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劉摩一番旁敲側擊與容閎的衷心勸說,辜鴻銘答應留了下來,卻又不願到教育署去,非要做劉摩的文字秘書,劉摩大嘆屈才,也知道辜鴻銘想要近距離觀察自己,只得答應下來。浪客中文網劉摩當即宣布晚上舉行宴會,為張桂與辜鴻銘洗塵,吩咐黃進庭陪同辜鴻銘,自己帶著張桂回府。
當劉摩等人先行步出校外,丁子儀對著百姓們大聲道︰「鄉親們,這位便是二帥張桂啦!」
「哇,是二帥!」
「瞧見那副掛在胸口的墨鏡沒,二帥要是戴上一定更帥啊!」
「對對對,二帥和大帥一樣帥!」
「還是二帥帥一些!」
「滾你犢子的,大帥最帥!」
「扯淡,二帥才帥!」
「走,去那邊巷子里聊聊!」
「誰怕誰!」
「乒乒乓乓」,暗深的小巷內,數名因為爭執到底大帥還是二帥帥氣的人大打出手,當天晚上又個個頂著青頭紫臉跑去購買墨鏡,第二天到處宣傳自己是二帥忠誠的粉絲,蜂擁而來的顧客讓眼鏡店的老板高興的合不攏嘴。
回到劉府,劉松齡正坐在書房中讀《春秋》,現在瓊州的所有事務都丟給了劉摩,他老人家索性做起了甩手掌櫃,「老子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合,起于壘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朗朗書聲傳遍開來,似是劉老爺想要再次重溫寒窗之意。
「爹!」劉摩大聲叫著步入房間,不料劉松齡偏過頭去,仍自讀著《春秋》不理睬他,張桂躡手躡腳地鑽到劉松齡面前「噗通」跪下,腦袋坑得緊緊,憨聲道,「還求劉大老爺給小的做主,你家少爺欺負小的,救命啊——」
劉松齡心頭一驚,忙放下書本將張桂扶起來道︰「是不是因為你是秀才出身?若是他不用你我給你封介紹信,你到廣東去吧,我給你安排個出路。」劉摩兄弟二人捧月復大笑,劉松齡詫異地道,「這又是哪般?」
張桂忙道︰「二伯,我是桂兒啊!」
「桂兒,哪個桂兒?」
「就是念平師傅的徒兒張桂啊!」
「啊?」劉松齡仔細端詳一番,這才確定眼前之人確是昔日小兒張桂,咂嘴道,「桂兒長大了,長得我都不認識了!好小子,走走走,我帶你見見你伯母去!」
「是!」張桂向晾在一邊的劉摩做個鬼臉,跟著劉松齡前去拜會劉夫人。
張桂自然知道劉松齡心頭惱怒劉摩之事,艾麗薩與珍妮隨著容閎一起來到瓊州,另外一個未曾謀面的大嫂施玉晴在年初生了個佷女,讓二伯頗為不喜,現在玉晴嫂子肚皮還沒動靜,珍妮的肚子大了,這問題就嚴重了!二伯根本不答應認這個洋媳婦生的孩子,估計在他心里是無法接受一個混血孫子,成天嚷嚷要給大哥找一房正妻,大哥的 脾氣要麼不來,要來就是八千噸的巨艦也拉不動,得了,照大哥的話說現在爺倆正在打冷戰呢!
