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微怔。轉頭望月慕白,他已經褪去鞋襪,將長褲卷至膝彎,緩緩走向水邊去。水風漾起他純白衣袂,更顯他身若白鶴。仿佛隨時可以乘風飛上青雲去。
蘭溪便沉下心去,一筆一筆蘸了顏料,在畫紙上涂抹下去。畫面幾乎不能看,或者只是抽象的顏色堆疊,卻真的奇異地將心給松綁了下來。
「嗯,先時顏色厚重,到最後幾筆已經都是鮮亮的顏色。蘭溪,心情果然好起來了吧?」月慕白不知何時已經悄然站在蘭溪身後,他的笑浸潤了水霧,輕輕罩住蘭溪。
蘭溪只覺鼻尖一酸,轉頭去望他,「月老師,謝謝你。」
月慕白搖頭輕笑,「這個法子其實是我大哥教給我的。我也曾年少輕狂過,胸臆里也總有不平在激蕩。大哥就帶我來這月亮灣畫畫,讓我的心在這山水之間平靜下去;後來更是在我滿了18歲那年,買下整座月亮灣送給我。」
水上的霧隨風吹來,蘭溪悄然凝望月慕白,「月老師,您很愛重您的長兄吧?」
月慕白垂首微笑,水風吹動他發絲,「我是父母晚來得子。爸年紀大了,與我頗有代溝;媽應酬也多,陪在我身邊的時間有限。倒是大哥到哪里都帶著我,就連睡前的故事都是大哥講給我听。可以說,在我心里大哥已經取代了父親的角色,成為我這一生追隨的榜樣。」
蘭溪悄然濕了眼眶。只想問,有那樣的父親,月明樓卻怎麼是這麼個性格?
「大哥這一生沒拜托過我任何事,只是在彌留之際將小樓的手擱在我手心。那時他已經說不出話來,只靜靜地望著我。」也許是水汽空濛進了眼楮,月慕白的目光仿佛水中撈起的月色,「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他是將他唯一的孩子托付給了我。他這一生是我的兄長,亦是我的父親;所以我也會,用同樣的心情來對待小樓。」
月慕白轉眸過來望著蘭溪,那目光里無聲漾起霧一般的疼,「所以蘭溪,請你明白︰只要是小樓要的,我都會放手。並非我不知珍惜,只是——我不能跟自己的孩子爭搶。」
蘭溪仿佛听懂了什麼,卻又什麼都握不住,便只是呆呆站在那里望著月慕白,不由自主地落淚。
月慕白側身望著蘭溪,輕輕微笑,「蘭溪,別再這樣偷偷掉眼淚,也別再拼命壓抑自己的個性。還做回那個勇敢明亮的你,好不好?否則,我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蘭溪的心仿佛被挖坍了一角,她就那麼如遭雷擊般望住月慕白。
月慕白長眉緊蹙,急忙轉回身去。這兩年來她默默追隨的目光,這兩年來她偷偷流下的眼淚,他全看得見。不是全無所知,更不是不想回應,只是他不能……
系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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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wh104親的紅包。明天見。還沒看出端倪的親們也別急,跟著某蘇來就好。迷茫的總能守得雲開見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