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前的噴頭不斷灑下溫暖的水流,將以寧給包裹,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樣洗過澡。舒虺璩
她住的地方,廁所就是浴室,是公用的。
門外傳來輕輕的叩擊聲︰「暫時先穿我的。」
「好。」
盯著門口,腳步聲在漸漸的遠離嬗。
再看看浴室,曾經自己放在這里的一切,已經全部不見了。扯下屬于他的毛巾,擦干自己,而後拉開一條縫隙,將放在門口置物籃里男人的睡衣給穿上,而後踩著大了自己幾碼的男性拖鞋,走了出去。
男人正站在床邊,昂藏的背影後面是下著瓢潑大雨的夜。听到身後的腳步聲,他沒有轉頭,只是說道︰「我已經讓人去找她了。」
「好。覽」
笑顏不知道怎麼的弄開了她栓著的布條,跑了出去。以寧去找她,到了晚上的時候,夏天的暴雨開始瓢潑而下,她是漫無目的喊著笑顏的名字,找不到她在什麼地方。
而收到消息的詹中堯,出來找到她後,看著渾身濕透的她,不由分手的把她塞進了車里,一路無語,然後,闊別一年多以後,她才再次來到曾經兩個人生活的地方。
「台風登陸,今天暫時住這里。笑顏會有人去找,不用擔心。」
「嗯。」她點頭,「就像地震的時候一樣,我只要听你的就行了。」
沉眸闔目︰「嗯。去睡吧。」
凝著始終沒有回頭看她的男人,以寧覺得心口微微的發酸︰「……你呢?」
「沙發。」吐出一口煙霧,手指頭的香煙燃了一半。被打開了一條縫隙的窗戶,有冷風呼呼的刮進來。
這種沉悶到窒息的感覺,讓她沒有辦法移動半分,听他的話自己跑去睡覺︰「你記不記得地震的時候,我們在山洞的事?」
「去睡覺!」聲音厲了兩分。
她沉了呼吸,踩著大大的拖鞋,每走一步,地面就會發出拖鞋拖在地上的「啪嗒」身,以寧走到他身後,手指緩緩的抬起,一根食指從他的脊梁骨隔著衣服往下滑著︰「那時候,你還沒有記起來,在山洞的時候,踫我的時候——」
他立刻動作迅速的移了身體,幾乎是逃的閃到一邊。
就算在從窗戶縫隙發出的呼呼風聲中,以寧也能听到他的呼吸變得粗重。
「我當時說過。」
「去睡覺!!!!」依然是用後背對著他,但是肩頭卻有了欺負,因為呼吸的原因。
「要是可以安全的回來,你怎麼對我都可以……」
「穆以寧!!」倏地轉過身,抓著她又朝他踫過來的手,扣著她的手腕,意外的看到她眼里的固執。有些難堪的別開眼,柔和了聲音︰「听話,去睡覺。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去睡吧,嗯?」
抿了抿嘴唇,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劇烈的跳動著,幾乎要從胸口跳了出來,盡管沒有臉紅,但是,她卻知道自己縮了縮。
他抓住她的右手。以寧看了看,將垂在腿側的左手抬了起來,在他猶不及防時,熨帖到了男人的股間。
一股血氣頓時沖了上來。詹中堯想要推開她,卻無法行動,只能感覺到她的手隔著布料,貼著自己的分身時的感覺。
「……一起吧?」
「不行。」被她的話澆醒過來,毫不猶豫的再度後退,躲開了她,「同樣的話,以寧,我不想再說第二次。」
「就算我拉下自己的尊嚴,你!」聲音陡然而啞,以寧用極其痛苦的表情看著他︰「……我找不到。我找不到所謂的父、父……那種血緣關系的感覺!!!你對我來說,就只是我自己的喜歡的人而已,我找不出來其他的感情。除了喜歡以外,其他的感情,我一點點,一點點都找不出來!!!」
情緒在失控,她忍無可忍的朝著他咆哮。
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目光盯死了他。
「你為什麼要讓我喜歡你!?啊!!」沒有辦法忍耐,用手推了他一下,他站著,由著她或推或錘。
「你為什麼要踫我!?啊!!!」他的沉默,讓她陷入瘋狂,不斷的對他又推又踢又錘,「要我的時候,就算我反抗,你也要!!不要我的時候,你誰扔就扔!!我是什麼?啊!!說話啊!!為什麼不說話!!你說話啊!!」
他將臉別到一邊,始終沉默。
從撫慰建立的感情,最後一定會變成憎恨。
她為他做得已經夠了!
