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印出來了。
是修改版的《三字經》,第一本書是楊懿拿到了,與宋代的書本不同的是,這上面居然有些奇怪的標點。
「各種符號各有所用,停頓、疑問、感嘆無所不包,當真是了不得啊!」楊懿最先知道這些標點的好處。當初簡有之將三字經標點之後,楊懿就知道這個小小的符號標志著什麼,那些先賢聖人的學說,不再是晦澀難懂的句子了。
她巴巴的在第一批書印出來之後,就第一時間的來到簡家莊,給簡有之報喜。
舒適挺括的紙張,散發著油墨的香味,楊懿捧著的一本書,無疑就像基督教徒捧著聖經、佛教徒捧著佛經、道教徒捧著道經、儒家教徒捧著儒經、簡家莊教徒捧著簡經……(湊字數而已)一樣的虔誠。
「你這個人,說你沒學問,偏偏能做出比大學問的人都做不出來的事情。」楊懿抿了抿嘴,舌頭在牙齒上磨了一圈。
這女人只怕是在回味簡有之脖子上肉的味道吧。
「主要是我比較低調,你看吧,這事千萬別宣揚出去了啊,就說我不喜歡宣揚,只準在小範圍內流傳。」
簡有之說的一本正經,一副名聲對我如浮雲的得道高僧的模樣。
「你想要低調也是不可能的,這事對讀書人有莫大的好處。算算你做的幾筆事情,造紙、活版印刷、三字經、標點符號,便是連酒也是每個讀書人贊口不絕的啊!你說你能低調的起來?」
楊懿看著簡有之得意洋洋的,牙癢癢啊!
「這名聲也是好事,又與世無爭的,不爭那些大學問,不成一家之言,就犯不到別人的諱忌,博得是個皆大歡喜,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
蘇玉婷也是有見識的,對著簡有之勸道。
「尊夫人說的有道理,我也是這樣想來著,所以我也第一時間讓人快馬加鞭托人送到皇宮離去了,只怕這時候,已經擺到了官家的面前!」
楊懿這次和蘇玉婷結成了同盟陣線。
「那依你這麼說,官家是不是又要升我的官?我一直強調了,升官就算了,皇宮大內有什麼奇珍異寶,隨便賞我一點就行了。」
「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
蘇玉婷白了他一眼︰「官家的恩典,是你說想要什麼就要什麼的?懶得和你爭執了,這事就由姐姐做主了!」說著朝著楊懿使眼色。
幾個人在簡家莊嘀嘀咕咕的時候,皇宮里卻一片肅然氣氛。
御書房內,仁宗皇帝趙禎常服坐著,幾個名臣分立兩旁,每人手上一本書,看封面那三個大字,就知道是簡有之的三字經了。
「眾位卿家都是朕肱骨重臣,這本書你們也看了,字數不多,不過是蒙童的教材,議一議,有什麼想法?」
官家開了金口,做臣子的是必須要說話的。但是這話說得太含糊了,這教材議一議到底是什麼意思?
都不出聲。
範仲淹這老小子被貶官了,在座的敢于直言說話的,就只剩下包拯了,呂夷簡是個老狐狸了,眼觀鼻,鼻觀心啥也不說,其他的人都不願意站出來。連包黑子都不說話,感覺到了壓力,自然不會出去討好。反正點名也不會從小的來,官大的鳥頭也大,不伸出來,也能第一眼看得到。
「怎麼都不說話?」
官家趙禎感覺氣氛有些沉悶,追問了一句,眼楮掃了過去,看到呂夷簡,這老蒼頭趕緊低下頭去,看到晏殊,腦袋馬上就如霜打了,看到王堯臣,眼光躲躲閃閃,一副偷了東西準備跑路的模樣。只有包黑子是挺著腰的,眼楮平視,正對前方,不吵趙禎這邊斜一眼。至于其他的人,都將身為盡量的朝著幾個大佬身後遮遮掩掩,試圖使出隱形**。
「嘿嘿,一個小小的九品儒林郎編寫的啟蒙之作竟然讓你們啞口無言!」
官家趙禎有些氣餒,也有些生氣。他也知道這些名臣們的壓力,個人的學識沒有關系,教材好不好也沒有關系,最難得就是對標點符號的判斷啊,別處了岔子。這個東西說得重了,就是對前人聖賢學說進行重新定義的時候了。
標點符號好是好,官家也有意推廣,但是這典型也是出力不討好的事。對前人聖賢學說重新標點後再出版,不論你怎麼斷句,都會有人進行爭議的,矛頭不會指著別人,誰贊同、誰主張那麼誰機會成為漩渦中心。
難怪連平時敢對著皇帝吐口水的包黑子都不敢吱聲了。
「包愛卿,你說一說。」
官家點將了。
頓時四周空氣立馬就松動了。很多人都軟軟的,繃緊的神經馬上就垮下來,個別膽小的,偷偷的抹了一把汗,暗叫僥幸僥幸。
「包黑子也有為難的時候!」
晏殊得意洋洋,在朝堂上,被包拯曾經攻擊的體無完膚,曾經一度淚奔而去,如今見包拯倒霉,自然是欣喜不已,對著呂夷簡討好的嘀咕起來。
「別高興得太早,你也是博學之士,說不得也要听你的意思!」
呂夷簡適時的打擊了他。但是內心也是舒爽無比,可見包黑子平時多不招人待見,估計官家第一個點他,就是因為他曾經吐了口水的緣故,官家也是記仇的。
包拯很嚴肅的整了整衣冠,施施然的走到中間,忽然就跪倒在地,對著官家磕頭不已。
「包卿家這是為何?」
趙禎吃了一驚,忙親自上前,將包拯扶起來。
眾人也吃驚不小,你不說就不說吧,干嘛搞出這麼大動靜?想嚇死人啊,你第一個說的,都跪倒了,難道讓後面說的趴在地上?
