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水馬龍的剪影從外面閃過,以寧低了低頭,今天她的左手還在自己的膝上,而某個人的右手握著方向盤。
一路的沉寂。
潤了潤喉嚨,以寧試探的說到︰「詹中堯,要不要來玩猜謎的意思?嗯?」她僵硬的臉笑眯眯的看他。他鐵青著臉,悶不吭聲。以寧抿了抿嘴,繼續說道︰「那我當你同意啦。昨天你有讓我猜,為什麼我沒有接到電話面試通過的電話吧?那現在我繼續猜好不好?」也不管他沒搭理自己,她自說自話道︰「嗯,我就猜你現在為什麼生氣?」
盡管沒有回答,但是他的眉頭已經細微了有了舒展。
「那我有兩個答案,一個呢,是因為我說要坐地鐵上班?」她瞧著他的臉色,了然的點了點頭,「還有一個呢,是因為我用了購物的紙口袋?嗯?嫻」
他的下顎動了動。
以寧明白了︰「是因為我用了購物的紙口袋,是這個,對吧?」
她了解他,一如他了解她一樣奠。
有些話,有些事不一定非要說出來,就算會被人說她矯情也沒關系。如果她連這一點的自信心都沒有,以寧覺得,她才真正的矯情了。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嘛?」她俏皮道。穆以寧這個人,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從來不會真正往心里去,事情過了,那對她來說就是真的過的。再說,兩個人總有一個人要退讓一步,更何況,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她的男人呢。
他悶了聲音︰「像什麼?」
「嗯~~~~黑旋風李逵。像不像?」
「穆以寧!」他到底哪里像黑旋風李逵了?
以寧笑著,伸手抓過他的右手,小手握得緊緊的,道︰「我這個人,你知道的,就是愛鬧別扭嘛。不會往心里去噢?」
盡管臉色不好,被她握得緊緊手也用力在釋然後反握了她一把。
在那一瞬間,他竟然怒氣全消。
「那我是真不喜歡讓你給我買東西嘛。是不是很矯情?」
「很?非常矯情。」他一點也不客氣丟了給答案給她,盡管聲音嚴厲,唇邊卻有了疼愛的笑意。他終于恢復了以往的柔和,卻鎖著眉頭︰「就這麼不願意用我的錢嗎?沒有包,寧可用紙袋子也不讓我給你買?」
「那,這樣好不好?在培訓以後應該會有考試吧?如果,我考試成績很好,然後,我在新員工里表現的又很優秀,給你長了不少臉面的話,那你送我一個包當做獎勵行不行?我絕對樂意收下。真的。」
她的確是不太想用他的錢,這一點根深蒂固在她的心里。雖然知道笑顏還有家里的債務用了他多少錢,可要讓她去用他的錢,以寧覺得很難接受。
「之前不給你買東西,不是我不想買,是因為我知道給你買了你也不會要,反而會讓你心里難受。」詹中堯握緊了她的手,「因此,我才從來不給你買衣服什麼的。以寧,現在我們的關系已經有改變了,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你還是不願意?而且,弄得怎麼復雜,有必要嗎?」
以寧說︰「有。就像你說的,我們的關系已經改變了,所以才要改變的更徹底,讓我們的關系,最起碼我們兩個之間盡量的月兌離錢。我啊,希望我們兩個現在、以後,有的都是感情,不是錢。」
詹中堯笑痕勾了起來,天知道他等這樣的話等了多久。偏生的,該死的穆以寧,另外兩句話就是只在床|上做的時候,被他逼的時候才會說出來。
以寧繼續道︰「穆以寧就是穆以寧,就算以前家里有錢,現在的穆以寧就是一個窮人。窮人的穆以寧有窮人穆以寧的生活方式,堯,告訴我,你是想要一個被你打造出來只能用名牌來裝點自己假裝身份高貴的穆以寧?還是現在在你面前活生生的最真實的穆以寧?亦或者,是不是如果我不穿好看一點,不用包包,不像一個千金小姐,你就覺得我給你丟人了呢?」
