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在一壁之隔,蘭溪正是掙扎到底要不要去看看月慕白的時候,電話這忽然一響,倒仿佛幫蘭溪解月兌了。蘭溪感激地抓起電話來,一看那短信的號碼,原本坐在床邊的她,竟然一個趔趄從床掉到地下去!
「咚」的一聲巨響,可以想象樓下客人驚愕望向天花板的表情。
蘭溪卻顧不上P股上的疼,跪爬起來去抓電話。生怕自己是一時眼花了,看錯了相似的號碼,于是不敢流眼淚,只是用力睜大了眼楮,仔仔細細將那11個數字從頭到尾又從尾到頭地反反復復一個字一個字地看清楚……
蘭溪沒哭,可是淚珠子卻豆大地一顆一顆掉到屏幕上去,模糊了視野。
一定是外頭下了急雨,一定是這屋子頂都漏水了——反正,絕對不是她哭了。她才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哭,不會 !
——那個號碼,竟然是月明樓的。
而月明樓發過來的短信竟然是——「你跟誰在一起?除了我,你還敢跟別人麼?」
這是跩到什麼份兒上的兔崽子,才說得出來的這樣兔崽子的話媸!
不過他說什麼都不重要了,她現在無法按捺住自己心跳的原因不是短信的內容,而是——而是他重新拿回自己的電話,又重新擁有了與外界聯系的自由了!
那這是不是意味著,國內那邊的事情有了積極方向的轉圜;是不是說,他沒事了?
蘭溪知道自己現在應該立馬打電話過去,可是她忽然不敢。生怕這一切只是她的一廂情願,也許只是月明樓偶爾拿到手機了,然後踫巧給她發了一條短信而已呢?然後手機就又會被收回去吧?
那樣棘手的案件,怎麼可能說自由就自由了?
雖然她心里是巴望的,卻著實不敢相信。畢竟這是牽扯政商兩方面的案子,調查起來困難和阻力該有多大,又豈能是這麼短短時間就能查清楚的?
蘭溪掙扎良久,還是只按著按鍵給他發短信。還是之前的心情,不管他能收到也好,或者收不到也罷。
「你還好麼?」
卻沒想到他那邊很快又回過來一條!
「好啊。三餐豐盛,美女24小時貼身相陪。」
蘭溪氣得瞪了電話半晌,幾乎沒經大腦地就按下按鍵去回復了一個字——「草!」
發完了蘭溪這才囧了,將頭都伸進被子底下去了。拜托她現在不是小太妹了啊,怎麼還這麼下意識啊!
電話又響,他那邊發短信回來。竟然是歡欣鼓舞的樣子︰「你來呀你來呀!」
蘭溪真是被他氣死了,想了想,又發回去︰「我是說——斬草除根!」
媽的,嚇死他!
蘭溪抱著手機終于得意地笑起來,伸手擦掉眼角積存的淚。真好,他能這樣自如地跟她發短信了,那就證明國內的情勢真的已經向好的方向轉變了,至少他目下應該是恢復通訊自由的了。
而且,他還能這麼跟她油嘴滑舌,足見他的心情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這就好——只要他還有力氣貧嘴,那就證明他還有足夠的精力去跟敵人周.旋。從前她是最看不慣他在大事之時不正經,可是現在,她真是愛死了他這個時候的不正經了!
所以,她現在也要不正經。陪他一起。
電話再響起來,卻已經不是短信提示音,而是電話鈴聲。蘭溪又驚又喜,連忙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抓起電話來接听。
他在電話那端低低地笑,笑聲中難掩氣急敗壞,「誒你個狠女人,你還要斬草除根!」
原來他听懂了……
蘭溪也笑起來,卻沒跟他貧嘴,只是捧了電話,將面頰貼過去,聲息細細小小地問,「你怎麼能打電話過來?你那邊的事情怎麼樣了?」
「我當然吉人自有天相。」他在電話那端吊兒郎當地樂,「倒是有人啊今天都暈倒了,沒事了麼?」
「昂?」蘭溪有點驚訝,「你竟然都知道了?」
「嗯。」他淡淡地答,「杜蘭溪,別那麼為難你自己。你已經做得夠好了,我都知道。別再讓自己暈倒,知道麼?」
蘭溪本來說不哭的,可是這一刻還是掉了眼淚。
她「暈倒」,就連她自己都在騙自己,說這是自己的小伎倆,是在故意裝柔弱——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明白,那從椅子上跌下的瞬間,她的眼前的確是一片空白,而且飄動起無數金色的小星星的?