名家出手,果然與眾不同。
「臣恭喜陛下!」
這句是意料之中,誰都知道官家對著標點符號很是贊賞,心動不已啊!
「此法一出,天下再無無端爭論,聖人學說得以一統,好比秦統一文字,意義子不可言喻。」
趙禎點點頭,心里也是這意思,臉上也有了笑意。這包黑子很少說這麼動听的話了。
「臣又替陛下惶恐!」
果然還有伏筆,要不這樣,就不是包黑子了,眾人一副都很了解的模樣。趙禎臉色微微動了一下。
「臣惶恐若是每個人都用著法子標注聖人先賢學說,只怕天下惶惶,鳳鳴犬吠,導致天下難安。」
趙禎點點頭,這話很中肯,老城某國啊!
「可有解決的法子?」
包拯臉色一黑,不過已經顯示不出來,本來就夠黑了。
「臣以為,須得本朝有大名權威的飽學之士,召集起來,共同整理和標記先賢們的學說,確立朝廷的權威性,好叫天下趁機蠅營狗苟的人無從下手,自然也就可以推而廣之了。」
「深得朕心啊!」
趙禎很感慨,又追問︰「卿家可認為本朝可有那些飽學之士能擔當此任?盡可向朕推薦上來,一並斟酌。」
包拯抬起頭,朝著兩邊望了望。
眾人趕緊一起往後仰了仰,好叫自己的連被身旁的人遮住。好似被包拯瞧上一眼,就會立馬中風、半身不遂。
包拯掃了兩遍,將身一抖,收了法術,頓時眾人覺得輕松無比。
「臣推薦晏學士!」
聲音鏗鏘有力,頓時將晏殊震得差點一坐倒在地。這黑廝,竟然借機報復,果然是個不怕得罪人的。待會我就將你一起拉下水。
晏殊立馬站出來,對著趙禎要說話。
「晏學士學識高深,又有才名,乃是讀書人中的楷模!不如叫晏學士推薦,遠比臣要強得多,臣自問學問不高,這種名垂青史的事情,自然不敢去做的。」
包黑子果然是月復黑派,逮住機會,就往死里整。
晏殊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臣才疏學淺,不敢擔當重任啊!」
趙禎笑道︰「晏學士休要推辭了,這事你還真是能擔當起來的。這事就交給你了,你先擬一個陳條,將所需的人事,還有花費一並寫出來!」
晏殊苦著臉,忙躬身行禮︰「是,臣遵旨。」
眾人長長出了一口氣,等晏殊回列,身旁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讓了讓,不敢靠他太近了,生怕他一個眼熟,將自己拉扯了進去。
轉坑熟人啊,這廝!
「還有一件事,眾位卿家也議一議!」
又是議一議,眾人馬上將頭低下來,準備恭听聖訓,有了前面的經驗,都盡量將自己的臉借著別人的身位遮住。
看看晏殊這倒霉鬼就知道了,一張臉伸出來,被包黑子揪住了吧!
「那簡有之不聲不響的做了很多事,造紙,看看這書的紙張,薄而挺括,更易保存久遠。活字印刷、還有這三字經和標點符號,听說他還在試驗棉種,紡織出來的面部,柔軟暖和,做了棉衣,適合冬天保暖,這天下要少凍死多少人?這許多的功勞,如今怎麼賞他?先前已經賜了他正九品的儒林郎!」
原來是這事,小事一樁,再升官就是,正九品連升三級也威脅不到誰!眾人頓時表情放松,臉上肌肉松弛。
「這簡有之老臣也听說過,不愛讀書,官家御賜他為太學生,一天學也沒上,眾人也月復誹不已。此人不經科舉,偏有一些功勞,不宜大賞,以免眾人非議!不如交給吏部評議,也好眾人服氣!」
呂夷簡站出來說話了,這事當宰相的得說在頭里,這是給下面的官員定個調,免得有個別的腦袋被驢踢了也不休養就來面聖的家伙,胡言亂語,打亂了自己的布局。
「正是,若是這簡有之肯求學上進,倒是可以破格擢升的。」
馬上就由修煉成馬屁精的家伙跟進。
「也好,這事便交給吏部!」
等官家說一聲散伙,頓時眾人爭先恐後的朝著門口擠去。
「各位才俊名士等一等,我有事與大伙兒商議商議!」晏殊在後面喊了一聲。
「轟」的一聲,眾人作鳥獸散,慌慌張張,有人跌倒,頭破血流,也不顧,爬起來一溜煙就沒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