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10
那道白色的身影,果然是葉少緣朝思暮想的雪走。只見雪走的後背上還坐著位錦衣玉冠的貴公子,他被雪走顛的東倒西歪,雙手緊緊抓住韁繩,身體伏在驢背之上,就好像乘著飄在驚濤駭浪上的小舟,隨時都可能傾覆。雪走鈴鐺般的大眼楮布滿了血絲,鼻子里噴著白氣,不住怒鳴,竭盡全力要把那騎在自己後背上的貴公子摔下來。雪走性子驕傲的狠,除了葉少緣外,任何人騎在它的後背上,都會惹來的它的暴怒和瘋狂的反抗。
雪走後面還有兩匹快馬,緊追不舍,卻被它越拉越遠。馬上的人焦急的喊道︰「公子,快下來,危險!這牲口瘋了。」
這貴公子卻和雪走較上了勁,哪里肯放手。他下定了決心,今日一定要收服這不听話的畜牲。
葉少緣沖上前去,大喊一聲,道︰「雪走!」
雪走听到葉少緣的呼喚,見他就在自己的前面,神智稍清,但神情依然瘋狂。雪走雙蹄如飛,眼看便要撞到擋在前面的葉少緣。
那貴公子使勁拉著韁繩,卻拉它不住,向葉少緣急喊道︰「要命的,快閃開!!!」
千鈞一發之間,雪走一聲愉悅的長鳴,在距離葉少緣面前三尺之處,兩條前腿高高揚起,竟做人立,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那貴公子對這突變的形勢,毫無準備,一下子從驢背上,仰面朝天的摔了下來。
後面緊隨而至的兩人,看見貴公子摔下了驢背,大驚,趕緊從馬背上跳了起來,扶起了那公子哥。
公子哥推開兩名隨從的手,自己拍了拍身後沾的雪土,既不惱怒,也不喊疼,卻哈哈大笑,連呼痛快。
雪走眼楮里的血色褪去,神情恢復到平日里的憨態可掬。它伸出舌頭,舌忝著葉少緣的臉,和剛才那駭人的模樣,簡直是判若兩驢。葉少緣被它弄的癢癢,笑的十分燦爛。那「小大人」艾錢卻躲在葉少緣身後,偷偷用袖子抹眼淚。
那貴公子見到此情此景,心里面便已經明白了一二。他看著葉少緣和雪走,故意咳嗽了兩聲。
葉少緣收斂住笑容,細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這位公子哥,見他一張稜角分明的臉上,五官竟沒有一處長的不好,搭配在一起便更顯器宇不凡。尤其是他那雙神采熠熠的眼楮,令人過目難忘。好一位翩翩佳公子。
葉少緣看他這一身行套,就知道這家伙的身份肯定不一般,非富即貴。葉少緣上前兩步,向那公子行了一禮。
那貴公子卻沒有一般權貴之人那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極有禮貌的還了一禮,問道︰「兄台,這白驢怎麼對我就同仇人一般,跟你卻又如此親密,這是何道理?」
葉少緣輕撫雪走的頭,道︰「如果它從小就和你生活在一起的話,也會想對我一樣對你的。」
那公子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你果然是這白驢的主人。」
葉少緣挺直胸膛,道︰「不錯,你可是靜國公府上的大公子?」
那公子身後的隨從臉色一變,怕這無名的小子會對公子不利,袖里的短刃已然滑到手里,隨時準備出手,扼殺一切危險的苗頭。
那公子面上的神情也是微驚,問道︰「你怎麼會想到我是靜國公府上的大公子,我們見過面?」
葉少緣搖搖頭,道︰「今日,我們是第一次見面。我是因為听那石勒說他將雪走送給了靜國公府的大公子,而兄台你剛好騎著雪走奔來,所以我才做此猜想。若是我認錯了人,還望兄台莫怪。」
那貴公子恍然大悟,輕描淡寫道︰「原來是這樣,能讓石勒那廝,說實話可不容易,可見你也有些手段。沒錯,我就是那大公子,侯文杰。」
葉少緣雖然早已經隱隱猜到了這貴公子的身份,但听他親口說出,還是有些吃驚,心里面的擔憂也更加深了些。
葉少緣猶豫了片刻,道︰「大公子,我有一事相求,還望成全。」
侯文節皺了皺眉頭,知道他所求為何,不悅道︰「這白驢你不是賣給了石勒嗎?買賣成了,還要反悔?」
葉少緣急道︰「絕對不是,這雪走是被石勒偷走的。」葉少緣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侯文節。
侯文節深知石勒的為人,也不避諱,道︰「他的確干的出這種事,我相信你。」
葉少緣心下一喜,沒想到這侯文節如此深明大義,向他行了一禮,道︰「多謝公子成全。」
侯文節擺擺手,道︰「你也別高興的太早,我可沒說把雪走還給你。說實話,我府中的良駒駿馬雖然無數,卻無一匹可及雪走,多是溫柔過頭,而靈性不足。雪走實乃萬中無一的神物,很多我的脾氣,我很喜歡,所以你割愛吧。作為補償,我府里的寶貝,你隨便挑。」
艾錢的眼楮登時冒出了金光,心里狂喜道︰這侯君集貴為國公,府里得有多少價值連城的寶貝,發達了。但他隨即心情卻跌入谷底,因為就算籌碼再多,葉少緣也不會答應,只能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樓,永遠模不到的誘惑。
葉少緣輕笑了聲,道︰「公子,小看我了。」
侯文節冰冷的目光望著葉少緣,普通人看見他這眼神,恐怕早就妥協了。
葉少緣則不然,眼神中沒有絲毫的屈服之意,堅毅無比的看著侯文節的眼眸。
侯文節朝葉少緣笑了笑,道︰「很好,兄弟留個名號。」
葉少緣不卑不亢道︰「葉—少?—緣。」
侯文節道︰「我記下了,既然你的決心這麼堅定,那我給你一次機會。我大唐以武立國,從馬背上贏得天下,你可敢和我比試一下騎射?若是你輸了,便是你配不上雪走這神物,你還好意思要回雪走嗎?」
葉少緣心道︰我太好意思了,但怕這麼說會激怒侯文節,連這唯一的機會都沒有了。比就比。我就一定輸你?將軍的兒子就一定是神箭手?