當听見月慕白一字一句地將月明樓計劃中的內容說出來,蘭溪就緊張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想知道月慕白是怎麼知道計劃內容的,卻也不難猜出公司里一定是有人出賣了總裁;再然後就更確定了月慕白此時已是鐵了心站在總裁的對立面上。
她忽然覺得整個世界忽然被壓縮成會議室的四壁,然後四面牆壁忽然都向她擠壓過來,將她越擠越扁,將她身周的氧氣全都抽空……
商場的游戲真的不是她的擅長。從小當慣了蒲公英,遇見事情就想亮出拳頭的她,在這樣一顰一笑都是心機的戰場上,只覺自己力不從心,更無所適從。這些日子的經歷是在是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可是她無依無靠,更不知道能向誰求助,只有自己這樣掙扎著咬緊牙關挺著。還不能在面上露出任何一點軟弱來——那一刻,她是真的有點撐不住了。
額頭狠狠地撞上地板的一剎那,她都不知道疼。只覺整個腦袋變得又大又昏,仿佛那皮肉都瞬間加厚了許多,而與現實世界遠遠地分隔開來——而在那兩個世界的夾縫里,她看見了月慕白,看見了丁雨,看見了小汪,看見了總裁辦的每一張面孔……
她那一瞬間覺得好累,累到心如灰燼。原來也許身邊的每個人都是不能相信的,曾經朝夕相處的人,可能轉身就換做另外一副面孔。
月慕白口中說出那計劃的內容的同時,蘭溪便在心中確定了自己的幾個猜疑︰丁雨、小汪,或者還有總裁辦內其他的同事——他們原來都未必是真心實意站在總裁身邊的。
曾經,總裁辦的員工都喜歡自稱是總裁的禁衛軍。原本應該是最可信賴的人,是總裁身邊最後一道防線——卻原來,看似最安全的,反倒是最危險的。這世間最悲哀的,原本就是最親信之人的背叛。
那一瞬間,蘭溪真的想撒手放棄。再不管這商場之間的紛爭,再不去看那些人畫皮一樣的嘴臉。她還做回她普通的小女子,這豪門商場的游戲,不是她能玩兒得起的。
這一切的心理活動,她連月慕白、布洛林先生,或者她自己都騙過了。卻原來,還是沒能騙過月明樓。盡管隔著半個地球,他卻還是明白她的心,明白她那刻暈倒所透露出來的信息。
蘭溪抽了抽鼻子,「我沒事。怎麼啊,難道我就不能偶爾柔弱一把,就不能玩兒個暈倒麼?別告訴我,你想說我是男人婆!」
他在電話那邊就又笑了,「誰說你是男人婆了?誰這麼說,我就跟誰急!我們家杜蘭溪其實可愛暈倒了,經常在我懷里說暈倒就暈倒了,一邊做一邊暈倒……」
「月明樓,你找死啊!」蘭溪抓著電話跳起來大喊。
混蛋啊,他說什麼呢他!
臉紅過耳,蘭溪卻也心虛氣短。他倒是沒說錯,她真的是在跟他做/愛的時候,不知道都暈倒過多少回了。真的很,丟人哎.
隔日,蘭溪還在絞盡腦汁想怎麼能繼續攪黃月慕白跟布洛林的會談。
昨晚上那該死的總裁,給她打電話過來,結果一句正經的都沒說,前前後後除了跟她貧嘴,到後來竟然,竟然還在用電話跟她虛擬地愛了一下!
一想到昨晚她依著他電話里的指示,一點一點撫觸自己的身子,將感受告訴給他听的情形——蘭溪現在還是面紅耳赤。
那些瘋狂,都只是太想他了啊。
當他在電話里沙啞地呢喃,說他已經爆發了的時候——她羞得趕緊掛斷了電話。卻忘了正經事,忘了要問問他,今天的情形如何繼續!
唉,還說人家不正經內,她自己原來也正經不起來了……
今早醒來打電話給他,他的電話竟然關機!蘭溪現在真是腸子都悔青了,現在該怎麼辦?.
蘭溪忐忑加自責了一個早晨,卻沒想到這份擔心都白費了。她打電話聯絡布洛林先生一方的時候,人家的翻譯說已經接到過月慕白的電話,說今天還是有點不舒服,于是今天的會談也取消了!
