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浪翻雲的神色黯然,口中呢喃出聲,他所吐的每一個字,忽快忽慢,但偏偏和周遭翻滾起涌滔天駭浪之聲,毫不相配,當他說到‘彩雲歸’這最後三字的時候,這周遭震蕩的天地虛空,翻滾的驚濤駭浪,乃至磅礡而下的大雨,竟然都在這一瞬之間,忽然為之一滯,好像被徹底的凍結在了半空中一般。
尹忠和尹全等人,早被情深望月的氣象所懾,現在更被他以念詩音調的奇異節奏,打亂他們氣勢騰空的節奏,這種聞所未聞的出手方法,使得他們不由得為之心生寒意,畢竟,現在他們還未與浪翻雲正面交鋒,可是,卻偏偏他們的心志就已經失守,于此亦可見,浪翻雲的修為之高,實在是已經達到了一個讓人不得不仰視的巔峰境界。
氣機牽引的瞬間,浪翻雲頓時便是感受到了來自尹家眾人所送出的恐懼訊息,收回望月的目光,徑直射向了眾人之中懼意最強的尹全,雖然他一直叫囂著要糾集人手合力圍殺浪翻雲,但實際上,他卻是內心對浪翻雲最為恐懼的一個,因為,在他看來,浪翻雲已經是不可戰勝的一個存在,唯有靠著人多的優勢,才有與之對抗的可能。
眼見著浪翻雲眼中的那一抹凌厲目光閃爍,尹忠頓時心知要糟糕,若是讓浪翻雲乘著尹全心生懼意、志氣減弱的空隙,借勢重擊,那麼,眾人聯手的優勢,卻反倒成了眾人的拖累。
好似銀瓶乍泄,無盡天穹之上,那一輪明月高懸,但灑下的月光,卻忽然破碎,除了尹忠和尹全兩人之外,其余人等,包括那列成劍陣的八名碎空境界神魔級高手在內,竟然在沒有任何一個人看到,覆雨劍是怎樣從劍鞘之中月兌出,落入浪翻雲修美的長手,無窮的劍意發散,爆起滿天的劍花,凌厲的劍鋒所向,割碎了溫柔的月色。
「一起上!」尹忠口中一聲長嘯,旋即,率先欺身上前,無妄玄功已經被他催動到了極限,周遭的天地虛空,都似受到了極為嚴重的壓迫,虛空氣流收縮一束,爆發出令人難以想象的龐然大力。
覆雨劍略作回收,滿天的光點從花蕾變成花朵後,再爆開去,一時之間,周遭虛空之中,滿是流光閃爍。
這一刻,從不離身的三尺長劍,從劍鞘之中月兌出,來到了尹忠的手中,剎那之間,和覆雨劍硬踫了三百六十四下,覆雨劍法特有的響聲,潮水漲退般起伏著,又像雨打葉上,時大時細。
尹全終于上了,雜著劍陣爆發出來的道道劍氣,身形倏進忽退,每一退都是對方劍光暴漲之時,進則劍氣犀利,無孔不入地侵進浪翻雲那宛若密雨一般的劍影里,合眾人之力,攻浪翻雲一個措手不及,這正是他們策略。他們本來就是屬于同一方勢力的高手,自然而然,這聯手合擊的威勢,就要強過了一般人很多。
浪翻雲口中長笑道︰「人數雖多,可惜,不過是些土雞瓦狗,明年今日此刻,就是你們的忌辰。」
尹全口中冷哼,剛要出言諷刺,以示自己猶有余力,卻見浪翻雲的劍光陡然散去,反映著天上明月的滿空碎點,倏地消失不見,這一瞬之間,不論敵我,心中均是大感可惜,覆雨劍的劍光,實在是比之這世上任何最壯麗的煙花,都要好看上千倍萬倍。
浪翻雲低頭望向由月復下的手腕處斜伸上來,這柄曾經名震天下的覆雨劍,晶瑩的劍身正反映著天上的圓月,借劍觀月,心中忍不住的幽幽嘆息出聲,今晚,夜月猶在,一如以往,但故人卻已然了然無蹤。
尹忠等人此時此刻,雖然看上去冷靜如故,古井不波,其實心中的震駭,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原來剛才浪翻雲收劍的剎那,剛好同是他們舊力剛消,新力未生的剎那空隙,使他們欲攻不能,不敢冒進,唯有守在原處,要知道,他們一共有十個人,每個人進招均是不同,但是,卻給浪翻雲一眼勘破,這種差距之大,實是讓他們不敢想象。
劍氣橫空,頃刻之間,便是化作無邊雨幕,那布成劍陣的八人,頓時便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仿佛整個人都處在正在泛起風暴的大海汪洋之中,在如此龐大的天地之威面前,劍陣又算得了什麼,被滾滾的驚濤駭浪撼動,身形都變得不能自已,紛紛撤劍,向後爆退。
