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告訴我,到底,他怎麼了?」
從病床上醒來,何露哭得又要崩了,以寧不由的微笑,有這樣一個朋友,她此生何其有幸︰「好了好了,別哭了,唉,有什麼好哭的……」
「你……你這頭豬啊啊啊啊!」何露直想抽死以寧,這個時候還能笑的出來,她只不知道現在自己是什麼狀況啊。舒駑襻
嚴重撕裂到需要縫合的地步,身上全是各種咬痕,詹中堯是狼變的嗎?
「好啦,我沒事啊。」盡管臉色蒼白,以寧扯出微笑安慰著何露︰「再哭就丑了,沒人愛了。嫗」
「老娘對你無語了啊!!」何露錘著病床。
這時,關文濤推門進來︰「醒了?」
「嗯,醒了。那個死人呢?死了沒有啊。遏」
「你說的什麼話。」關文濤無奈搖頭,「留點口德啊。」
「老娘沒有口德,怎麼著!哦!關文濤,你要怎麼著!!」
「我怕了你了。」關文濤再度搖頭,過了一會兒才道︰「露露,你出去一下,我有話單獨對她說。」
「什麼話啊?我不能听嗎?」何露凶神惡煞的。
以寧說︰「露露,當我求你了行麼。」
何露這才點頭,走了出去。
關文濤道︰「我想你醒了應該會問我原因。」
「嗯。我也希望你告訴我,他,到底怎麼了?」忽然之間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那不是之前哪怕她出爾反爾,也能一再容忍的詹中堯,而是另外一個人。
「我先問一個問題吧?」關文濤有著擔憂,嚴肅的說道︰「他,這樣對你,現在你還愛他嗎?」
以寧堅定的點頭。
「這件事,老大並不願意對你講,恐怕連他自己也沒有預料到自己會變成現在這樣。讓你去大學讀書,把你推開,然後才開始處理,其實,他就是怕。只是,他沒有預想到會這麼嚴重。」
以寧疑惑了,但是她沒有打斷關文濤的話。
關文濤繼續說︰「你知道他多少事?他的身世你知道嗎?」
「……」以寧戒備的看著關文濤,如果他的出生是詹中堯永遠的傷,那麼……她抿了抿嘴唇,「你知道他的身世嗎?」
「知道。」
以寧這才點頭。「我也知道。」
「另外,除了那件案子以外的事呢?」
「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關文濤嘆氣,半晌後才幽幽的道︰「我能告訴你的,是我知道的事。你知道了以後,是打算留在他身邊,還是離開,全部由你自己做主。……我是希望你能將之前那個還很正常的他,試試看能不能拉回來。」
「你說你知道的吧。好麼。」
關文濤沉吟了半響,這才開始說道︰
「他的身世你應該知道,就如你知道的那樣,這個是事實。曾經他做過dna檢定,事實擺在面前無法否認。可以說,他的出生就是一起的起源。」
「爸媽,也就是那件案子的受害者,他們有一個農場,離鎮子很遠,夫妻倆是海歸,回來以後就建了這個農場,過著美式田園般的生活。媽媽沒有生育,我,姐姐,還有家里其他的弟弟妹妹,都是爸媽撿回來的……老大也是。」
「那天具體記不清楚是幾號,只記得天上開始下雪。爸媽還有大姐到城里去買年貨,回來的時候,就多了一個老大。是在回來的路上撿到的,已經凍昏在地上了。後來,我們才知道,老大之所以會在過年的這個時候出現在農場附近的山道上,是因為老大的媽媽,被他丟在了山里。」
以寧難以置信的皺眉,「丟在山里?」
「嗯。後來,老大就在農場呆了下來,和大家相處的也很好,畢竟才是六七歲的小孩,大家也有同樣的身世,很快就接受了他。我們每天過得很開心,很開心。真的是非常非常的開心,姐姐,爸爸媽媽,弟弟妹妹,每天都很快樂——一」
「直到某一天,家里忽然來了陌生人。那天,就是她們離開我們的日子……該怎麼說呢。」關文濤有些頭痛的扶額,「……應該那天,我和老大也會死掉的才對……偏偏命運讓我們逃過了一劫。因為農場遠,我和老大讀的是寄宿制小學,其他的弟妹還沒有到讀書的年紀,大姐因為提前放假,早早的就回來了。那天,我和老大……大概是鬼使神差的吧,忽然間就很想回家……」
關文濤全身顫抖著,以寧默默的看著他︰「後面的,我大概能想象……「
關文濤搖頭︰「不僅僅你以為的那些。」他苦笑的忍著痛意,艱難的道︰「……大姐,很漂亮,真的,非常非常的漂亮,我不是自己夸她……所有見過大姐的人都說,大姐她是……呵。」關文濤用力的磨蹭了下巴,皺眉咬牙,「所以,那天,我和老大回家的時候……我們听到里面的聲音不對……我們躲在外面的窗口看……大姐,被人……」