最後這句話,說的太重了。
詹中堯沉眸,將她的手握得死緊,強悍的力量捏得她幾乎骨頭要碎了,以寧依然微笑著。
「以寧。」
「嗯。」
「你是自由的。你想要的,我都成全你。」他頓了頓,「只除了,你要離開我這一點以外。」
以寧笑著,將腦袋擱在了他的肩上︰「我不會離開你。認真的。」
微側了臉貼著她的頭頂,輕輕的「嗯」了一聲。
還是一室的沉寂,卻是倍感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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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要到公司前,以寧死活要詹中堯放她下車,他之前的話都說出口了,無奈之下,只好順了她的心。
于是,就有了這樣的畫面,以寧走在人行道上,身後跟了一輛轎車。她簡直氣急敗壞了,怒道︰「你到底開不開走!?」
「沒辦法。踩不下油門。」
「快點開走啦!!」
「不想多看看我?」
「開走啦!」
這里是到他公司上班的必經之路,要是被人看見,以寧……總之,她不要被人看見啦。
無奈之下,詹中堯只好踩了油門,以不緊不慢的速度向前行駛,長臂支著下巴,她剛才那樣偷偷模模,東瞅西瞧像是做賊的樣子,實在是太有趣了。他不覺在莞爾間,笑得更加開懷。
詹中堯這邊前腳才走,陳一佳後腳就從地鐵站出來,剛好看到經過地鐵站向前的以寧,她蹦跳的跑過去「哇」的一聲嚇了以寧一大跳。
「太好了太好了。終于有看到熟悉的人了。我就說嘛,你面試一定通過的。」
「嗯,還好吧。」
「你也是坐的地鐵嗎?怎麼我都沒有看見你?」
以寧一窒,她是要詹中堯在到地鐵站之前停的車,就是怕被人看見,現在被陳一佳一問,她只好信口胡扯︰「我坐的公交車。」
「那干嘛不直接坐到公司?」
「額……公司沒有我坐的那路公交車的站牌。」
「有吧?公司那里可是大站呢。那個腦袋進水了的不經過公司門口呢。」
「哈哈哈哈。」她只好硬著頭皮打哈哈哈。和陳一佳一邊走一邊聊,現在離九點還早著,所以也就沒有轉乘公交車,就當是散步了。等兩個人到達公司前面的綠化時,陳一佳突然撞了撞以寧的肩膀︰「喂喂喂,你看你看?那個人,帥不帥?像不像明星?哇,朝我們走過來了啊!」
以寧疑惑的抬眉,一看到來人,她頓是手忙腳亂。
這個王八蛋啊!!要不要大喇喇的朝她這邊走過來啊!
只見,詹中堯手里拿著咖啡杯,走的不緊不慢,卻獨有一派氣勢,清晨的陽光灑落在他身上,就像天神一樣的俊逸。
途中有人跟他打招呼,他頷首致意。
以寧牙齒都咬緊。他到底想干嘛啊?
「手機拍照,拍照啊!是我們公司的嗎?我一定要打听打听!」陳一佳慌手慌腳的在挎包里翻著手機,以寧呆若木雞,現在只想要逃跑。
奈何,詹中堯好像發現了,步伐加快的走過來。
以寧的心髒都覺得要提到喉嚨口了。
擦身而過時,他朝著以寧使了個眼色。
以寧還沒弄明白,丫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啊,他已經從自己身邊走了過去。
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正要拉著陳一佳向前,忽然,身後響起了醇厚的男音︰「是你掉的嗎?」
以寧茫然的僵硬著轉過身去,看到他遞過來一個黑色的用橡皮筋綁著綢緞軟包。
以寧疑惑的抬頭看他,黑眸中有著幾乎嘆息的責備,他眯眼,以寧明白過來︰「是,是我丟的。」
結果他遞過來的黑色軟包,詹中堯滿意的微笑,這才繼續向前走去。
「啊……好帥啊。」陳一佳眼楮都變成愛心,「對了,你掉了什麼?」
天知道他突然塞給她的是什麼。
而且這黑色的怎麼那麼眼熟?
