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的風像撕著殘破的布帷一樣,從王宮的上空嘶嘶劃過,延展的城牆崛出地面,頹敗殘荒得如一排砢磣的老牙,掬攏著古老的王宮,城牆上,孤獨蒼涼,除了高飛的鳥,少有守護的身影,當衰落不再是這個王國的擔憂時,久經絕望的人們就不會再為這一方傾覆之地勞拙心力,薨然隕落也就在旦夜間。
王國邊陲的小鎮上,破舊不堪,尚能行走的人們也都一個個鳥面鵠形,內心忐忑,街角上,更有一些潦倒病弱的人們,衣衫腌,扎堆地踞縮在那里,乞討的眼神低垂著,落在死寂的街面上。
噠噠的蹄聲傳來,遠處起了一些騷動,乞討的眼神隨後也萌出了一絲生機,引頸望去,幾個騎著大馬的兵士簇擁著一輛富麗的馬車轔轔地駛來。
敞開的車窗里,仰坐著一個肥頭墮耳的人物,鼓腫的頸項早已湮沒了下巴,他忙碌不息的嘴巴還在往里送著東西,對于窗外的景象絲毫寡淡不了他的興致,直到那些饑瘦的手掌蜂擁地圍攢到他的窗畔時,他才兀然愣了一下,有些慌亂的躲閃。
可是,那些手掌依舊追著他的馬車聲嘶力竭地跑。
「吶,吶,拿去!」他恍然想起,趕忙從身邊的盤碟中掬起一些果殼,拋了出去。
瘋狂的手掌到處的搶,很快,馬車就將他們甩在了後面,急急地朝著王宮馳去,沒有追上來的身影像一群蒼蠅一樣地圍在那里,拼力地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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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淨的落地窗帷幔半掩,和煦的陽光斜照進來,逗留在地面,離光亮不遠的一張精致華美的木床上,懨懨地躺著一個老者,氣息微弱,但目光依然有神。
老人的手始終撂在錦褥外,不怎麼活泛,蒼老的臉上也皺紋顯赫,像可以折疊起來的羊皮紙,只是,微微顫抖的嘴唇一直在說著話。
「尼塔呀,你今天可有什麼事情講給我听?」老人向侍在他床畔的一個十六七歲少女問著。
尼塔恬靜地站著,乖覺地一笑,「本來是有的,可突然不能講了,是執政統領大人等一下就要來了!」
「哦,可真不是什麼好事情!」老人勉強著精神,自我調諷著。
「不過我有一個預感,」。
「是索倫快回來了是吧?你已經講過好多遍了!」
「陛下!」少女嬌嗔著臉色,嘴角一篤,認真起來。
老人只得服輸似的笑著,褶皺的臉上也變得伏帖多了,「其實我又何嘗不期盼著他早點回來,他可是我的孫子,我王位的繼承人,哦,」老人微笑著停頓了一下,「當然,他也是你未來的夫婿。」
老人的話語剛落,少女羞赧的臉色立即染上了一層酡紅,微沉著頭,抿了嘴,暗暗地笑,一顆心澎湃不止。
「他會回來的,而且很快就會回來的!」老人勸慰著,目光深邃,仿佛落進了幽深的思念中,「他可是人類王國的希望,我還要留住一口氣,看他登上王位呢!」老人說完咳嗽著。
尼塔這才從竊竊的歡喜中回過頭,撫著老人的胸口,焦慮起來,「陛下,你該吃藥了!」然後,又示意女僕去端來國王要喝的藥。
「不急、不急,不妨事,我這病在身體里肆逞,絕不是藥物所能止遏住的。」老人露著笑,舒緩了神色,尼塔也免去了一些擔憂。
女僕很快就端來了國王要喝的藥,尼塔接下,剛放到唇邊,吹了吹,門就響了。
兩名彪悍的侍衛將門拉開後,肥胖的執政統領大人腆著肚子艱難地走進了大廳,爾後,又迎著國王所在的臥室走來,寬大的衣袍下,已經看不見他邁起的腳尖。
臥室里,老人方才還舒緩的神色霍然藏匿不見了,臉上皺紋累積,氣息惙然,儼然不久于人世,尼塔也在一邊烘托著氣氛,一副郁忡忡模樣。
「陛下,喝藥了沒有?」執政統領大人走到床畔,微躬著身,殷殷地問候了一聲。
老人張開的嘴角吃力地抽動了兩下,再無動靜。
執政統領大人緩慢轉過身,臉上浮過一絲詭奇的笑,隨後,迎著尼塔走了過去,「來,讓我嘗嘗,我也好知道這藥靈不靈驗。」說完,抬手就去接。
尼塔側著臉看了老國王一眼,寂然無聲,就不再違抗。
吧咂了兩口,執政統領大人的眼楮活碌地轉了轉,似乎並沒有什麼扎口,捧著碗,就喝了個精光,這才不緊不慢地把碗丟給了尼塔。
而落地窗外突然出現的怪狀拽住了大家的眼楮,天空的光亮一時間叫飄來的雲團遮蓋,暗淡下來,伴隨著劃然一聲嘯叫響過,成群的黑影從雲團上翻落,散成一片,直接迎著底下的王宮落來。
肥胖的執政統領大人對這情形駭然焦灼起來,顫抖著雙手,走到了老人的床邊,「看到了吧、看到了吧,現在連這些龍族都不可靠了,你也許就幾口氣了,可他們很快就能夷平了這里,你叫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看著怨恚切齒的嘮叨者,床上的老人始終弭口不語,所有的表情全藏在深沉的皺褶里。
氣忿忿的執政統領大人想到了退卻,他開始顧不得床榻上這個羸弱的老者,一掉頭,急匆匆往大廳走去,巍然呆立的侍衛趕緊著跟了上來。
「你們幾個蠢蛋,等一下我要是有一點損傷,你們就自己從這里跳下去!」路過大廳之外的廊道時,執政統領大人惡狠狠地吩咐了一聲。
幾個侍衛遲疑著,探出脖子朝廊外覷了一眼,聳然吃驚,滿天里,全是凶戾的怪龍,引著長長的脖子在王宮上頭盤飛。
「還愣著,想招呼它們啦?」執政統領大人震怒地喊一聲。
怵怵地回過神來的侍衛們怔怔地搖起了頭。
「一群沒腦子的廢物,是不是等那些怪物躥上來了才送我下去!」
焦躁的執政統領大人一抻手臂叉開腿,幾個魁偉得有些呆頭木腦的侍衛趕緊夾到腋下,攙起了他,匆匆忙忙地往台階下走。
「這邊!」
走錯了方向的侍衛們又趕緊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