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明明是熱烈而且纏綿的吻,越無雪卻吻到了幾分心慌……
身體緊密相貼著,汗水早就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他的低|喘在她耳畔不停地回響。舒殢獍若說女人是水,他真願意融在她這捧春水之中,不再分開。
天色漸漸暗了。
一抹斜陽透進來,二人靜擁著,坐在他的龍椅上,嬌小的她,完全窩在他的懷里,看著他看地形圖,籌謀這一仗如何打。
「明日我要去軍中一趟,你在宮中準備一下,準備隨軍出征。」他低聲說著,在她臉頰上輕吻了一下紆。
「他們還會為難你嗎?」越無雪猶豫一下,小聲問。
「他們不敢。」焱極天擰擰眉,沉聲說。
「那我給你準備幾壇子好酒,你帶去慰勞大將軍們。」越無雪抿唇一笑,雙手捧住他的臉,輕聲說︰「焱極天,我信你一定會贏的。蜈」
「當然。」焱極天的額頭觸過來,抵在她的額上。
「皇上,蘭兒來了,說春衣皇後的腿只怕保不住了。」天真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焱極天擰擰眉,越無雪看他一眼,站了起來,「你去看看吧,我回去給你準備明天去軍中的東西。」
「好,若太晚了,今晚我就不過去了。」焱極天拉著她的手,一起出了御書房。
漢白玉的地磚,被殘陽的光生生破成兩半,一半烙著血紅,一半湮在陰影中。越無雪扭頭看向焱極天的背影,突然有種沖動,叫他不要過去。
可是春衣腿都燒廢了,還能對焱極天怎麼樣?這幾日他要領軍出征,臨行前去看看春衣也無可厚非,她還是別給他添堵了吧。
她輕吸口氣,慢步往飛雪宮走去。
一步天涯,這個詞其中的苦澀滋味,越無雪第二天就品嘗到了……她渴盼的愛情,如此瘋狂纏綿,如此甜蜜入骨,又如此折磨她生死不能……
春水殿。
春衣正躺在榻上,雙手抓著蘭兒的手指,渾身大汗淋灕。她的左腿斷骨戳出了皮肉,鮮血正在急涌。
「為何會如此?」
焱極天一看這慘狀,立刻怒聲斥問。
「奴婢該死,奴婢睡著了,娘娘想喝水,自己爬了起來,結果摔到了……」蘭兒跪在地上,雙眼紅腫,淚痕滿臉。
春衣自遷挽華宮,只帶了她和兩個小宮女,也只有她貼身伺侯,其她宮婢都放去了別處,以免跟著她無出頭之日。所以這幾天只有蘭兒一直不眠不休地伺侯在春衣身邊,確實疲憊不堪了。
「不怪她……」春衣急喘著,伸手來抓焱極天的手指,「都是……春衣自己的命……」
「春衣,是朕的錯,御醫會治好你的腿。」焱極天坐下來,不忍看她的傷腿。
「皇上,春衣實在堅持不下去了,若能重來一回,春衣寧可不回宮……可春衣實在深愛皇上,在春衣死去之前,請皇上……再吻春衣一次好不好?」她抓住焱極天的袖子,嚶嚶哭訴。
焱極天沉默了一會兒,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低聲說︰「你不會死。」
春衣搖搖頭,手指把他的拇指抓得更緊,「皇上,你我是不是真的緣份盡了?春衣這幾天總想往事,每多想一回,就痛苦一回,實在是疼痛難忍。春衣為了皇上,甘願粉身碎骨,皇上能不能,把心……再給春衣分回一丁點?不求為後,只求留在皇上身邊,皇上出征,也帶著春衣吧。」
「你傷成這樣,如何隨朕出征?行軍堅苦,你身子骨這樣弱,還是留在宮中好好休息,皇後之事,今後我們都不要再提了,無雪也不是心狠的人。」焱極天又伸手撫了撫額,殿中的淡香,讓他頭痛又開始了。
「無雪……真的這樣好?」春衣的哭聲驟然急了,斷斷續續,像是快繃斷的琵琶弦。
「春衣,你應該好好休息,不要想這些。」焱極天讓御醫點上安神香,讓春衣休息。
「皇上。」有名小太監輕手輕腳進來,俯在他耳邊小聲說︰「有緊急軍情,幾位將軍已經到了,請您趕緊去御書房。」
「朕還要去御書房商議國事。」焱極天臉色變了變,替春衣掩好被角,低聲說了一句。
「皇上,留下來陪春衣一晚好不好?」春衣連忙拉住他的袖子,哭著哀求,「春衣真的很痛,很害怕……或許這是你我的最後一晚啊……」
「不會的,黃御醫醫術精湛,你只是斷腿,不會傷及性命,讓他為你煮來鎮痛的湯藥,好好靜養,會和以前一樣健步如飛。」焱極天寬慰了幾句,轉身快步離開。
軍情緊急,越無雪那里他都無暇回去,又怎會在這里呆上整晚?