翻譯還說,布洛林先生怕蘭溪自己在酒店里無聊,便邀請蘭溪今天到他家里做客呢。說布洛林太太與三個孩子,都很想念蘭溪。
蘭溪也很想念那和藹可親的一家人,便含笑接受了邀請。
從月慕白房間門口走過的時候,蘭溪還是忍不住停住了腳步。月慕白說他今天還是不舒服——他究竟是怎麼了?會不會是昨天心急她的安危,于是一徑抱著她發足狂奔而累著了?
蘭溪無法忘記昨天他那如紙一般蒼白的臉,還有他抱著她的手臂一直都在瑟瑟輕抖。
蘭溪心下不忍,卻又不能讓自己心軟。月慕白之前的表現太讓她寒心,此時此刻她只能在他們叔佷之間選擇一邊。既然做出的選擇是總裁,那麼她就不能再踏進這個門。
蘭溪想了想,只是敲了敲門,「月總,您還好麼?听說您身子不舒服,要不要我幫您叫醫生?」
房間內靜默良久,這才傳來月慕白的聲音。听起來的確疲憊,「謝謝你蘭溪,不用叫醫生了,我沒事。」
蘭溪猶豫了下,還是打電話給分公司的關山,囑咐他如果稍後方便的話,來看一下月慕白。她對月慕白的關心,也只能到此為止。整理了下心緒,蘭溪毅然離開門口。
蘭溪不知道的是,她的腳步聲消失之後,月慕白的房門打開。他清 的身影立在門口,望著她的背影消失的方向,凝望良久。終究失去她的背影,只剩下走廊幽長的暗影,像是一條蛇,沉沉地墜下.
蘭溪到了布洛林先生家,與布太太與三個金發小帥哥熱烈擁抱過後,蘭溪就覺得仿佛有點不對勁。
布洛林一家待客自然是熱情,可是他們卻在背轉身去之後,還偷偷地仿佛噙著一抹笑!
他們在笑毛啊?
蘭溪很有些忐忑,趕忙借用洗手間,去看自己身上是不是出了什麼笑話?說不定早晨起來因為神思不屬的,就把妝容、發型或者衣服搭配給弄亂了?人家看見了也不好意思說,就只好背過身去偷著樂了唄?
可是從頭看到腳,蘭溪也沒發現自己身上有什麼會惹來人家偷笑的大錯處。
那布太太和那三個小毛頭,是怎麼回事?
布太太進廚房去張羅午餐;三個小毛頭又都是男孩子,雖然人家三個的英語也都不錯,可惜蘭溪除了hello、bye、happy-birthday等幾句之外,是說不出來神馬的了,所以三個男孩子就也自顧跑到院子里去打籃球。
好在蘭溪也不是陌生的客人,布家就也放心地安排蘭溪吃零食、看電視——蘭溪頭一回來的時候,布太太曾經問過蘭溪最大的愛好是什麼,蘭溪就說是抱著零食坐在沙發上一邊吃一邊看電視……
當場月明樓的長眉就聳成八字形了,布太太想笑卻忍住了。也許對于這些熱愛運動的維京海盜們的後代來說,蘭溪這個**的愛好的確有點匪夷所思了吧。也是啊,大好年華竟然就都這樣錯付了。
蘭溪心里揣著布家一家人奇怪的反應呢,就也沒心思看電視,便走到後院去,看三個小毛頭打籃球。
北歐人身材高大,雖然三個小毛頭最大的不過15歲,小的才6歲,可是打起籃球來已經有模有樣。那15歲的老大已經能跳起扣籃,蘭溪站在廊檐下也只能咂嘴。
三個人打球,小的最吃虧,看大哥一回又一回搶走了球去扣籃,小家伙就扁嘴,有點想哭。蘭溪看不下去,笑著沖出來,從後頭一把抱起老三,想要舉著他去扣籃——結果,杯具了,蘭溪是一片好心卻忘了自己的個頭兒,就算她舉著老三,拼了老命將兩條胳膊都伸直了,人家老三的個頭兒竟然還是夠不著籃筐!
老大和老二都被逗笑了,捧著肚子在一邊都直不起身。蘭溪還好,可以拿出在成人世界已經被磨厚了的臉皮來自嘲地一笑了事,可是老三那小孩兒卻有些掛不住臉了。男孩子的自尊心讓他漲紅了臉,一副快要哭出來的神情。
蘭溪看見了,覺得非常抱歉,正想著不如去搬一張凳子來?不知道那樣做的話,是能讓老三那孩子破涕為笑,還是更傷到他的男孩兒自尊心呢?
