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真最喜歡干的就是起碼攔路的事兒了,簡有之回遇刺回開封的時候干了一回,這次又干了一回。本來女子騎驢的多,騎馬的少,雖然也有女子隨軍征戰的,但也僅止于禁軍殿值楊文廣之妻慕容英。
「姐姐這一去多少時日!」
楊真擦了擦淚,仰起臉兒來,看著趙懿。
「或許一載,或許兩三載也說不定,姐姐也沒甚麼後悔的,你也別用錯了心思,萬事總不能由著自己的心,就忍忍過去了!」
「我忍不住!我都忍了這麼久了!」
楊真倔強的將眼光投向楊懿的眼楮,想要看出一點什麼。
「忍不住也要忍,我們姐妹有一個就夠了,還要兩個都失陷在那廝的身上麼?我是個寡婦,顧忌不了什麼名聲,你還是清白的郡主,怎麼就那麼糊涂!」
說到這里,楊懿幾乎是厲聲呵斥了。
「這不是遂了姐姐的心願了麼?那廝雖算不得文采風流、御敵國門,但是……但是這天下誰的學問大得過他?誰能夠給十三哥最大的助力?我就不信,你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意,你為什麼要去杭州?難道……」
趙真忽然捂住小嘴,兩眼圓瞪,盯著趙懿的小月復看了看!
「你到是聰明,可惜還看不透!」
趙懿見瞞不過趙真,嘆了一口氣,她懷孕的事情,一般人是不可能猜測到的,但是趙真能猜到這完全是因為趙真對簡有之和趙懿懷有的感情十分強烈,情感十分的敏感,身份十分特殊而得來的,除此之外,連蘇玉婷都不曾覺擦。
豆大的淚珠兒從趙真的眼里落下來,她踉蹌的退了幾步,使勁的抿著自己的嘴巴,忍住自己的淚水,但是還是忍不住簌簌的往下掉,打濕了衣襟。
「真兒,你听我說!」
「我們走!」
楊真翻身上馬,始終都不再回頭望一眼,咬著牙,猛然的一揮鞭子,抽在了馬上,兩腿一夾。
「駕——」
聲音有些沙啞,就像是被哽住了一樣,重重的撞擊著趙懿的胸口!
楊真一行人已經遠遠的不見身影了,塵土在空氣中彌漫起來,又漸漸的散開。她就像是一個俠女,但是卻又像是一只飛蛾。
「這丫頭!」
趙懿默默的念了一句,然後緩緩的,緩緩的起身,在二環的攙扶下,登上了馬車,也不用趙懿吩咐,馬車就緩緩的向前。
「夫人——」
二環猶猶豫豫,想要說什麼。
「講!」
「夫人這麼做,犧牲太大了,簡大官人雖然重要,但是夫人……」
「什麼時候輪到你說這些了?」
趙懿忽然厲聲的對著二環斥道。
「二環糊涂!二環不敢!」
二環立即不出聲了,恭恭敬敬的,也沒有絲毫的怨言。這本來就已經是逾越了規矩了,說重了,即便是趙懿多心,將她貶了出去也是正當的。做她們這一行的,就必須守住自己的規矩。
「你知道什麼,你又知道什麼?」
仿佛是自言自語,趙懿喃喃的,越說越低,最後又不禁笑起來,模了模自己的月復部,這個孕育著希望的地方。
她希望是個男孩,能夠開創出一番事業的男孩。相比于蘇玉婷,趙懿更希望肚子里的這個孩子是個男孩,能夠撐起大宋的一片天空出來。
一路上再也無話,這一隊車馬默默的,悄無聲息的從開封消失。
簡有之是在莊子里見到楊真的,她帶著一彪人馬,風風火火的疾馳而來,在簡家莊的路口就堵住了簡有之。
「請問這位女俠,有什麼事麼?」
簡有之笑嘻嘻的想著趙真揮了揮手。
「哼!」
楊真跳下馬來,將馬韁繩往後一拋,徑直就朝著簡有之大步的走過去。
「你不貧嘴就會活不下去麼?」
幾乎是咬牙切齒,楊真走過去,伸腿就是一腳,還好簡有之最近武功還沒有落下,一個踏雪無痕,竟然也躲得過楊真的無影腳!