關文濤已經說不下去了。
以寧看他的表情不對︰「你不想說就別說了……去休息吧……」
「沒事。」他吸了吸鼻子,「……幾個男人,輪|奸了大姐……我們當時真的恨,真的,老大連木棍都握緊了!!要沖進去把那些畜生都殺了算了!!媽的,真不是人,大姐才……他媽的,這些畜生!!!!」
盡管沒有見到當時的場面,以寧也能夠想象對于詹中堯和關文濤來說,那一定是噬骨之痛。更何況,她是女人,她自然能體會到關文濤口中大姐所受的磨難。
「也許你不相信,……那時候,大姐看到了我們……那些男人沒看到,但大姐看到了……她用眼神讓我們走……求我們走……老大是咬牙切齒的,松掉了木棍,帶著我躲到谷草堆里。……我不知道老大捂著我嘴要托我走是因為什麼……直到,我們縮進谷草堆里,我才看到,……七八個人,身強力壯的守住門口,我們想要殺了他們?呵呵,恐怕先死的就是我們……」
「一直,一直听著,大姐的懇求,一直一直听著……都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把大姐丟上車,揚長而去。……後來,等我們回了家,找不到爸爸媽媽弟弟妹妹……一直到打開地下室……都死完了……」以寧咬唇悲哭,因為,莫君豪是級個凶手里的一個,所以他才要做那些事嗎?因為他無法原諒,曾經雖名為自己的養父養母還有弟弟妹妹被燒死……姐姐被……的事嗎?
關文濤沉默了良久,一直到平復了情緒。
「我不知道怎麼辦,報警嗎?老大不報警,他說他知道是誰。有一個男人的臉他就是化成灰他都認識。幾個男人里的一個,是他的親生父親。」
以寧驀地瞪大了眼,這怎麼可能!!猶如驚天霹靂,讓以寧無法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們將家里所有的錢全部都拿走了。爸媽的積蓄不多,但是也不少。我們跟著他的生父,想要把姐姐找到……真的,很容易就找到了。姐姐被關在他生父的別墅里,級個男人……一直到後來,我們找了個那幾個男人都不在的機會,老大讓我留守,自己進去找大姐……然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我等了兩天,我等不下去了,我也去找他們……這條腿,是被關在院子里的烈狗咬沒的……」
那些事明明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現今想起卻是歷歷在目。不過,比起第一次見到的那些慘狀,現在關文濤情緒已經平靜了許多,他淡道︰「……我以為我會死……沒有……那級個男人似乎很愛姐姐,是啊,怎麼可能不愛,那麼鮮活的生命被蹂躪的傷痕累累怎麼可能不愛……再後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了……那幾個男人就好像放過我了一樣,給我找了個家庭收養我,一切,好像開始好轉了……」
關文濤頓了頓︰「……但,那時,我是真的不知道老大到底是死是活,但我知道,只要他活著,姐姐一定會保住他。……一直到幾年以後,我才和大哥重聚。姐、大姐她用自己保住了老大。看上去比誰都柔弱,骨子卻比誰都更堅強的大姐,保住了老大的性命……」
以寧依然靜默的听著,她不想打斷他,有時候,傷太重了,不會需要安慰,只需要聆听。
「為什麼自己的親生父親要殺自己?為什麼自己親生母親要把自己丟進山里?……因為罪孽,必須要抹殺。這句話,是做掉老大生父的時候,他親口對我們說的。……我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了,老大說‘要殺我就沖我一個人來,枉死了多少人?’,全部都是枉死,都是無辜的受害者,只是比起爸媽弟妹來說,大姐……受到的傷害,那才是真正的發指。所以,我們要他們一個個的都去死,可後來,我們覺得錯了,死,太痛快,不行,一定要生不如死,求死無路才行。所以,老大,在以後的復仇里,同樣,開始了殘忍……」
「從他生父第一個開刀,慢慢的走下去。一直到莫君豪。」關文濤收起了悲痛,眼色變的銳利,「下面的,我希望你有心里準備。」
「你說。」以寧堅定了眼神,是啊,為什麼莫君豪會攪合進去?他又是為了什麼想要殺詹中堯?