春衣一直扭著頭,瞪大眼楮,怔怔地看著他的身影。
蘭兒撲過來,緊緊地拉著她的手指,哭著說︰「娘娘,不要再猶豫了,您的退讓,什麼都換不回來,還是為自己多謀想一下吧。」
「謀想……我還謀想什麼呢?我就是這樣的命,死也罷了。」春衣把錦被拉上來,蓋住了腦袋。
「娘娘怎會這樣痴傻?您一心為他,他何曾為您著想?男人都是這樣負心的人啊!」蘭兒又哭著勸,「越無雪憑什麼和您搶皇上的寵愛,憑的不過是她的美貌,她的年輕,她為皇上付出過什麼呢?」
「她為阿焱付出了歡心啊,阿焱一生多舛,如今他要享受溫柔鄉,我又能如何?」春衣在被子里哭得愈加厲害。
蘭兒抬眸看來,淚紅的眼楮里閃過了幾分凶光,但很快就低眉掩去了,拉開錦被,拿著帕子給春衣擦臉上的淚。
黃御醫捧著藥過來,看了一眼哭成一團的主僕二人,搖搖頭,給春衣換上了藥。
「黃大人,給我一副藥,讓我死吧。」春衣叫住他,淚水漣漣地說。
黃御醫連忙抱拳行禮,小聲安慰,「娘娘莫說傻話,皇上若無情,怎會還留您在春水殿中?臣從來只給皇上診脈瞧病,連雪貴妃也只讓臣看過一回,倒是讓臣來專心照顧娘娘。情有數種分,娘娘和皇上的恩情才是最長久的,不必因一時之氣而想不開。」
春衣的手掩在胸口,偏過臉,哽咽著說︰「如此恩情,我如何消受得起?看著他愛別的女人,我又只能裝成溫柔,可又如何真的接受得了,每天里,心跟被針扎著一樣,生不如死。你們男人,總能一心愛上幾個……」
黃御醫面露尷尬,皇帝之情|愛,他又怎麼能太多嘴多舌,抹了冷汗,找了煎藥的借口退下,留她主僕二人呆著。
春衣這時候才轉過臉來,拉著蘭兒的手,一字一頓地說︰「我想見那位先生。」
蘭兒雙眼一亮,連連點頭,給她掩好錦簾,快步出去。
春衣閉上了眼楮,眼淚又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喃喃輕言,「阿焱,我真是痛到極致了,你為何就不能陪我一晚呢?雪妃真的那樣美,那樣好嗎?阿焱,我們回到過去好不好,你只是那個閑散的小王爺,我只是你身邊的小婢女,那樣就比仙境還好了。」
月色被烏雲遮住。
紅豆的長羽長出了一些,不知怎麼就飛到了春水殿,在九曲回廊上慢慢踱步,驀的,又飛來一只白色的鳥兒,是一只高傲的白天鵝,很是輕慢地俯視著紅豆,紅豆歪著小腦袋盯著它看了半晌,熱呼呼地湊了過去,撲著翅膀大喊︰愛老虎唷……
笨禽都在渴望著伴侶,又何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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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極天坐在御書房里,看著手里送來的急信,臉色鐵青。
薩珊玖夜突出奇兵,夜襲晉城,左將軍重兵布在東邊,對陣白鶴軒和越雷的大軍,守城之軍未能守住晉城,晉城落入了薩珊玖夜的手中。
國信之事,只是薩珊玖夜的一個幌子,這人,早就有了傾覆焱國的心思!
