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了?」何露和以寧坐在出租車後座,她抓著以寧的手,知道這個時候能陪著她的只有自己有了。浪客中文網舒駑襻
以寧輕輕的「嗯」了一聲,回握著何露︰「露露,謝謝你。我……能有你這個朋友,是我這輩子最大最大的福氣。真的除了謝謝,我不知道說什麼才能表達我的感激。」
「個大傻子,朋友說這些?所謂的朋友不就是兩肋插刀嘛。以後,我要有什麼事,穆以寧同學,你可得像我這樣舍命來救我。」
「嗯。」以寧淡淡的。
「回了家,你有什麼打算?學校你是真的不去了嗎?關公不是說了嘛,你要讀書的話,學費他會承擔的。你還怕個毛線啊?」何露同學最近又給關文濤取了新的綽號「關公」,而關文濤給何露的綽號是「小花」嬈。
這兩個……天生的一對。
「不了,雖然是喊他舅舅,不過,我自己的事還是要我自己來處理,總不能一直依靠別人。而且,我也比較擔心他……暫時就這樣吧?舅舅那邊讓我重新去漢龍面試,一邊可以了解他的情況,一邊也可以賺錢,是最好的。」
何露嘆息。早前問過以寧有什麼打算,以寧說暫時不想去讀書了,畢竟還有笑顏要照顧,她想到漢龍那邊上班絎。
關文濤說︰「我可以給你安排職位。」
「還是客服吧。他說過希望我能多了解公司業務,當時才讓我去面的客服。再說,客服那邊和行政文員不一樣,我現在只是高中學歷,客服比較適合我。」
關文濤同意了,告訴以寧在招聘的時候會通知她。畢竟客服對任何公司來說,都是一個看上去不起眼,但是招聘人員比較大的職位。
以寧不是沒想過去找其他的工作,可是離他太遠,她會擔心,總不能一直通過關文濤那邊了解詹中堯的情況,她把自己放在一個邊緣的位置,既可以知道他的近況,又可以賺錢,一舉兩得。
「那你身上的錢還夠嗎?」何露很擔心以寧,她的性格很難找別人開口要錢,要是錢不夠了,也不會說話,只會自己想辦法。
「夠,還有五六千呢。而且,等回家了,我打算把房子賣掉。」以寧笑了笑,「詹中堯把我家的那房子過戶給了我,我打算賣掉,和笑顏搬到小一點屋子去住。」以寧說著,苦笑,「明明說不想拿他的東西,不想用他的錢,結果,我還是沒有辦法全部做到。」
「你已經盡力了。」何露摟著以寧的肩頭,「已經盡力了。」
以寧覺得疲憊,靠著何露閉上眼楮︰「露露,我睡一下,到了我家,你叫我。」
「睡吧。」這幾天她一直沒休息,徹夜徹夜的守著詹中堯,又不願意假手他人,累了是自然的。更何況,她累的何止是身體,更多的,恐怕是心吧?
靠著何露,以寧沉沉的睡了過去。她很累,很累,累得甚至想要,一夢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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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露陪以寧回家時,關文濤守在詹中堯身邊若有所思。若不是這一次催眠成功,或許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老大心理到底藏了什麼事。
原來如此,怪不得老大不願意講,不願意說,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失去了理智,包括他。然而細想想,若是他換到老大的位置,若是何露換成穆以寧,恐怕,他……也會做出和老大同樣的事,不,或許,比老大更瘋狂也說不定。
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什麼?
是痛吧?
