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預警地再一次跌進主子懷里,宋珞淳的心為彼此太過親密的距離一慌,雙頰不由自主染上一層紅暈。
「請王爺放開奴婢。」她氣惱地正聲開口。
被他的雙臂緊緊勒抱著,她根本掙月兌不了,只能強自鎮定,不露出半點慌意。
宇文凜嘴角勾起一抹笑,痞痞地問道︰「若本王不打算放了你,你又能拿我怎麼辦呢?」
或許他的日子真的過得太爽快了,瞧她板起臉、听她嬌聲叱喝,就是能搔動他的心,讓他更想逗弄她。
她又羞又惱地沉著俏臉兒,使出吃女乃的力氣,勉為其難地賞了他一記小閉子。
「請王爺自重!」
她的那一記拐子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但他還是夸大了反應,捧肚申吟。
「你這刁婢……」
宋珞淳未將他裝模作樣的神態放在眼底,跳離他身邊,往後拉出了一段安全距離,才按捺著怒氣說︰「奴婢去幫王爺煮茶醒酒。」
這一段時日的觀察下她發現,主子雖放浪但本性不壞,至多愛耍嘴皮子逗弄她,卻不曾真的對她不規矩。
加上她有個奇怪的感覺,總覺得他展露在人前的一面並非他的本性,或許是憑著這一點直覺,她才不自覺想勸諫他,不要他與兄長一樣,走上相同的不歸路。
宇文凜一听到她要為他煮茶醒酒,他厲喝。
「不必!本王不想醒酒。」
「只有失志痛苦之人才會借酒澆愁,買醉逃避現實,奴婢勸王爺趁早面對現實,免得將來後悔莫及。」
他不以為然地揚了揚濃俊的眉吟道︰「你沒听過,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嗎?」
她知道主子所吟的是李白的詩——《將進酒》,她懂李白一生不得志,無法施展其抱負的惆悵。
但主子不同,他是天之驕子,一生安逸,才會沉溺在貪樂買醉之中,不知自。
「王爺不是李白,豈能如此蹉跎青春?奴婢還是為王爺煮茶醒酒,醒醒腦,做些有意義的事比較實際。」
直接掠過她充滿說教意味的話,宇文凜為她讀過書而感到訝異。
「你讀過書?」
早些前福如嬤嬤似乎向他說過宋珞淳的事,但他听過就算了,根本沒放在心上。
沒想到主子會突然問起自己的事,她避重就輕地回道︰「先父教我讀過一些。」
除了福如嬤嬤,她從未對人說過自己的身世,面對宇文凜的好奇,她沒打算多說。
話題一轉到她身上,宇文凜毫不掩飾對她的興趣,緊接著問︰「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你爹怎麼會想教你讀書?」
莫怪她身上有一股不同于其他丫頭的高雅氣質,想來是因為月復有詩書氣自華的原因。
宋珞淳不想談家里的事,不想回憶在午夜夢回總會出現的夢境,卻又不想引起他的懷疑,只好勉為其難答道︰「奴婢不知道先父的想法。」
宇文凜強烈感覺她不願多談自己,想再開口多問一些與她有關的事,宋珞淳突地打斷他的話。
「王爺好好歇著,奴婢去煮醒酒茶,去去就來。」
這回,她不等他反應,直接轉身離去。
宇文凜定定瞅著她縴柔卻透著倔強的背影,晃首嘆了口氣。
關于她的事他還有機會問,不急。
只是這丫頭是上天派來收他的嗎?竟然老是做些違背他、令他頭痛的事,怪的是,他竟然舍不得將她遣離,換個听話、順從的丫頭來身邊伺候。
或許他的日子真是過得太快活了,才會有如此詭異的想法?