「皇上,晉城失守,白鶴軒的鐵騎驍勇擅戰,直取濮城,濮城州官不戰而降,獻出了濮城!」白天在這里抨擊越無雪的將軍滿臉鐵青,憤怒地低吼,「讓臣領軍為先鋒,去收回濮城!」
「備馬,去大營!」焱極天站起來,低喝一聲。
他必須馬上點將出兵,阻擊白鶴軍大軍的前行,否則一旦他打過江來,形勢就無可挽回了。
「是。」侍衛們匆匆跟上。
細雨霏霏,雨線冰涼地打在臉上,幾匹快馬奔出了皇宮,直奔城外百里處的軍營。
軍中旌旗靜垂,雨絲浸透錦布,泅得顏色濃烈。
得到通傳的將軍們跪在營外,齊聲高呼著萬歲。
焱極天從馬上下來,快步過去,扶起了軍中年長的大將軍,沉聲說︰「聞將軍請起,各位將軍請起。」
「皇上,請。」
聞將軍攜著焱極天手,大步往大帳中走。
焱國國力昌隆,兵力強盛,軍紀嚴明,白家軍的出走,雖說對戰斗力是一個大打擊,但因為有焱極天自身領導的黑甲軍加入,正好彌補。
「朕點將出征,聞將軍,依你之意,誰為主將恰當?」焱極天坐下,開門見山地問。
「左將軍在晉城,正合適。」聞將軍立刻說道。
「先鋒之人誰妥當?」焱極天又問。
「臣以為,柳將軍堪當重任。」聞將軍又說。
「臣萬死不辭,誓死護衛吾皇。」柳將軍連忙出列。
焱極天點點頭,正要出聲,立刻有兩名大將站出來,抱拳說道︰「皇上,臣等有要事稟奏。」
「何事?」焱極天看著二人,低聲問。
「最近民間流言甚多,已流傳到了軍中,軍士們大都心懷不滿,希望皇上英明決斷,將雪貴妃送走。」
兩位將軍直言不諱,語氣更是不客氣。
胡域公主的意外慘死,成了這場兵禍的導火索,不管真相如何,總得有一個承擔者,他們要推越無雪這紅顏禍水出去,以她的血來祭旗,鼓舞士氣。
焱極天深吸了口氣,銳利的視線掃過了眾人,沉聲問︰「朕不會犧牲雪貴妃,你們都是我焱國的將領,自當為我焱國鞠躬盡瘁,何談用女人來換平安和士氣?你們的血性去了哪里?」
「可是自打雪貴妃進宮。越雷反|叛,白鶴軒領兵出逃,胡域公主慘死,阿羅王和皇上反目,難道不是因為雪貴妃引起的?皇上愛自己的貴妃,無可厚非,可皇上更應該愛天下臣民,愛江山社稷,如今形勢緊迫,還請皇上當機立斷,將越無雪斬首祭旗!」聞將軍擰擰花白的眉,低聲反問。
「荒唐!」焱極天猛地站了起來,怒視著眾人,「你們這是威脅朕了?你們到底有幾個腦袋,敢這樣和朕說話?」
「臣等對皇上的忠心可昭日月,臣等只想換來太平盛世,一統天下,皇上,此次機會難得,若我們能一鼓作氣,打敗敵人,從此再無後顧之憂,心月復之患,雪貴妃就算是為我焱國犧牲,今後可追封她為皇後,也是她的榮耀。」
眾人迅速跪下,齊聲求他,寒閃的鐵甲上,映著焱極天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他只知一個男人,一個帝王,難道沒有挑選自己女人的權力了嗎?為何非要和江山社稷相聯系?
他猛地拔出了寶劍,狠狠地揮向面前的一位年輕將軍,就在此時,他的腦袋突然劇烈地痛疼了起來,就像被劍重|刺進去,眼前一陣眩暈發黑,直直地栽到了地上……
「皇上!」眾人驚呼,連忙把他抬起來,快馬加鞭送回皇宮。
小雨突然就變大了。
轟隆隆的雷聲,閃電游龍,扯破天際。
「越無雪。」焱極天在飛馳的馬車上,低喚一聲,陷進了昏迷之中。
與此同時。
飛雪宮中突然漏雨了,越無雪披了衣起來,跟著天真去漏雨的地方看,亮瓦不知何時破了,幾點碎片落在錦毽上,瑩瑩明亮,像老天爺的眼淚。
越無雪彎腰撿碎片,指尖突然一陣痛,血珠涌出來。
她心里一揪,連忙把手指放到嘴里用力地吮了幾下,咸咸腥腥的味道在口腔里化開,突爾就變成了極苦的味道。
「娘娘,不好了!」殿門外,一群宮女公公急匆匆地奔進來。
「怎麼回事,這樣大呼小叫!」天真一擰眉,大步走出去看。
越無雪系好腰帶,轉身看向殿門處,只見金輦抬著玉簾,一群太監和大臣緊隨其後。
「怎麼回事?」越無雪看著玉簾,細眉緊鎖。
「越無雪,你謀害皇上,罪大當誅!」玉簾盯著她,冷冷地說了一句,一揮手,一封明黃聖絹就落到了她的面前,「皇上已經親自蓋了玉璽,將越無雪拿下。」
「你只是小小沐嬪,有何本事代傳聖旨?」
越無雪沒去撿聖旨,強行鎮定著問她。
她有預感,焱極天出事了!這幾天總有不吉利的兆頭出現,不想會來得這樣快!
