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劉摩任命劉永福斗志軍駐越南軍區司令,劉家照為副司令,一師二旅、三旅、南越旅擴編為紅河軍,常駐紅河三角洲,總人數達到兩萬五千人。次日,劉摩率軍回瓊州。
按照劉摩與英國達成的協議,老撾利益由兩國共享,將老撾一分為二,北方由劉摩控制,南方由英國人駐軍。
原先中越邊境駐扎的六萬余名綠營兵被劉摩打亂編制,除從中遴選出五千余名尚堪一戰的士兵加入斗志軍外,其他成立屯田軍,到紅河三角洲開墾農田,享受斗志軍同樣的軍餉,但只有三年時間,必須遵守斗志軍的各種條規,否則軍法處置。
根據綠營兵的自願,最終留下了近四萬人,其他人拿著遣散費離去。張之洞盛贊劉摩為他解決了一個包袱,他已經為了邊境軍餉一事費盡心思,開賭局、加賦稅、賣官位,昧著自己的良心憂國憂民,現在劉摩為他解決了一大難題,自然雙手贊成。
劉摩在回瓊州之前,寫信給張之洞,希望在鋪設三亞至河內鐵路的同時,從雷州延伸出一條支道,通往廣州,並承諾所有費用全部由他承擔。
張之洞欣然同意,呈報光緒批準後當即回信,自言不了解鐵路籌劃,該工程由劉摩一手操辦。
劉摩聞之大喜,他正是要將勢力向廣州滲透。而此時,京師朝堂之中為了劉摩在越南一事大起爭執。
慈禧太後的死黨、戶部尚書王文韶奏疏,言劉摩在越南接受藩王官職,私自與洋人簽訂協約,無視朝綱,藐視宗社,當召進京師詢問,若事實無誤,當即刻問罪;
張之萬、榮祿等人群起攻之,宣稱劉摩「養兵自重、食毛踐土、剛愎武斷」。養兵自重自不消說,食毛踐土是諷刺劉摩在西洋留學一事,剛愎武斷是指責劉摩尚未接到朝廷的調令,擅自解散守衛邊境的綠營兵,將自己的親信大肆安插。一時間謠言滿天,仿佛劉摩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馬上便要翻雲覆雨一般。
光緒沒想到保後派這麼快就急不可耐的跳出來,人家剛剛打完勝仗,大神小鬼便全部冒了出來,真是應了六叔的那句話,「做大清的官,辦好事有人罵,辦壞事有人罵,只有磕頭不辦事的才有人夸!」
光緒氣得牙根發癢,卻又無可奈何,連翁同龢都對劉摩稍有微詞,只有李鴻藻、奕力挺劉摩。光緒不得不夜間出宮,再次前去請教恭親王奕欣。
夜幕下的恭親王府燈火通明,數十盞電燈配著滿院的燈籠,將天上的星光全部比了下去。精神十足的奕欣坐在暖亭中,一名女伶正在唱關漢卿的《雙調碧玉簫》,奕欣忍不住也跟著附和幾句。
「怕見春歸,枝上柳綿飛。靜掩香閨,簾外曉鶯啼。恨天涯錦字稀,夢才郎翠被知。寬盡衣,一搦腰肢細。痴,暗暗的添憔悴……」
女伶的聲音戛然而止,急忙跪在地上誠惶誠恐地道︰「婢子見過皇上。」
奕欣這才發覺光緒站到了暖亭門口處,見光緒雙眉緊鎖,心事重重,站起身笑道︰「微臣參見皇上。」
奕欣雙膝正在跪地,光緒急忙扶住道︰「六叔,您就別多禮了,佷兒有事和您商量下。你且退下!」
女伶正待告退,奕欣拉住道︰「既然皇上來了,不妨先莫管那些凡夫瑣事,先听段小曲解解悶。」光緒瞪瞪眼楮,奕欣仍舊保持自然的笑容,「皇上,此地離瓊州數千里,難道還在意這一時?」
光緒心頭一動,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坐到貂皮椅子上,還是六叔會享受,這椅子比龍椅還舒服。
奕欣為光緒斟上一杯香茗,坐下道︰「小翠,給皇上唱一段《雙調大德歌》。」
「奴婢遵命。」
女伶再次揚聲唱起,宛若燕語鶯啼,珠圓玉潤,在暖亭中緩緩回蕩。