「沒什麼東西。」將黑色軟包塞進了紙口袋里,拉著陳一佳朝著C幢去了。
而後,她找了個機會,跑到洗手間里,把詹中堯遞給她的那包東西拿了出來。一看到那橡皮筋,她就笑了。
綁著黑色厚厚一層一層綢緞的是她放在他車里綁頭發橡皮筋。而黑色的綢緞是他的領帶,被包裹在其中的是她的新手機和三張一百元的鈔票,還有一張紙條,寫著︰「錢,是給我買杯子的。」
大傻瓜。
就算用腳趾想以寧也明白,那錢是給她買杯子的。
一定是早上臨出門的時候,忘記了拿手機,杯子這些也完全沒有去想。在路上兩個人又在……額,算是吵架吧。他肯定也忘記把手機給她了。
以寧可以想象得到,當他從車上下來,發現自己身上揣著她忘帶的手機,又想到她身上沒錢,現在正值夏天……肯定是扯了領帶直接包上然後用她的橡皮筋扎好了,一直在門口那里等她。
實際上也如以寧所料的那般,她的手機一向都是亂扔,和詹中堯那種固定放什麼地方有條有理的人完全不同,他看到了就拿了她的手機,準備給以寧,結果一出去就看到她用購物的紙口袋裝東西,一氣之下就忘記了。一直等到了公司,他才想起。
知道以寧不願意在公司和他扯上關系,沒辦法,他只好想出這個餿主意。
但是,這對以寧來說已經夠了,他的細心,他的溫柔,就是這五樣東西,就已經很夠很夠了。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已經別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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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訓開始的時候,以寧看著手里的單子,最期待的就是最上面的「企業宣講」,大概應該是對公司的介紹之類的吧,她偷笑著打算全部都記下來。
雖然和詹中堯的關系,現在算是突飛猛進,甚至可以說,自己在他的面前,好像擔當著多重的角色,他的女人,他的女兒,他的媽媽,他的妹妹……好像這些角色,在兩個人相處的時間里她都承擔了。
可是,有些事,他不願意對自己說。
以寧也不想勉強,就像她一樣,有些事她同樣的也沒有告訴詹中堯。
所以,她讓自己不去介意,既然喜歡的是他這個人,那麼他過去的事已經不重要了。
陳一佳和以寧坐在一起,看著以寧從紙口袋里拿了筆記本出來,她有些猶豫的說︰「以寧,我給你說件事,你別生氣啊?」
「嗯,什麼事?」將筆記本翻開。
「你明天能不能稍微穿得好看一點?你提個口袋來公司,剛才都有人笑你了。」
以寧淡道︰「我不介意。」
當初爸爸落跑的時候,家里能賣的都賣了,包括以寧的一些衣服包包鞋子裝飾品等等。後來,雖然賺到了錢,可是卻被笑顏都用了。
不過,以寧倒不覺得怎麼樣,自己活得心安理得最好了。
「他們說的可難听了。」
「嘴巴長在他們身上,愛怎麼說都是她們的事,至于,听不听,在不在意,那是我的事。」
「你沒錢嗎?」陳一佳問道。
「嗯。沒錢。」
「可你用的手機……」
「是山寨的。」以寧淡道。
陳一佳撇了撇嘴︰「哦。」然後,轉過臉和身邊的人聊了起來。
以寧倒也無所謂。安安靜靜的坐在自己位置上,唇邊有著笑意,橡皮筋、三百元錢、手機、領帶、紙條,他細心的程度超過了自己的想象。
所以,穆以寧啊,你是不是應該對他也在更細心一點呢?
沉靜在自己世界里以寧用力的點了點頭,嗯,要對他也要再更細心一點。不能總是他在對她好,她……也想要對他好,對他更好。
佔地近千平米的會議室里,擠滿了人,所有通過面試的人員都會在這里來進行集體頭天的企業文化方面的宣講。
當燈光暗下來的時候,以寧收起了心緒,專注的看著投影儀大屏幕。
自己要更努力,更努力,自己一定不可以給他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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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中堯看了看腕表,九點半,想來大會議室的培訓已經開始了。說起來,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她听課的樣子。
聯系到了技術部,調來大會議室里現場監控,幾乎是一眼的,詹中堯就看到了穆以寧。
她听得很認真,比起周圍的打得打瞌睡,聊得聊天,她是最認真的一個,不時的會拿筆在筆記本上寫寫什麼。
但是,同時的,詹中堯也皺起了眉頭。
因為她身邊的人都是側著臉稍稍得和她拉開了距離。這個距離並不明顯,但是比起大會議室的擁擠來說,她與旁邊的人距離,也足夠現眼了。
不由的感覺到懊惱,他就知道,以她現在那樣子,廉價的t恤和牛仔褲,還有擰個紙口袋,在這個以貌取人的社會,根本就混不開。
可同樣的,屏幕上的以寧也是淡淡的,身邊的人明明都撇著臉朝著反方向,以穆以寧的性格,她不可能沒有發現……
緩緩的彎起了笑意,他知道,她根本就不在乎。
自己是不是應該幫她一把呢?
不,穆以寧就是穆以寧,他的穆以寧,不會希望他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