「說啊!!混蛋!!你給我說話啊!你閉著嘴巴不吭聲,你算什麼男人!?我都低聲下氣,我都不要臉了,你還要我怎麼樣!?你以為我不難過嗎?你以為我不在乎嗎?你以為我就那麼墮落嗎!?」哭喊捶打得以寧悲痛萬分,小手抓緊了他的襯衫,腦袋弱弱的垂下,「……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我努力了……我找不到,真的找不到對你除了喜歡以外其他的感情……我不願意就這樣算了……我不願意……」
為什麼要讓她愛上他?為什麼?為什麼要讓她變得都不是她了?如果是以前的她,她一定會選擇逃跑,一定會听他的話。可是,做不到了。
「……我……嗚,我只是把你當……當成我的男人……而已……」
靠在他胸口的頭頂,她微微顫抖的肩頭和哽咽的抽泣,讓他緩緩的抬起了手臂,卻始終沒有辦法踫她。
是愛。
肯定的。
可是,怎麼愛?有沒有人可以告訴他,在有血緣關系的情況下,他應該要怎麼去愛?不愛,所以可以在一起。尋求一份安慰,所以可以在一起。如果只剩下愛了,那麼,如何在一起?
在那麼多關于「愛情」的書里,那麼多教人如何去愛的書里,唯一沒有的就是有血緣關系的人,如何去愛?
「夠了。」收住了幾近崩潰的情緒了,抓皺了他襯衫的小手松開,「抱歉,我只是情緒失控而已,現在好了,沒事了,不好意思,對你大吼大叫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會了,我保證。你就當什麼都沒有听到——」
「夠了。我不想再听你說這些傷害你自己的話了。」听夠了她一個勁兒的道歉,就像是故意的自我虐待似的話語,他忽然抓住她的肩膀,「不是你,是我。該說這些的人,是我。」「我去睡了。」她扯出苦笑,只覺得很冷。
「……你的辭職,我按下來了。等你處理完你的事情,回來上班吧。」
「好。」轉過身,向著臥室走去,才走了兩步,她忽然停下來,「你知道,我最後悔的事是什麼嗎?就是我一廂情願的以為我所有做的決定都是為你好。而你,和我以前一樣,一廂情願的以為是為了我好,卻忘記了,到底對方想要的是什麼?越是害怕失去的東西,往往就是最先失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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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數道閃電劃破了夜空,轟鳴的雷聲此起彼伏,而屋子里卻是靜悄悄的。
放輕了動作緩緩的按下門把,推開了臥室的門。
一片漆黑,只能借著閃電的光芒,看清楚側身睡在上面的人兒。她把自己埋進被子里,縮成一團,身子在被單下顯得單薄而孤獨,斷斷續續的抽噎,每一次都牽動她的全身,肩頭抖得更是格外的厲害。
他靜靜的站在門口。
他想,她在被單下面無聲的哭泣,因為他的推開,她努力的壓制著自己不讓抽噎聲音傳出來。
男人的手指抖了抖,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曾經立誓不讓她因為自己難過,現在,他親手打破了自己的誓言,那種從心底油然而生的愧疚感讓他有一種去撫慰她的沖動,想要抱住她告訴她,如果可以他願意用一千倍一萬倍的痛苦來換取她現在的難過。
強抑制住自己,再度收了手,將房門輕輕的關上,將一室的黑暗留給了她。
邁步離去的時候,他的心里忽然冒出了她說的最後那句話︰「越是害怕失去的東西,往往就是最先失去的。」
他要失去她了嗎?失去她了,他還剩下些什麼?讓她從不願意到現在不顧一切的人是他。到現在,依然義無反顧的愛著他,除了她,還能有誰!?
是不是……所有的幸福,都像是光彩奪目卻又脆弱不堪的水晶,經不起輕輕的磕絆,不經意之間隨時都面臨分崩離析?
為什麼他們兩個就像對調了角色一般,曾經不顧一切的人是他,而現在卻變成了她?
拳頭攥得死緊,甚至還發出了「格格」的聲音。
「我都低聲下氣,我都不要臉了,你還要我怎麼樣!?」
愛是什麼?
