出來了……」
看了看時間,寧茵溫柔的答。
「外面多曬,你知道嗎?趕緊告訴我你的地址,我讓司機接你回去……」
「哎呀,邢灝,我沒有你那麼嬌氣,這麼多年沒有回來了,我也想借這個機會出來看看嘛,也沒必要這麼緊張啊,我又不會……」
「你還不會,我擔心你被人賣了你還得幫著人數錢呢!」
邢灝戲謔的打斷她的話,寧茵只好悶悶的吐了吐舌頭,有些無奈,這個男人,回國後幾乎都不讓她出門,出門還出動所有的保安來保護她,哎,雖然這是他的好心,但是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
「地址乖乖的發我,司機立即到!」
「噢……」寧茵無奈。
「只是媽媽要吃的東西還沒買到哦……」
「那東西全是油,不適合病人吃!」
「可醫生不是說她想吃什麼都要滿足她嗎?」
「寧茵,我心里有數,你現在是邢太太,這樣出去,讓人看到不好!」
「可是……也不用刻意來接我了,我可以坐公交車回去……」
「沒可是,等著——」
哎,看著被掛斷的電話,寧茵無奈的微微嘆息了一聲。
正當寧茵從便利店出來,準備過路口的時候,眼角瞄見一位老太太眼神恍惚地站在路邊,張望著車水馬龍的南京西路。
寧茵隨著所有匆匆趕著上班的人潮越過那位老太太身邊,直到站在公車站牌前,才想起那位老太太臉上的無助神色,忍不住回頭張望一下,發現那個老太太仍然站在路邊,沒有移動。
她開始猶豫,正想著不知道該不該過去詢問一下老太太需不需要幫忙時,就看到她要搭乘的公車已到站,于是她機械性地隨著人潮上了公車。
上了公車,拉著握把,公車經過老太太站立的路口,她又看到那個站在人潮洶涌街頭的身影,那孤伶伶的背影讓她頓時心生不忍,沒有再猶豫地馬上決定要下車去確認一下那位老太太需不需要幫忙。
下公車後,寧茵一路小跑朝老太太站著的方向奔去,很快就發現那位老太太還是站在人來人往的路邊不動,而四周快步穿梭行走的行人似乎都將老太太視為路邊裝飾品,沒有任何人上前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忙。
寧茵心中忍不住嘀咕,看來社會愈進步,人情味似乎就愈缺少了呢!
「婆婆,我看你一直站在這里,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她趨前走到老太太身邊,以關切的口吻問道。
「我在等我先生。」過了好一會兒,老太太才轉過頭看向寧茵輕聲道。
寧茵左右張望一下,並沒有看見任何男人有走向老太太的意思,于是,忙溫柔的問,「婆婆你在這里是不是等很久了?」
老太太一臉茫然地看她,喃喃自語道,「嗯……好像沒有很久……」
寧茵看著老太太臉上流露出來的疲態,不自覺以安撫寶寶的語調說道︰「婆婆要不要找個地方坐著?站在這邊太久,恐怕你的身體會受不了,不如由我來幫你等好不好?」
其實這位老太太一點也不老,相反地,她氣質高雅,不難想象她年輕時的清雅美貌模樣。
老太太微微一笑,「這位小姐心地真善良,等得太久,我的頭真的有點昏了,那麼我去咖啡館那邊坐一下,如果妳看見我先生來了再叫我。」
寧茵攙扶著老太太邊往咖啡館走去邊問道︰「婆婆的先生叫什麼名字呢?」
「我先生叫江野郎。」老太太看著她答道。
江野郎?听到這三個字,寧茵頓覺這名字很是熟悉,好像在哪邊听到過?她在腦海中仔細幾番思索,一時卻又想不起來曾在哪里听過這個名字,索性放棄再想下去。
她看看這間咖啡廳人已經滿了,周邊並沒有座椅可供行人休息,不過再往前走幾步路倒是有一家星巴克,于是她伸出手,指著咖啡館問道︰「江媽媽,我們去那家咖啡館坐坐好嗎?」
得知老太太的夫姓,她直接改口。
「好。」老太太點點頭,語氣溫順地答應。
「江媽媽吃早餐了沒?」
「我今天沒吃早餐就出門了。」老太太搖頭。
「那我叫份餐點給你吃好嗎?」
「好。」
寧茵扶著老太太走進星巴克,找了個靠窗位子讓她坐下來,然後又到櫃台幫她點了一份三明治和咖啡,然後跟櫃台服務生說她要去路邊幫坐在窗邊的老太太等她先生,請他們幫忙照顧一下老太太,服務人員一口答應,說他們每個人都會幫忙看顧著。
稍後,寧茵端著餐點走到老太太桌前,將餐盤放下,依舊溫柔的說,「江媽媽,我去路邊等你先生,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謝謝你。」沈靜秀優雅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我叫沈靜秀……」「江媽媽,那你在這里吃早餐,我去路邊等你先生,等到他之後,我就帶他過來找你。」
「謝謝妳,好心的小姐。」
安頓好沈靜秀後,寧茵回到老太太剛才站著的站牌出口等她的先生恆江野郎。
邊等,她邊看手表,確定今天上午已經沒有時間回邢家了,忙點了電話給邢灝,邢灝不在,便打到家里,跟邢家的管家打了個招呼。
兩個多小時後,被太陽烤得頭暈眼花、站得雙腿發軟的寧茵看著人行道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再看看手表,心中納悶著江媽媽的丈夫怎麼這麼久還沒出現?于是,她決定回星巴克跟江媽媽說她先生一直沒出現,再問問看她先生的行電話,或許可以用電話聯系詢問一下她先生的下落。
寧茵拖著幾乎被烤焦的身軀回到咖啡館,看到沈靜秀正安安靜靜看著雜志。
「江媽媽,你吃飽了?」她走過去在沈靜秀身邊的椅子坐下來。
沈靜秀聞聲抬頭,看見來人是寧茵時隨即露出微笑。「吃飽了。」
「江媽媽,我在路邊等了兩個小時,還是沒見到你先生,你有你先生的手機號碼吧?要不要打個電話給他,問問看他人在哪里?是不是你們約錯地方了?」邊說,寧茵幫找服務生借來紙筆。
「我先生他沒有手機。」
「啊?沒有手機?那江媽媽妳家電話號碼呢?我打電話去你家,看看你先生是不是還在家里好嗎?」
沈靜秀很快報出號碼,看著寫下的電話號碼,寧茵愣了愣,疑惑的問,「江媽媽,你家電話號碼好像不是這邊的,可以打得通嗎?」
「我跟我兒子住,這是他在日本的電話!」沈靜秀答非所問地冒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