「莫君豪的妻子。」關文濤盯死了以寧的眼楮,「是老大的生母。」
以寧不得不吃驚,不得不驚恐︰「他的……」
「沒錯,他的生母。把他帶到山上扔掉,想要不見血的利用自然來殺掉老大的人,是他的生母,莫君豪的妻子。也就是說,莫語燕是老大同父異母的妹妹。」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做!!」她激動極了,「他……他自己是受過這樣傷害的人啊!」
「所以,他才要這麼做。要整死莫君豪是為了死掉的爸媽弟妹和姐姐;娶莫語燕是讓他那個媽好好感覺和體會一下,她想要抹去的罪孽,永遠都會纏繞她,要她痛得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可莫語燕她是無辜……」
「沒有無辜。如果有無辜的話,那地下室里燒焦的八具尸體!那被人陵|辱的渾身傷痕累累的大姐!!這些人才是真正的無辜。只要是復仇,誰是棋子,對我們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以寧沉默了。
關文濤垂眸︰「……至于大哥,為什麼要變成這樣,追根究底,還是在他自己到別墅里去救大姐……那些人對大哥的命已經沒興趣了,因為大姐讓他們更感興趣,但是要放過大哥……怎麼可能。于是,大哥被關在精神病院里,整整一年……如果你能幫他洗頭,你可以看看他的頭上,把頭發撥開,有多少被電擊過的痕跡。」
沒有幫他洗過頭,一次都沒有過……
就算在激情的時候,他也只允許自己抱他的脖子。
從來沒有踫過他的頭發。
以寧忍著淚水︰「我知道了。」
「所以,你要理解他。……這些是我知道的全部,但是,我想,肯定還有我不知道,老大他不願意告訴我,或者刻意被他隱藏起來的事。……總之,這些事,再加上和自己的同母異父的妹妹……」
「我懂。」她點頭。
難怪,他一直說洗干淨。洗干淨。洗干淨他……
他覺得自己太髒了。
可是,傻瓜啊……他如果早告訴她,她只會心疼,怎麼會嫌棄他?
以寧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那你們姐姐她現在……」
關文濤微笑的看著以寧,目光幽深,帶著溫柔︰「她,現在,很幸福。非常,非常的幸福。」
「那就好。」以寧這才松了一口氣,「那你們的復仇……」
關文濤目光偏看向窗外︰「除了一個跑掉的,其他的都收拾了。不過,那個跑掉的,就是挖地三尺,也會把他挖出來!沒有人能夠逃月兌自己的罪孽。沒有人。一個人都不行。」
復仇啊……她無法輕言是否讓關文濤和詹中堯放棄復仇,作為旁觀者,在听到關文濤講述了這些種種以後,她覺得,全部都死有余辜!