沉默的坐在沙發上,點燃了香煙,掏出手機選擇著號碼,無意間看到了嚴肅的號碼。
那個游戲在花叢間的公子,對于關文濤無法說出口的話,曾經只有對嚴肅說,而嚴肅也沒了。
不由的想起了嚴肅曾經的對話︰「呵呵,犯賤哪。」
「犯賤?」
「呵呵,誰叫她們愛我呢?愛我的話,會心甘情願作賤著自己,委屈著求全,自然而然就犯賤了。可惜的是她們運氣不好,遇上了我這麼個不懂愛和憐惜的人,就只有自己一個人犯賤了。其實,我也蠻想兩個人一起犯賤,當對狼狽為奸的狗男女。你什麼時候才能讓我也來犯賤?」
嚴肅懷里的女人錘了他一拳。
他搖頭︰「笑話。如果連尊嚴都沒有了,和妓|女有什麼區別?」
「所以我才說你是感情白痴。愛情嘛,說白了就是沒有尊嚴的犯賤,因為你的一顆心都在對方身上,就會一心一意對她好,心里眼里全是她,極盡所能的討好她,只是希望她的心里也有自己,也能那樣的對自己,哪怕是一點點的回報也會甜到心底,所以就算是被說是妓|女也沒關系,是吧?親愛的?」
被嚴肅摟在懷里的女人說︰「你這個沒良心,什麼叫做我自己犯賤?哼,遲早拉你一起犯賤。」那女人看看詹中堯,「堯哥,真是這樣,尤其是女生,中國五千年的封建毒|瘤,女生其實都蠻保守的,好多自己心里的話都不敢說出來,怕被男生輕視了。其實,如果有一個人開始對你犯賤,堯哥你可別學這個混蛋這樣欺負我們,務必要好好的珍惜,因為那是來自內心,發自肺腑的愛的表達。女生要沖破的牢籠,比你們男生更加的艱難。」
「兩個人一起犯賤,就開心了?」
「當然。總好過,自己一個人犯賤不是嗎?其實,堯哥,所謂的愛情就是犯賤,是不顧廉恥,是有悖倫理。心心念念的,不過是只想對方給自己哪怕一點點的回報。其實,愛情蠻黑暗的。」
手指間的香煙抖了抖。
而後,捻滅在煙灰缸里。
再度的站起身來,走到臥室門口,打開門,走了進去,在床邊坐下︰「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幾個問題。」
她睜著眼楮,看著外面的電閃雷鳴,抽噎聲頓時一頓︰「……嗯。」
他的喉嚨有些緊繃,「你一開始,是打定了主意,我們兩個之間,只有交易,沒有其他對不對?」
以寧僵了一下,「嗯」了一聲。
「你的初衷改變的原因是什麼?在我發瘋的時候,在我被催眠了以後,還願意和我發生那種事,以寧,是不是我讓你,嘗到滋味?」
「你太過分了!!」她猛地從床上跳起來!氣憤的瞪著他,「你以為我是什麼人?就因為你和我有過,所以我為了那種事,然後就開始喜歡你的?」
「這種事,對于女人來說並不稀罕。」他悶著聲音,「姐姐也是這樣。她告訴我,女人是一個多面體,也許只會顯示自己好的一面出來,將自己的另一面藏起來,如果不是因為某些事,或許,女人就會把自己的本性隱瞞一輩子。」
「你以為我是?」她一驚,本能地全身抖動了一下,猛地用手推住了他的胸膛,「我也是!?」
他平靜極了︰「你的媽媽,我的姐姐,對我說過,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喜歡,是用他對女人身體的佔有欲來衡量,穆森的確很流氓,他像流氓一樣對她的身體索取無度。對這樣的男人她應該厭惡,可是她沒有。她說,當她被穆森當做獵物一樣按在身下的時候,當他開始撫模她的時候,她就墮落了。她從墮落里找到了滿足,她說她想要拒絕,想要反抗,但是她的日子就變成了每天都在期待他,她沒有絲毫的抵觸,她甚至覺得快慰。然後,她告訴我,她愛上他了。他愛上了殺死她養父養母兄弟姐妹的男人。因為他讓她在墮落中感覺到快樂。以寧,換你來回答我了。你對我的愛,你說你不介意我是誰,甚至在剛才勾|引我,你告訴我,你是愛我,還是想要我上你?」「……」她吃驚的瞪大了眼楮。
他繼續說,「如果不是我,而是其他的男人,比如江成介,比如是關文濤,你也一樣會愛上他們。對不對?在我發瘋的時候,你用身體來和我談條件,是為了拉回我,還是為了滿足自己?在我被催眠以後,我們第一次見面,你說的一夜,是想我了,還是身體空虛了?你做得決定,要更改很難,但是在我這里,一改再改,如果我沒有踫過你,你告訴我,以寧,你現在還能願意不顧一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