現在這樣也好,穆以寧走了,老大催眠成功,他們兩個就可以成為徹底的平行線,從此,再無交接,那些愛的,恨的,痛的,從此,就可以煙消雲散……等到時效快要到的時候,不管用什麼辦法,他都會再二度、三度的催眠老大。
這樣,才是能活下去唯一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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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中堯是在晚上醒過來的,比關文濤預想的時間更晚,他試探的上前問詹中堯如何?詹中堯道︰「死不了。」
看來,還是認識他的。
「老大,我可不是故意給你的那一槍。」關文濤試探的問,「你可別揍我。」
「你的槍法從來不準。看在是車失控的份上,算了。」
關文濤這才松了一口氣,催眠是成功了。關于他的槍傷,關文濤要催眠師將「車失控,他開槍打車結果誤傷」的信息催進了他的腦子里。
現在听到詹中堯的話,關文濤是放下心來了。
這一次催眠很麻煩,要反反復復的催眠多次,盡量不要留下任何的漏洞,所以,將一個信息融入他腦子以後,催眠師要再催眠他「你覺得有什麼疑問嗎?」,當催眠中的詹中堯說出自己的疑問,他們又的找到新的信息再度催眠他。
穆以寧,姐,還有那些曾經帶給詹中堯人生中最大傷痛的人,全部統統的被催眠師封印了。詹中堯的世界里,從此不會再有那些人的存在,也不會再有那些人的信息殘留。
就像穆以寧當初提議的一樣︰「我要他徹底的自由」。
而現在,做到了。
做到了……卻是一種看上去很好的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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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寧回到家以後,只是淡淡的問好,笑顏也好,吳嫂也好,送走了何露,她把自己鎖進屋子里,找出從公寓帶走屬于他的襯衫穿上,倒在床上,沉沉的入睡。
穿著他的襯衫,就好像被他擁抱著,就好像那段曾經最開心的時光,掃去了內心的陰霾,只留下好的記憶,從此,她一個人,就這樣穿著他的襯衫,帶著他的溫度,徜徉在夢的海洋里,可是,夢有多美,心就有多痛……
人的一生總會去想美麗的東西,然而,那些現實,卻總可以輕易的摧毀美好。
吳嫂很擔心,到了晚上,去敲以寧的房門,里面沒有半點動靜。她從回來就沒有出過房門,飯也沒有吃,吳嫂等不下去,干脆找來備用的鑰匙打開以寧的房門。房間里,以寧捂著心口痛得幾乎呼吸不能,吳嫂嚇到了,趕緊打了120,送到醫院,經過檢查,醫生說以寧是「應急性心肌病」,由于傷心過度造成心肌擴張,從而導致劇烈胸痛或呼吸困難等類似心髒病發的癥狀出現︰「還好發現的及時,如果再晚一點,恐怕會變成植物人。」
「你這孩子,真是的……」吳嫂抹了一把眼淚。她回來的時候,淡淡的說「我回來了」,送走了何露,跟著就把自己關進了屋子里,從來不說自己的煩惱,也不說自己的苦痛,讓所有人都以為她很好,不想讓她們擔心,硬撐著自己,卻把自己逼到現在的地步,「傻孩子啊。以後,不要再硬撐了,想哭的話,就好好的哭一場……不要再全部悶在心里了……」
笑顏撇撇嘴,站在門口︰「吳嫂,我餓了。你什麼時候回家給我弄飯。」
「自己去買。你姐不是沒給你錢。」
「早用完了。」笑顏聳聳肩,「你守著她也沒用,鬼知道她什麼時候能醒,還不如回家給我做了飯,隨便你怎麼守。白白呆在這里不是浪費時間嗎?」
「她是你的姐!!穆笑顏,你還有沒有人性!!?」吳嫂忍不住,破口大罵,「她為你付出的還少了嗎?她現在這樣了,你就一點都不傷心難過!?」
「難過?沒吃沒喝沒穿,才叫難過。她不過是裝可憐罷了,反正她一直都是這樣,騙取同情……」