以寧吸了口氣︰「那他現在怎麼樣了?我可以去見見他嗎?」
關文濤立刻就泄氣了︰「這一次比我想象的嚴重。不過我得給你說清楚,以前的老大,是他自己想要當一個正常人,他想要有正常的生活,努力營造出來的。現在的老大,才是真正的他。冷血、無情、手段殘忍,哪怕是對我,一樣不會手下留情。」
以寧皺眉。
「以寧,你要知道。那些凶手全部是有錢有勢的人,報警?我們根本奈何不了他們。只有讓自己強大了,才能恣意而為。老大,的確對他們很過分,但是,你要知道,那是因為老大不想讓我來背負這些仇恨,他一直認為,起源是他,是他的存在,所以他必須要親手了結,他把自己一步步逼成現在的樣子。他如果不逼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報仇?什麼時候才能讓那些死亡的靈魂安西?什麼時候才能解救姐姐的痛苦?他不得不逼自己。」
「我明白了……」
「你要听我說完。不管他變成什麼樣的人,他對你是認真的,這點我很清楚,這一次只是意外……你應該明白他現在的心里狀態。他想要讓自己把和莫、莫語燕……你應該懂。這個時候,你如果決定留在他身邊,你就要支持他。他支撐自己的弦斷了,現在他是六親不認。我讓醫生看過他了,他現在……的確有點問題,他能認周圍的人,他都認識,他也知道我們是誰,但那根一直以來逼著他在我們面前控制自己的弦斷了,他現在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我想你有這個心理準備。」
「……我知道了……」
「你一定要理解他現在所作所為,我們得一起想辦法,把他控制下來,他現在自己沒辦法控制,已經完全的陷進去了。你能答應我,和我一起努力,幫他拉出來嗎?」
「我會。」以寧堅定的點頭,「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會去做。」
「那就好,那就好。」關文濤釋然了,如果穆以寧能夠堅定信念,那麼事情就會好辦很多。
「那他現在怎麼樣?」以寧擔心的是這個,「我想去看他,能看他嗎?」
「再等等吧。」關文濤搖頭,「我到你們家救你,他差點沒掐死我,後來我只好拿麻醉槍打他,他現在是恨死我了。我可不敢去看他。」
「我去啊。我又沒有要你去。」
關文濤搖頭更猛,跟撥浪鼓似的︰「你最好別去,你最好先養好身體。」
「……我沒事的。」
「不是你沒事。而是我怕你會被他弄死,你都心甘情願的。」關文濤扶著額頭,頭痛啊,頭痛。
「什麼意思,你說清楚啊。」
「好好好。他在現在的這個狀態下,腦子會特別的好使,也會特別的狠。他要達成什麼目的就會馬上付之行動,一秒他都不會耽誤。以前你對老大的認知,在現在的他身上你會一點共同點都找不到。不管你是哭,是鬧,還是你就是死在他的面前,他都會無動于衷,甚至惹火了他,他直接送你上西天。不只你,對我現在也是一樣。如果你現在去見他,你知道他現在想要干什麼,無形你去見他就是在催化他的行動,緩一緩,等一等,也許不用我們想辦法,他自己就能走出來。」
「……要多久?」
「最起碼,等你調養好身體。而且,我打算教你一些防身術,如果他一直現在這幅德行下去,說實話,我也預料不到他到底會做什麼……」
以寧長長的嘆出了一口氣,輕輕的點了點頭︰「不過,你能答應我,把他每天的情況都告訴我嗎?我真的很擔心他。我想他好好的。」
「我答應你。」關文濤點頭。
過去的那些事,詹中堯陷得比他深,正因為陷得比他更深,才更無法抽身出來。過去的那些事,詹中堯陷得比他深,正因為陷得比他更深,才更輕易的無法抽身出來。責怪自己害死了養父養母弟弟妹妹,責怪自己讓大姐陷入囹圄,責怪自己害得關文濤失去了一條腿……所有的一切,都想自己一力承擔,可是,一個人怎麼可能承擔的下來?
關文濤凝看了以寧一眼,如果老大一直這麼下去,不知道穆以寧還敢不敢繼續和老大在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