「哦,那女施主稽首了,這次來所為何事?好久不見,怪想念得緊的,過得還好吧?在王府過得清苦不?」
簡有之擠眉弄眼的。
「混蛋!」
楊真跺了跺腳。
「我姐姐走了,你也不留一留。到底她肚子里還有你的孩子,你心真狠。」
簡有之頓時就冒了一頭汗。
「這個……你姐姐將這個也告訴你了?」
「她不告訴我,難道我自己猜不出來麼?哼哼,像你做出來的這事,除了傻子,哪個看不出來?」
這話將很多人都罵進去了,包括簡有之家里的幾個!
「是她自己要走的,勸不住,你知道你家大姐的脾氣。我倒是給她收拾了個地方,安安靜靜的住著,但是她不放心,非要去杭州,可憐我還沒出生的娃兒,還在娘肚子里的時候,就要遭這番罪呢!」
簡有之搖著頭嘆氣,顯得非常的可惜。
「你……你……」
楊真跺腳,但是除了跺腳她還能做什麼?一切都已經木已成舟了,楊懿不可能回來,她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兩人站立了良久,卻沒有說話,仿佛兩個要決斗的絕世高手,在決斗之前,那種凌然不動的逼人的氣勢,那種不動則已,一動就氣震山河的架勢。
起風了!
風撩起楊真的衣裙,飄飄然的,就像是臨波的仙子。
風也撩起了簡有之的頭發。
亂糟糟的,就像是喝醉了酒,別人猥褻了的無辜男。
「撲哧!「
楊真忍不住,笑了起來。
簡有之頓時松了一口氣,這丫的笑了就好,笑了就好啊,這丫頭不能以常理來揣測她的心里。盡管知道她對自己可能還有這一腔的情意,但是萬事小心為妙。
「咯咯……」
笑聲由忍俊不禁逐漸的打起來,連續不斷的,笑得楊真都縴細的腰肢都忍不住向前彎了下去。
「是不是因為我很拉風!」
簡有之訕訕的,一個女孩子對著自己笑得毫無風度,絕對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說不定自己真有什麼值得可笑的。
「哈哈哈……」
楊真直起腰,笑得上起步接下去,手指著簡有之,然後又彎下腰來,用手按著自己的肚子,蹲了下去。
淚花兒都笑出來了。
這絕對是簡有之最尷尬的場面之一。簡直就是莫名其妙啊,這算什麼事?一句話也不說就開笑,而且笑的這麼的無風度、無品味、無後果!
終于風收雨歇,楊真將身子一抖,收了法術,頓時天空晴朗,四下無雲,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好了,我好了!「
楊真拍了拍手,看了看簡有之。
「我走了,你繼續!「
說著就朝著自己的坐騎走去。
「唉——我繼續什麼?剛才你就笑了一陣,什麼話也沒有說就走?」
簡有之覺得自己要表示一點什麼。
「繼續什麼?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啊,我還要說什麼?難道還要我說,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楊真站住了,笑嘻嘻的看著簡有之。這完全是簡有之以前的那些黑話,沒想到被楊真學了,現在再賣弄出來,調侃他。
「不是……」
簡有之也站住了。
「好不容易來一次,也不進院子里坐一坐?還真不用說,我家二丫和三環都想念你的緊,沒事就嘮叨嘮叨你!」
「真的?」
這語氣顯得很飄忽,很明顯就不相信簡有之的鬼話。確實是鬼話,說出來,就連簡有之自己都不相信。
「我走了!」
楊真說著快走兩步,一個翻身,以最漂亮的姿勢上了馬,一手挽著韁繩,看起來,真的有點像是金庸老先生寫的那些英姿颯爽的俠女範兒。
「我走了!」
楊真再次回過頭來,看了看簡有之。
「放心吧,姐姐的事情,只有我知道,我會爛在心里。」
簡有之連忙拱了拱手。
「大恩不言謝,在下無以為報……」
「駕——」
馬蹄揚起一陣塵土,飛也似的走遠了。
「唉,我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完呢!」簡有之悻悻的。
「是以身相許麼?笨蛋!
楊真一邊策馬狂奔,一邊笑起來,笑得淚花再次的冒出來,閃亮閃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