「玉簾奉皇後懿旨來傳聖意,怎麼,不行?」玉簾得意地一笑,「還不拿下!」
幾名公公快步過去,扣住了越無雪的雙臂,拖著她往外走。
「娘娘!」天真急追了幾步,被侍衛們攔住。
「玉簾,你假傳聖意,不怕焱極天治你死罪?」
「皇上會一統江山,飛雪宮諸人會你陪葬!」玉簾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越無雪心一沉,扭頭看,只見飛雪宮宮門正在緩緩關上,天真和宮奴們的臉被擋在了門內。
「越無雪是越雷的女兒,是奸細,她毒害皇帝,毒殺飛雪宮人,越無雪就是紅顏禍水。」玉簾冷笑連連。
越無雪看著她,冷冷地說︰「皇上不會相信,他若知道此事,一定將你凌遲處死。」
玉簾臉色一變,隨即說︰「本宮先凌遲你再說。」
大雨把她澆得透濕,膝蓋在地上被小石子磕出大大小小的淤青和傷口,又是一陣陣的雷鳴,越無雪用力扭頭看朝宮,不知他是否也身處險境?焱極天的心月復侍衛們呢?為何沒人來管此事?
越無雪的心越來越涼,她猛地想到了在御書房里听到的話,是不是……焱極天真要把她推出去了?還是,他已遭遇不測?聞人暖呢?他到底去辦何事,為何還不回宮?
大牢里陰暗潮濕,越無雪被推倒在發霉的枯草上,爬起來,又被那公公一腳踢回去。玉簾站在牢外,尖銳地說道︰
「你這個惡毒的婦人,居然敢謀害皇上,真是罪該萬死!」
越無雪沒有解釋,只是捂著胸口慢慢站了起來,冷冷地看著她。
「明日就會把你凌遲處死,以振軍心。」
「玉簾,我知道你喜歡皇上,若能放我走,我會告訴你,為何皇上這樣喜歡我。」越無雪往前走了一步,佯裝了可憐和害怕,「玉簾公主,求求你,我和阿羅王也算是至交好友,看在他的份上,你讓我走,我一定教你,怎麼得到皇上的心,打敗春衣公主,當上皇後。」
玉簾果然擰起了眉,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揮揮手,奴從們連忙退下。
「你說吧。」
「隔牆有耳,你靠近來。」越無雪向她招招手。
玉簾左右看看,她比越無雪高出一頭,又比越無雪更高壯,才不怕和越無雪打架,所以大大咧咧地靠近過去。
越無雪突然發難,他們還未來得及給她除衣,所以越無雪腰帶上的金絲楠木筆起了作用,她抓下筆,用力地往玉簾的眼中一捅,玉簾慘叫一聲,連退好幾步,越無雪又猛地拔出了筆,抵在她另一只眼上,厲聲說道︰
「讓他們開門,讓我去見皇上!」
「越無雪,你好狠毒,你不得好死!」玉簾痛得像殺豬一般慘叫。
「我就是狠毒,如何?你想暗算我,想凌遲我,我先凌遲了你!」越無雪另一手抓緊玉簾脖子上的珠寶項鏈,用力地勒,玉簾就只能哼哼了。
外面的人听到響動,連忙推門進來,見到這一幕,慌忙大呼︰沐嬪娘娘
「都閃開,讓本宮去見皇上,否則本宮就捅瞎她另一只眼楮!」越無雪抓著玉簾的頭發,往前拖行。
人逼到急時,不怕打不過別人,只怕不敢拼命,越無雪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眾人只能散開,看著她拖著玉簾的頭發往外走。
那些大臣們都站在外面,看著一身沐血的越無雪。
「閃開,讓我見他。」她扯了扯玉簾的長發,她已經疼暈過去了。
「雪貴妃,你謀害皇上,罪無可恕,快點放開沐嬪娘娘。」丞相陰沉著臉色,一揮手,弓箭手挽弓搭箭,對準了越無雪。
「閃開啊!」越無雪厲喝一聲。她從來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這些人步步緊逼,她無路可退,她必須要看到焱極天到底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