但宇文凜知道並非如此,他知道自己對宋珞淳這個丫頭有種莫名的喜愛。
因為那份喜愛,他才會反常的包容她的一切,也因為如此,即便她板起臉兒對他說教,他也甘之如飴。
想起她對他生氣的模樣,宇文凜心頭不由得涌上暖意,那股暖意讓他唇邊的笑漸漸擴大加深……
夜已深,月牙兒緩緩爬上樹梢,天地一片寂靜。
在那一片靜謐當中,宋珞淳專注繡著手上的繡件,突然,一陣叩門聲傳來,拉回她的思緒。
「淳兒,王爺還沒回府。」
听見福如嬤嬤憂心忡忡的聲音,她趕緊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兒,將她請進屋里,為她倒了杯熱茶才說︰「通常王爺會在天大亮時回府。」
幾個月來,她已經模準主子的作息,知道宇文凜約莫都在午膳後出門,隔日天亮才會回家。
大爺他依舊放浪形骸,不分晝夜地天天醉著讓人扛回府,只是這一陣子,酒是少飲了,興致卻轉至另一項玩意兒上頭……
為此她又氣又惱,卻因為對他上了心,沒辦法真的對他置之不理。
如今為了隨時應付主子,她只有跟著改了作息,今晚則是想完成手上的繡件,所以尚未入睡。
聞言,福如嬤嬤嘆了口氣才抬起眼,望向散發著沉斂靜雅氣質的她問︰「淳兒,你行行好,去百樂坊把王爺帶回府來吧!」
主子的行為益發放縱,近日似乎已傳到皇上耳里,皇上已經有些不悅了,若再傳到皇太後耳里,她老人家不知會有多傷心。
在狀況變得更壞前,她得制止這一切,而宋珞淳則是她手中唯一的小小王牌——
宋珞淳用她的方式伺候主子好一陣子了,並未听到主子有想要換掉她的意思,證明主子是听她的話的。
福如嬤嬤打壞了宋珞淳原本平靜的心情,她不確定地問︰「百樂坊?那……是什麼地方?」
「城東的賭坊。」
怕她不願走這一趟,福如嬤嬤強調。
「嬤嬤知道要你一個姑娘家獨自去那種地方不妥,所以差了長壽和添旺跟著你一起過去,這會兒正在大門口候著你。」
听完福如嬤嬤的話,宋珞淳面色憂郁地蹙眉。
這些日子以來,她只知道宇文凜對其他事產生興趣,卻不知道,竟是對「賭」
起了心思。
想起當年兄長便是因為賭,害了家人,清雅俏臉倏地一沉。
「知道了,請嬤嬡等奴婢片刻,奴婢披件外褂便出門與長壽、添旺會合。」
時序雖已走到夏季,天氣溫暖了許多,但入夜的涼意還是讓怕冷的宋珞淳想加一件外褂再出門。
即便知道宋珞淳不會拒絕她的要求,福如嬤嬤對她還是有幾分愧疚。
伺候主子不是簡單的差事,難得的是從未听宋珞淳抱怨過,甚至超乎她所預期的,將主子的事打理得妥妥當當。
如今她柔柔順順地應了她的請求,福如嬤嬤更覺得對不住她。
「淳兒,辛苦你了。」
宋珞淳搖了搖頭,沒有半點怨言。
「嬤嬤快別這麼說,這是奴婢的職責。」
話雖這麼說,她卻有些擔心,自己能不能將宇文凜給勸回府里。
想當年,哥哥不听爹娘的勸,死賴在賭坊不走,那瘋狂的模樣,簡直與被下了蠱無兩樣。
「好丫頭,那嬤嬤就把王爺交給你了。」
宋珞淳頷了頷首。
「奴婢會盡力把王爺帶回來的。」略頓,她下了但書。
「但如果王爺不與奴婢回來……」
福如嬤嬤深深嘆了口氣。
「若連你也沒法兒,那嬤嬤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突地又是這麼個重責大任落在肩頭,宋硌淳心頭壓力更大,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麼回話才好。
「快去吧!別拖晚了,早些回來讓大家休息。」
「知道了。」
穿妥外褂,她推門踏出房,一眼便瞧見清美月色灑在玉石小徑上,像一條會發光的銀帶,美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可惜,她卻無法欣賞這樣美好的月夜,而這一切,都該歸功于那驕縱放任的惡主子。