「滾!!!」吳嫂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她是她的姐姐啊!親姐姐啊!!不是外人!!笑顏怎麼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給我滾!!」
笑顏怒了,「你裝什麼啊!你自己沒有私心?現在來同情她?你守在這里你是能打針還是能輸液啊?醫院不是沒有醫生護士,要你來當好人?少給我來這套了,不就是她回來了,你也想從她身上弄錢嘛。」
「滾!!」吳嫂听不下去,把笑顏給推出了病房,怎麼會有這樣的人,自己的姐姐變成這樣,還能站在一邊說風涼話,禽獸不如的東西。
笑顏氣急敗壞的站在門口,正想罵人,忽然腦袋里靈光一閃,姐回來了的話,就說明她和詹大哥……勾起笑容,穆笑顏出了醫院招了計程車說了地址,朝著詹中堯公寓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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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門鈴的聲音,關文濤起身,打開門,外面站著……「你是?」
笑顏愣了一下,想要擠進門︰「我找詹大哥。」
關文濤立刻將她推了出去,拉上了門︰「有什麼事?」
「我要找詹大哥!!你是誰?」
「你先說你有什麼事?不然就給我滾。」
笑顏氣急,「我是穆以寧的妹妹,你問問詹大哥就知道了。」
「所以呢?」關文濤淡漠看著眼前跋扈的女孩。
「你誰呀?」穆笑顏皺眉,「干嘛攔著我?我找詹大哥,又不是找你!不要在這里擋路!讓開!」
「我讓?」關文濤冷笑,「穆以寧還懂得的禮貌還懂得問好,你是她的妹妹的話,你腦子是不是被石頭個砸了,與其跑到我面前來逞威風,不如先撒把尿照照自己是什麼德行。」
笑顏忽然嘴巴一癟︰「我姐……病了……」說著眼淚就下來了,「醫生說是傷心過度……我想讓詹大哥去看看她……你干什麼攔著我……我姐,很嚴重的……詹大哥!!!詹大哥!!」
「是嗎?」關文濤不為所動,「那你听好了。從現在開始,詹中堯和穆以寧,不,是和你們姓穆的沒有任何的關系。以後,不要再來找他,否則,想不想試試腿斷的滋味?」
穆笑顏瞪大眼楮!!
「還有,我是詹中堯的弟弟,對我說話,你最好客氣點,我這個人脾氣比老大更不好,尤其是趾高氣昂的貨。現在,滾,懂?」
媽的,笑顏微怒,走就走。該死的穆以寧,到底干了什麼好事出來!!!
見著穆笑顏走進電梯,關文濤才給何露打了電話︰「以寧的妹妹來了,說以寧住院了。你去醫院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
何露說「好」便掛了電話。
關文濤嘆了一口氣,穆以寧一直在硬撐,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走的看上去那麼決絕,那麼的平靜,而在心里……恐怕,那個小小的心髒早就碎成了一片一片的。
關文濤走了臥室,詹中堯站在衣櫃前,一雙寒眸若有所思的盯著顯得有些空蕩蕩的衣櫃。
「老大,看什麼呢?你槍傷還沒有好,回床上休息啊。」
「衣櫃,很空。」他伸手一件一件的翻著掛上的衣服,里面是屬于他的衣服,襯衫、外套……
「空嗎?」關文濤走到他面前。「不空啊。還是塞了很多你衣服嘛。要買點新的?」
詹中堯撥著,找著︰「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關文濤陡地縮了眸子,以寧的衣服,之前也是在這個衣櫃里拿出來,她的衣服並不多,只有幾件,「對了,之前我身上有血,換了你的衣服,後來又弄上血了,干脆就扔了。」
他平靜著,依然看著衣櫃里的衣服。說不出來少了什麼,總覺得不一樣了。
「醫生說你要多休息。嗯?」
詹中堯左臂上掛了繃帶,沒有回答關文濤的話,他拉開了浴室的門,一眼掃過,所有屬于他的東西都在。
漱口杯,毛巾,浴巾,沐浴露,洗發精,刮胡膏……都是他的日用品。
「老大?」
他依然環視著,猛地的轉臉,環視著臥室,若有所思後,他不回答關文濤的任何問題,廚房、書房、客廳,統統看了一個遍。