張桂邊走邊道︰「二伯,你咋不睬大哥呢?」
劉松齡沒好氣地道︰「別提那個臭小子,整天盡給我氣受,要是我斷了劉家的香火,將來怎麼去面對列祖列宗啊!桂兒,你幫我勸勸你大哥,好吧,我現在不再逼他再娶媳婦,但那個洋姑娘生的娃決不能進劉家祠堂!若是玉晴給我養了孫子再說。」
張桂心道,大哥肯定不稀罕。笑道︰「行行行,我一定幫您勸勸大哥。二伯,您年紀大了,少生氣多養生,我師父當年可是最注重健身力行啊!」
劉松齡捋起銀須感慨地道︰「桂兒懂事啦!可惜我派人去四川找尋一直未果,也不知大師現在如何。」
「我師父神龍見首不見尾,若是他知道我回來必定會來找我,不急。」
……
晚上劉府擺下酒宴,遍請瓊州各部門的頭頭腦腦六十余人,劉摩帶著張桂、辜鴻銘二人挨桌陪到,容閎贊嘆道︰「張桂武驕,鴻銘文傲,相得益彰,牧平如虎添翼啊!」劉摩哈哈大笑,從此瓊州文武雙傲之名徑向流轉路人皆知也。
張桂與辜鴻銘二人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兄弟之情反而愈加濃烈起來,兩人喝得臉紅脖子粗,肩膀挨肩膀湊在一起。辜鴻銘嘆道︰「吾平生未曾服人,今日大帥讓我口服啊!」
張桂笑罵道︰「那你小子心還沒服?」
辜鴻銘翻翻白眼道︰「這世上讓我心服的人還沒出世!」
那副得瑟的神情張桂視若不見,大著舌頭問道︰「哦,那你說說我大哥是怎麼讓你口服的?」酒過數巡,辜鴻銘的舌頭自然也小不到哪去,結結巴巴地將白天之事說了一遍,張桂哈哈一笑道,「你們都去地獄吧,我可要上天堂!」
辜鴻銘迷瞪著醉醺醺的綠眼問道︰「哦,為何?」
張桂嘿然低聲道︰「這你就不明白了吧!天堂四季如春,地獄寒冷若冬,在地獄里生活肯定要終日裹著棉襖,有何樂趣?我敢斷定,天堂的天使一定都沒穿衣服!那些洋鬼子畫的不都是這樣?嘿嘿,」張桂的眼神中放出猥瑣的光采,「你說我去了還不是爽歪歪嘛!」
「吱——」辜鴻銘倒吸一口冷氣,酒意似是醒了三分,盯住張桂看了一陣,低聲罵道,「你這個匹夫!」
……
張桂在客房中早早醒來,跑到院子中打了一套長拳天空方才大亮,大哥居然還沒起床?張桂對著劉摩的小院看了一陣,一名丫鬟從院中走出來,見到張桂行禮道︰「二少爺您早!」
「嗯,你也早,我大哥醒了沒?」
「大少爺喝了酒之後一般要到太陽出來才能起身。」
「哦?大哥的酒量還是沒有漲,算了,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要是大哥找我你跟他說一聲。」
「是!」
張桂走到劉府門前,值班的士兵問道︰「二帥您要出門?」張桂點頭稱是,「那請您稍等下,我去通知您的衛兵。」「我的衛兵?」張桂想了想,看來是大哥安排的,真是盛情難卻。
片刻功夫從偏院中奔出四名士兵,個個精神抖擻穿戴整齊,一齊敬禮道︰「二帥!」張桂滿意地點點頭,「安排馬車帶我去逍遙湖賓館取行李!」
「是!」
……
施玉麟和盛留明覺得今個早上特別晦氣,這兩個二衙內跟落湯雞似的站在瓊州街頭一座小樓前,腳下一片水漬,腦袋上、衣服上濕漉漉一片,還在不停滴水。
施玉麟是施玉晴的二弟,十四歲的小青皮,自打施玉晴嫁了劉摩,施家跟著水漲船高,在瓊州也是獨門大戶了,老大施玉麒去年底去德國留學,被人夸是施家麒麟兒,好似老天將好學勤奮都給了老大,讓施玉麟長錯了腦袋。在新學里學了數月,開始姐姐在里面教書還能老實些,玉晴懷了身子離開學校,這家伙的狗尾巴就開始翹出來了,與自己年齡相仿、盛宣懷的三兒子盛留明在學校仗著個高馬大,橫掃一條街,學子莫不敬畏,氣得何子淵不得不去找劉摩求救。
劉摩對這兩個半打子私塾不成又不願學新學的小舅子小佷子也沒什麼辦法,索性由他們去,只待年齡大些送到斗志軍中磨練一番。施玉麟和盛留明得到劉摩的特許,將書本扔到九霄雲外,整日在大街上學著殺富濟貧、該出手就出手的梁山好漢。
一對浙江夫妻在瓊州街頭開飯館,小本生意算盤精明,每個銅板都敲得叮當響,隔夜菜都要想方設法保存起來次日再賣,一些乞丐前去討食被惡語吆喝驅趕。這事本在生意場上常見,卻被這兩個衙內當成是為富不仁,商議著如何處置。
兩個衙內帶著一幫青皮家丁每天中午吃飯前便到酒館中坐下,好嘛,十來人一人佔一張桌子,將飯館內所有的桌子全部佔據,所有人只點一個菜︰花生米,還不要多,每盤只需放一個,然後個個如同王八瞪綠豆那樣看著,不伸筷子也不言語,一呆便是一個時辰,臨了扔上十枚銅板說是來照顧生意的,一連數日莫不如此。老板見這是找茬惹事的,便去找治安隊,總隊長胡摯跑來看看也只是搖搖頭走開,這事他管不了。
事情鬧到劉摩那里,劉摩當著眾人面將這兩個衙內揍一頓,晚上又將兩人叫到家里反而鼓勵一番,從此這兩個衙內的狗尾巴不再能用翹上天來形容,而是遮天蔽日!所幸沒有惹出大是非,家中長輩也曾罵過,二人反口相駁︰姐夫(大帥)都不管我們,你們操什麼心?