夜已深,位在東城的商家依然處在一片熱絡繁華的情景當中。
由于路面不甚寬廣,酒樓、歌館林立,因而不許馬車、轎子進入。
一到東城街口前的牌樓下,宋珞淳便讓轎夫在一旁候著,領著長壽與添旺一同走入燈火輝煌的大街上。
瞧著大街一路張掛著朱紗彩燈,不知由何處傳來絲竹笙樂,兼著人聲笑語,流露出一股難言的風流之氣。
見人潮喧嚷,添旺不放心地喊了喊走在前頭的女子。
「淳兒,你可得把腳步放緩些,讓長壽護在你身前,咱們好安心些。」
這一帶乃是京城男人尋花問柳的玩樂之處,龍蛇混雜,實在不是宋珞淳這樣單純的姑娘應該來的地方。
不似添旺神情緊張,宋珞淳倒顯得神態從容。
在兄長荒誕不經的那段歲月里,她也曾經代替爹娘到這樣的地方去尋人。
不同的是,尋歡之處的規模雖遠不及京城,但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她看多了,自然比其他姑娘多了幾分膽量。
這會兒听著添旺關切的口吻,宋珞淳心頭泛過一陣暖意。
「不礙事的,你別擔心我,現在最重要的是完成嬤嬤交代的任務,好讓大伙兒快些回府休息。」
見百樂坊就在前方不遠處,添旺認同地點了點頭。
「是了是了,早些辦好差事,早些休息。」
宋珞淳輕應了聲,腳步一接近賭坊,立即開口吩咐。
「你們就在門外候著吧!」
「可是……」
讓她一個人進入龍蛇混雜之處,兩人還是有些不放心。
看著兩人臉上憂心的神情,她安撫道︰「不礙事的,王爺是里頭的客人,我讓人傳話,再領我進去,不會有危險的。」
再說為了顧及主子的顏面,她還是獨自進去見主子比較妥當。
兩人見她如此堅持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反覆說著要她自個兒小心之類的話。
宋珞淳領受他們的關切,當她的腳步定在賭坊門前時,不禁抬頭打量了一下百樂坊的外觀,心里不由得贊嘆。
百樂坊不愧為京城第一的賭坊,匾額筆法遒勁有力、門面金碧輝煌,立在大紅石柱兩旁的守衛身形高壯,一副誓死守護此處的模樣,莫怪要讓京城人趨之若鶩,怎麼也要入內見識。
守在賭坊的漢子見她領著兩個人在門口打量,卻遲遲未入內,于是開口問︰「姑娘有何貴事?」
回過神,她徐聲道︰「有勞守衛大哥通傳一下,我是罄郡王府的奴才,是來接王爺回府的。」
一听到罄郡王府,漢子當機立斷道︰「不成。」
這些日子,賭坊因為幾個王公子弟上門賭錢而旺了起來,老板心情大好,給大伙兒加了銀兩,大伙兒巴不得這幾尊財神爺天天上門撒銀,怎麼舍得讓他離開呢?
宋珞淳冷斂起臉兒,語氣強硬了幾分。
「怎麼,賭坊有只許進不許出的規定嗎?」
沒料到眼前個頭嬌小的雅姑娘板起臉來居然如此冷然,守衛堅持道︰「本坊的規定是讓客人盡興,不好隨意放人進賭坊,如果姑娘不進去開心,就請回吧!」
「見著王爺我自然就會走了,不會騷擾到您的客人。」宋珞淳的目光堅定,絲毫沒有改變心意的意思。
沒料到她會如此堅持,守衛猶豫了片刻才說︰「請姑娘自己同胡管事說,這事我們作不了主。」
她頷了頷首,隨著守衛走進賭坊,便听到興致勃勃的吆喝聲由坊中傳來,各種睹具前或立或坐的賭客,皆神情專注地沉浸在眼前的游戲之上。
瞧那情景,一股說不出的厭惡涌上宋珞淳的心頭,思緒尚不及轉動,一抹飽含嫌惡的嗓音,伴隨著腳步聲來到她面前。
「去去去!賭錢最忌諱讓人打斷壞了好運,姑娘請回吧!」
「不見著王爺我不會走。」
胡管事聞言,冷臉一繃,語氣跟著強硬。
「賭坊有賭坊的規矩,姑娘若堅決不走,就休怪本管事不客氣。」
偏偏宋珞淳心意已決,未達目的是不會輕易放棄……
縱使對方的態度不怎麼友善,語氣中有著威脅之意,依舊撼動不了她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