正在躊躇之間,蘭溪只覺得——嗯?自己怎麼飄起來了?!
她自己一動沒動啊,可是怎麼就看著眼前的籃筐從之前的高不可及,漸漸地一點點降落下來了!
蘭溪片刻的搞不清楚狀況,她便猛地轉身向後望——腰間的一緊,讓她才猛然省悟過來,根本是有人將她也舉了起來!
這一回頭,發絲被風吹動,有些短小的尾梢就刺進了眼楮里去,又酸又疼。在那發絲搖曳的視野里,猝不及防地竟然出現了月明樓的臉!
「小矮個兒。」
他笑得長眸流過彩光,不掩一臉的促狹,「就你這身高,還好意思去幫人呢?」
風也吹動他今天沒用定型水的發絲,他的發絲與她的長發在風中彼此相觸,柔軟纏繞起來。
蘭溪毫無防備,眼淚就那麼一下子掉下來。
「怎麼是你!」
她顧不得還有三個小毛頭在場,便這樣尖叫起來!
而同時,她懷里還抱著的小小布也是一聲歡叫——「YES!」原來是他高度夠了,終于將籃球扣進了籃筐,而且姿態相當瀟灑!
蘭溪這才回過味兒來——原來她還抱著小小布,而月明樓則是同時抱起了他們兩個!
耳邊便不期然想起月慕白昨天的笑謔,「蘭溪你好重啊,該減肥了。」蘭溪便囧了,掙扎著想要下來。結果這樣疊羅漢的效果就失去了重心,小小布和蘭溪一下子都垮塌下來。月明樓一人沒辦法接住兩個,便只能自己先倒地,當了人肉墊子……
小小布是小孩子,身手靈活,倒地了沒什麼便很快爬起來;蘭溪很慘,摔在月明樓身上四腳朝天,半天都爬不起來。月明樓就笑,索性使壞再伸出長腿去,將好不容易一只腿撐住地面的蘭溪再給勾倒,然後身子就壓了過去!
兩人的身子驟然相貼,久壓的渴望便被瞬間點燃!蘭溪驚慌地看著他的眼楮里灼然燒起一把烈火來;而他的後頭,分明是純/潔的藍天白雲……巨大的反差讓蘭溪慌亂喘息,不敢去分辨他擠在她腿之間的亢硬是怎麼回事,連忙手刨腳蹬地推著他。
干嘛呀,這是在別人家呢;而且,還有三個小毛頭在場呢!.
好在三個孩子還是孩子,只以為是兩人摔倒了或者惡作劇而已,于是三個孩子都在一邊撫掌大笑。月明樓明白蘭溪在害怕什麼,還故意又向她身上碾了碾,一雙狂狷的鳳目里堆滿不掩飾的邪/惡與貪婪。
蘭溪越發慌亂,身子則自動軟下來投降,竟然攢不起力氣來推開他!
好在他終究還是主動放開了她,咬著牙從她身上撐了開去。一雙眼楮卻還是狠狠地不肯放開她,上上下下地看了她許多眼,這才走過去笑著跟三個男孩子擊掌。
蘭溪好容易站起來,腿卻還是軟的。勉力靠著花架喘息著,人家那邊四個男生卻已經分成兩隊又開始打球了。大布和二布一伙,月明樓帶著三布一伙,兩隊人攻防轉換,打得一片熱鬧。
三布頂多算半個隊友,幫不上月明樓什麼忙;但是月明樓一個人單挑大布和二布卻已經綽綽有余,只見他帶球靈活地一轉身,便如鬼魅一樣輕易從大布與二布的夾擊里閃身而過,身子如白鶴長身躍起,側身一個勾手投籃,籃球應聲入網!
三個金發的小毛頭都尖叫歡呼起來,蘭溪也用手捂住了嘴。
他叫天鉤,除了是因為他開車的時候最帥的漂移擺尾像極了蠍子甩尾,也是因為他籃球打得好,尤其是勾手用得帥氣到爆。已經有多少年,她終于再看見他打球的風姿……
月明樓帥氣落地,便趁著轉身的機會轉頭來望她,目光熾烈地直落在她面上。知道她會閃躲,卻不急不忙,耐心地等到她終于忍不住又去望他——他才遙遙地,沖她努起嘴唇。
哎呀該死的,他竟然還敢當著小孩兒面這麼凌空吻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