尹全和尹忠二人只看得是目瞪口呆,卻是怎麼也想不到,浪翻雲的劍術之高,竟然已經到了這般地步,完全不給他們任何揣息的機會,便是把他們所有的人,都壓在了下風。
劍芒再起,一團強光從浪翻雲懷里暴起,化作長虹,撕裂了虛空,直擊尹全,這一瞬之間,尹全只感到浪翻雲的所有劍意全都歸于他身,就像尹忠和八大高手全都不再存在那樣,如此三千寵愛在一身,氣勢早已被奪的他,卻又如何經受得了,無奈口中暴起一聲嘶吼,掌中長劍連連刺出,閃電般向著覆雨劍的劍鋒點去,同時他的身體像一片枯葉般往後飄然飛退。
他不得不退,即便是明知後退會打亂陣型,他也不得不退,因為,他若不退,不出轉瞬之間,便會死在浪翻雲的覆雨劍下,在死亡的威脅之下,他只能向後爆退。
尹忠見狀,心中暗想,此時浪翻雲後門大開,正是自己的大好時機,當下,身形閃爍,瞬息之間,他已經趕至背後全不設防的浪翻雲身後,右手大掌往浪翻雲的虎背按去,長劍反收在背後。
「來得好。」浪翻雲微微一笑,劍芒像流水不可斷般突然中斷,鋒芒閃爍,爆起另一團光點,往四方擴散,這一霎,他身法加速,隱匿在劍光之中,虛空相合,裹著漫天劍光,狂風驟雨般轉往尹忠卷去。
尹全退勢難止,直退入後方的劍陣之中,以他的修為,這去勢是何等的迅驟,登時便有三個人給他撞得倒飛後跌,眾人聯手之勢已被破去。尹忠心中暗暗叫苦,可惜這並非適合後悔的時刻,大手狂縮,左手的長劍幻出千萬光點,危急間,他已經顧不得其他,完全忽略了,這天底下,沒有幾個人的速度比浪翻雲覆雨劍更快。
剎那之間,兩劍交鋒,如煙花般絢麗的劍光爆散開來,伴隨著浪翻雲口中的一聲長嘯,覆雨劍的劍光,當真猶如狂風暴雨一般,將這偌大的天地虛空,全都覆蓋,無處不是風雨,無處不是劍光,面對這樣的攻勢,天底下,又有哪個人能夠抵擋得住?
尹忠肩膀被一道劍光刺中,瞬間,身形暴退,落在千百丈開外,那一處的水域風浪,都被他生生迫開,此時此刻,他卻是有苦自知,雖然看上去只是中了一劍,但這一劍,內中卻蘊含著不下十五種力量,剛好破去了他的無妄玄功。
外傷自然是不足為道,可是,劍氣入體,卻是已經斬斷了他的周身經絡,心脈既斷,那麼,即便他是超月兌境界的仙人級高手,此時此刻,卻也是無可奈何了,仙人不死,仙人不死諸天萬宇之中,又有哪一個,是真的永生不死的呢
覆雨劍被浪翻雲拿在手中,身形未動,但劍光卻是已經在瞬息之間調轉鋒芒,漫天劍光呼嘯閃爍,仿佛天地之間最為絢麗的色彩,在無盡虛空之中炸開,無邊水域,滔天駭浪,明月高懸,銀輝天降,都在這一瞬之間,失去了顏色,天地之間,沒有任何的言語能夠形容這一刻覆雨劍的劍光,這是超越了天地虛空之外的耀眼光芒,這是,屬于死亡的劍光。
尹全見狀,原本已經提到極限的速度,迅速後退,穿過被他撞亂的劍陣,顧不得自己同伴的性命,徑直沒入了無邊的虛空之中,尹忠已敗,他更加不是浪翻雲的對手,他怕死,所以逃了,越快越好。
「噗!」血光乍現,八道身影齊齊拋飛而出,鮮血,殷紅刺眼,仿若血雨般灑落,流水都被染紅了,這淒涼的顏色,帶走的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是一個武者最後的終究,命運輪回的終點。
無邊的驚濤駭浪,在這一刻,徹底的靜止了下來,明月高懸天穹,灑下淡淡的銀色光輝,一如以往般,靜謐,映射人心。
尹忠終于站定了身子,只是臉上再沒有半點的血色,尹玄一連忙搶上前來,扶住他的身子,一臉不能置信的神色,尹無名追隨著尹全的身影,沒入了無邊的虛空深處,誰也不知道,前方等待著他們的,究竟是怎樣的命運。
浪翻雲手中劍光收斂,覆雨劍還回鞘中,目光一轉,落在尹忠的身上,嘆道︰「這是何苦來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