施玉麟面白如玉,英俊挺拔,被人呼之白螃蟹,盛留明膚色如麥,沒繼承盛宣懷的冬瓜腦袋卻整了個冬瓜身子,被人呼之黑螃蟹,二人不但不以為恥反而得意萬分,終于有了世人公認的諢號,這是一大戰績!這黑白兩螃蟹在瓊州街上橫行,無人敢惹,只有些乞丐倒是連贊二位衙內胸襟坦蕩義薄雲天。
太陽剛剛掛在麒麟山腰,噴薄出萬丈霞光,這兩只螃蟹听說劉摩正在瓊州造船廠搞什麼水下軍艦,稀罕之余想去見識見識,誰知走到大街上被迎頭澆下一桶水來,那水中還帶著些許咸味,不知是何物漂洗引起。
黑白兩螃蟹絲毫沒有如魚得水般欣喜,身形已然篩篩發抖,好漢何曾受過這等鳥氣?兩人一起抬腳猛踹樓門,口中呼嘯不斷。
「他姥姥滴!快給我出來說清楚!你以為咱們黑白螃蟹這麼好欺負的?」
「你欺負我就是欺負我姐姐,你欺負我姐姐就是欺負我大哥,你欺負我大哥就是欺負整個瓊州鄉親!混賬東西,快點出來!」
房內連聲哀嚎,房門急匆匆打開,從里面出來一個迷迷瞪瞪的三十余歲男子,這人自江西搬來瓊州做些生絲生意近一年時間,自然識得這兩只螃蟹,忙對著笑臉陪著小心道︰「二位少爺,內人有所不知二位路過,實在是無心之舉,還請二位爺見諒!」
盛留明手叉腰惡狠狠地道︰「我不是你的爺,也不稀罕做你的爺!你一句見諒就得了?你當我和施二叔是三歲小孩嗎!?」
施玉麟怒氣沖天指著那人道︰「說吧,你把我們爺倆的衣服弄濕了,你看咋整吧,快給個明白話,要是我不滿意你這店就別開了!」
「這這這——」那人慌忙道,「二位別生氣,別生氣,要不我讓內人為二位的衣裳洗洗干淨,實在不行我給二位再買一件。」
盛留明抖抖衣襟,叫道︰「你看這衣裳,是我爹爹從香港買來的,要送到專門人家去干洗,你洗的起嗎!?二叔那件是我嬸娘親手做的,大帥親自送來的,你洗的起嗎!?讓你賠?笑話,你又賠得起嗎!?」
施玉麟在一旁鼻子哼哼,眼楮蔑視,四周圍了數十名百姓,卻無人敢出頭,都目光憐憫地看向那人。
那人哭喪著臉道︰「二位爺,那您叫小的怎麼辦啊?」
盛留明嘴角揚起又迅速板起冷臉,問施玉麟道︰「二叔,你說咋辦捏?」
施玉麟雙手背在身後,一副老大人的模樣,嘆道︰「咱們黑白螃蟹講的是肝膽相照義薄雲天,及時雨呼保義,替天行道愛民救人,看你小子可憐,算了,也不為難你了,大哥在郊外辦了福利院,你們鋪子今天派人過去,給福利院每人做一件新衣服,我可要檢查的,你要是不做或者讓我不滿意,嘿嘿——」
那人慌不迭地道︰「在下一定送去,馬上馬上,謝謝二位,謝謝二位!」說完連滾帶爬鑽進店內,高聲叫道,「小三,快去取些銀兩,跟我去王家衣鋪!」
黑白兩螃蟹哈哈大笑,帶著家人準備回府換衣裳,卻被一個高大的身影夾在胳膊里,絲毫不得動彈,正待破口大罵,那身影嘿嘿笑道︰「你們兩小子有意思!」螃蟹們聞聲看去,那人正是自己的偶像張桂,興奮地大叫道,「二哥(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