「謝家村,賞芳春,疑怪他桃花冷笑人。著誰傳芳信,強題詩也斷魂。花陰下等待無人問,則听得黃犬吠柴門……快活休張羅,想人生能幾何?十分淡薄隨緣過,得磨陀處且磨陀。」
「好!」奕欣高聲叫好,打斷了光緒陷入歌聲中的神思,奕欣揮揮手道,「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待女伶退去,光緒咂嘴嘆道︰「還是六叔的日子輕松啊,想朕在宮中兢兢業業、如履薄冰,除了逢年過節,平日里哪有半點輕松可言?」
奕欣微笑道︰「皇上是為了社稷黎民殫精竭慮,萬萬不可拿微臣這個閑散小人相比,祖宗基業還需有賴皇上啊!」
光緒點點頭,問道︰「六叔,你可知外面的事情?」
「劉摩之事?」奕欣仰頭在太師椅上晃動一陣,反問道,「萬歲剛才听了小翠的唱詞可有何感觸?」
「這——」光顧著听了,哪里有什麼感觸可言,光緒苦笑著搖搖頭。
奕欣憐惜地看著自己這個年僅十七歲的佷子,身上的擔子實在是太重了,不單單是眾臣工,還有在承德過冬的慈禧太後。奕欣心里清楚,慈禧是光緒小兒永遠都無法邁過去的門檻,劉摩或許有些希望,但劉摩畢竟是漢臣,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何判定這個劉摩真的沒有謀逆之心?
「微臣听說劉摩麾下有將士五萬余眾,皆是洋槍洋炮,火器凶悍,作戰勇猛,數萬的法國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不知皇上有沒有想過,如何掌控此人?」
「掌控?」光緒略作思索,「朕以真誠信任待之,以高官厚祿誘之,以王法律令督之,六叔以為如何?」
奕欣啞然失笑,旋即又感覺到自己的失態,低聲道︰「若是如此,當年吳三桂便不會叛逆!」
吳三桂!光緒听到這個名字頓時如被雷劈一般,形同泥塑,良久緩過神道︰「朕堅信劉摩不會做此謀逆之事,且劉摩此刻的實力根本不能與吳三桂相提並論。」
「既然皇上如此有信心,微臣也不便多言。據臣所知,劉摩擁兵數萬,戰艦數艘,足以在南海之地立足,為大清守住南疆。雖說此次劉摩立了大功,但手握兵權不得不防,陛下當對其分權,限制兵力,不可一貫姑息。」
「朕曉得了。」光緒點點頭,心底反而為劉摩有些抱屈,又道,「六叔,此事是不是需要從長計議?朕以為只可徐徐圖之,不可傷了功臣之心。」
奕欣哈哈一笑道︰「皇上此言極是!吾皇聖明!」
得到奕欣一句夸贊,光緒喜不自勝。
奕欣又道︰「此刻西邊那伙人上躥下跳,肆意攻訐,雖說無禮,但又有理。」
「無理?有理?六叔說的是?」
「無禮是說他們眼中還沒有皇上,有理是他們攻訐劉摩的緣由。」
光緒急聲道︰「六叔可有解決之法?」
「劉摩所恃,無非是艦船利炮,然南洋疆域廣闊,非列強所能管控,此刻我朝與倭人在朝鮮的矛盾愈加深刻。微臣前幾日看到《亞洲日報》所載,倭人為加強實力,連彼國天皇都在節衣縮食,節省費用添置軍艦,將來東海之處,我國與倭人必有惡戰。南洋四周列強環伺,虎視眈眈,舊仇未去,又添新怨,但重中之重仍是北方之地!」
奕欣頓了下,意味深長地看向光緒,希望光緒能從他的話語中得到些教誨,不料光緒依舊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急迫地希望自己繼續說下去。
奕欣心底暗嘆一聲,正色道︰「皇上若想破局,必須從西面找個突破口,不知陛下認為李鴻章如何?」
「李鴻章?」
光緒感覺自己越听越開始納悶了,鬼子六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