「老大,你沒事吧?」看他陰沉著一張臉,關文濤小心翼翼的試探著,「老大?」
「文濤,我總覺得,少了,很重要的東西。」他有些激動的看著關文濤,急迫的問,「是不是少了什麼東西?」關文濤力持著冷靜︰「沒有,和以前一樣啊。」
「從我醒過來,我就覺得少了什麼……好像有很重要的東西,不見了。」抓著睡袍的領口,他握得手指關節發白,「真的,什麼都沒有少?」
「麻醉的後遺癥吧,老大,你還需要多休息。」關文濤打著馬虎眼。
詹中堯猶豫的點頭,回到了臥室,躺在了床上,「文濤,你出去,讓我靜一靜。」
關文濤手心捏了一把汗︰「好。」
靜靜的靠在床靠背上,一雙虎眸看著眼前熟悉得再也不能熟悉的景物,他說不出來少了什麼,就是有一種感覺,很重要的東西,不見了。
是什麼……不見了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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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文濤偷偷模模的打了電話,催眠師說,眼楮的景物和以前的景物不一樣可能造成了沖突,不礙事,過段時間就好。催眠是很成功的,放心。
關文濤再三得到保證才松了一口氣。
他環顧著客廳,慢慢的瀏覽所有的房間,除了臥室。
屬于穆以寧的東西,全部都干干淨淨的消失,臥室里的不說,廚房里變動也不大,只是她之前泡的泡菜壇子給扔了,因為,之前這里,沒有。書房里,除了詹中堯的書,穆以寧的數,課本,筆記本,也丟了。客廳里,可愛的抱枕,那些拍了他們兩個人笑語歡顏的錄像帶,這些,穆以寧全部帶走了。
甚至連那地板上鐵環,也被撬了,重新鋪上了新的同款地毯。
一切打掃的很干淨,就連扎頭發的橡皮筋都沒有留下,她說她要走,就走得干干淨淨,什麼都沒有給詹中堯留下。
而自己的行李里,裝下的卻是兩個人的記憶。
關文濤不由的想,其實,應該把穆以寧也催眠的,一個人帶走了另一個的沉重,一個人完全背著另一個人的愛恨憎惡,一個人走的瀟灑,而留下的那個人,新的生活,開始,卻是孤寂……
何露的電話來了,關文濤接起來︰「怎麼樣?」
「問題不大,只是要住院治療。醫生說她……傷心過度。」
「費用這邊我來繳納,讓醫生一定要治好她。」
何露「嗯」了一聲,半晌後才說︰「……‘傷心綜合征’……這是我第一次听說還有這樣的病……原來,她一直一直都在硬撐……就連今天,我送她回家的時候,她都在硬撐……」
「露露,不哭了……我知道了……」
「醫生說,就算好了,……她,可能一輩子,都得吃藥了……可能,隨時隨地,……都會翻病……喜歡一個人,這麼痛苦嗎?是不是要這麼痛苦?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為什麼要去喜歡一個人?不喜歡的話……嗚嗚嗚……我……我們,會不會也成這樣?我……好怕,自己,怕你,也會弄成這樣……」
「不會的。」關文濤聲音認真,「露露,我們,會好好的,相信我。」
「……以寧,怎麼辦?她怎麼辦?……他是忘記了,以寧呢?她……她今天是真的撐不住了……」
「……我們,要不要,也把她催眠吧?」
何露愣了愣,立刻瘋狂的搖頭︰「不行!!以寧她不會同意的!!她寧可自己一輩子都背著這份記憶……不然,她不會走,還帶走他的幾件衣服……你知道麼?以寧,現在身上,還穿著……他的襯衫……」
何露已經泣不成聲。
關文濤痛苦的閉眼嘆息。
在穆以寧說,她想要給他的殼子灌滿新的感情,讓他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他就預料到,一定,一定會有這麼一天的。
從那時候開始,穆以寧就已經在硬撐了,她撐起自己,以為自己那瘦小的身板也可以把詹中堯給撐起來。
卻到頭來,幻夢一場。
若是有愛,便不要辜負。
若是注定辜負,便不要談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