葉少緣道︰「好,怎麼個比法,不過我可沒帶弓箭。」
侯文節回頭,往後看了一眼那名三十多歲,下巴上留著小胡子的隨從,道︰「秦將軍,把你的弓借給這位公子用下。」
侯文節這次出國公府就是為了溜溜雪走,順便去城郊的獵場打獵,所以隨身帶著弓箭。沒想到的是,侯文節剛出了府門,剛沾到雪走的後背,那白驢便發了瘋般的狂奔了出去,一路上連顛帶跳,無頭蒼蠅般的四處亂竄。
那姓秦的將軍輕蔑的掃了一眼葉少緣,取下馬鞍上掛著的弓,隨手拋給了葉少緣。
葉少緣接下從空中落下的弓,右手臂竟是一沉,身子不由的晃了一下,心道︰好沉的弓!
那秦姓將軍自得道︰「我這弓身乃黑晶鐵所鑄,弓弦也是最堅韌的烏金絲,共重七十六斤,能射三百步。」
侯文節讓葉少緣用這弓有些讓他知難而退的意思,故意問道︰「重了?拉不動?」
葉少緣左手執弓,右手拉滿弓弦,贊道︰「雖然重是重了點,不過,的確是把好弓。大公子,你還沒說怎麼個比法呢?」
侯文節心道︰這小子果然有些斤兩,到不能太小視他才是。」
侯文節指著遠處的一座涼亭道︰「看見東面的那座涼亭頂子上雕著的飛龍了嗎?」
葉少緣順著侯文節手指著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座八角涼亭。涼亭已經有些破敗,柱子上的漆已經掉了不少,亭中的石桌也已經斷裂,倒似是人為。涼亭八角原先每一角都應該刻有一條飛龍,現在卻只剩下了一條。這涼亭是早在隋文帝年間,為了給皇室祈雨而修建的,原名為龍王亭。後來,長安被李淵父子攻破,隋朝的末代皇帝隋恭帝楊侑便被困于此亭而戰死。龍王亭雖在戰亂之中被破壞,不復舊觀,但這座亭子具有代表隋朝滅亡的特殊意義,因此被保留了下來。時至今日,人們已經忘卻了這段歷史,只覺得在長安的「富人區」有這麼個破爛的亭子,十分礙眼。
葉少緣朝侯文節點點頭,侯文節接著說道︰「我們以前面第三處宅子門前的石獅子為界,騎馬跑到界線後射箭,能先射中龍頭的為勝,如何?」
葉少緣道︰「公子說好便好。」
侯文節笑道︰「還挺自信的,一會別哭便好。
葉少緣跳上雪走的後背,拍了拍他脖頸上的鬃毛,道︰「老伙計,好久沒和你一起跑了,別太激動,慢點跑不急。」雪走晃了晃腦袋,打了個響鼻,表示明白。
葉少緣和侯文節都已準備妥當,互相使了個顏色,便同時策馬揚鞭,向前面第三處宅子的石獅子飛奔而去,身後卷起了兩串雪土。
雪走較之侯文節那匹馬的腳程應該更快,可是侯文節的馬卻先雪走一個身位,跑到了石獅子的界線。
侯文節彎弓搭箭,動作一氣呵成,流暢無比,弓箭應弦而出,搶先射向了龍王亭頂角上刻著的飛龍。
葉少緣和雪走在即將到達界線之時,雪走竟跳了起來,葉少緣一踩驢背,借力飛起,躍向空中,與那遠處的龍王亭頂角上刻著的飛龍一般高。
葉少緣目光如炬,眼中只剩下亭頂的飛龍。他鎖定目標後,在空中將弓弦拉滿,一箭直射向那飛龍。飛箭呼嘯而出,兩點之間直線最短,葉少緣的箭竟然後發先至,精準的將龍王頭一箭射穿,石粉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