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14
柳如煙伸向四面八方的頭發,似是受到了某種指令,開始向一起聚攏。無數的發絲糾纏在一起,開始重新整合,竟然在屋檐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口袋形狀。這「口袋」張開血盆大嘴,罩向那白發老者,竟要將他生吞下去。
白發老者,處亂不驚,一臉的淡然,不動聲色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不智。不智者眾,所謂眾生皆苦。」言罷。那白發老者的目光中精芒大盛,右手捏了個二指禪,輕描淡寫的往下一壓,場中頓時出現了一股強大的無形威壓。
那由柳如煙發絲形成的碩大「口袋」,在距那白發老者只有一尺之距時,忽然像觸到了烈火一般,發絲盡數開始枯萎、卷曲。
柳如煙感到一陣鑽心的巨疼,滿是皺紋的臉上蠟黃一片。柳如煙的發絲里,注入了她不少的內息。這內息的作用無異于人體之中的神經,可以讓柳如煙自由控制頭發的長短、方向。但是同樣的,這發絲也能讓柳如煙感受到疼痛。剛才那發絲受白發老者的真氣所灼,就如同燒在她的心髒之中,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柳如煙故技重施,效果卻是截然相反,可說是賠了婦人又折兵。她只得將被灼傷的發絲盡數收回,迷茫的看著眼前這座難以逾越的「高山」,生出了絕望之感,心道︰武之道,果真無涯。這土埋半截脖子的老家伙早已至巔峰,不過幾年時間,竟然還能有所進境,實在不是我能相比的人物。」
武學之道,如登通天之塔,愈往上爬愈難。而似白衣老者這般傲視群雄的人物,顯然已經位于塔的頂端,若再往上升,便可直通天道,手摘星辰,其中的艱難絕不是凡人能想象的。
白發老者似乎看穿了柳如煙的心中所想,正色道︰「我來長安,只為兩件事,也只想做這兩件事,其他的我都不想插手。很不湊巧,這少年便是其中之一。還是剛才那句話,只要你能留下他,我就讓你走。」
柳如煙知道這白衣老者是個說一不二之人,他已然給了自己一個台階可下,若是再糾纏,也是秀才搬家——盡是書(輸)。只是這少年,如果真是他們的後人的話,那可就另當別論了。她就是死,也要爭一爭的。
正在柳如煙進退兩難之時,如家小棧大門外的那條街道,卻傳來了陣陣嘈雜的爭吵之聲,人數听起來不少于百人。
柳如煙老臉邪魅一笑,說不出的可怖,重拾自信道︰「卓老頭,你的麻煩先來了,鹿死誰手,看來尚未可知。」
如家客棧大門外的石階上,坐著一名頭發十分長的少年,長到看不見他的眼楮。他穿著一身印有血色茶花的白色長袍,蹬著一雙鞋底已經磨平了的長毛靴。他個頭不僅不高,還比一般他這個年紀的男孩要矮上一截。他手邊卻放著一把超長的劍,足有他的人那麼高,顯得很不協調。他低著頭,渾身散發出一種危險的味道。
他就這麼擋在大門口,以至于溜了回來、已經準備好挨葉少緣一頓暴揍的艾錢竟然進不去客棧。
艾錢看著這個如冰塊一樣的少年,不由的打了個寒顫。他不想惹這個瘟神,躡手躡腳的想從那長發少年邊上饒過去。
那長發少年抬起頭,右手把劍一橫,阻擋住了想要蒙混過關的艾錢,聲音柔軟卻冰冷,道︰「此路不通,擅入者死。」
艾錢趕緊往後挪了幾步,滿面笑容,彎腰行了一禮,道︰「這位小哥,我在這間客棧投宿,還請讓路則個。」艾錢早打好了如意算盤,心道︰你在霸道,也不能和我這個純真無邪、知書達禮的小孩較真吧。
艾錢的小腰貓了半天,卻沒有听到那長發少年的任何回應。他「咦」了一聲,直起身子,看了看那擋路的「瘟神」。只見那長發少年依舊低著頭,根本沒有搭理艾錢的意思。
艾錢敢怒不敢言,心里早已咒罵了那不開眼的長發少年一萬遍。他硬著頭皮,再次想從那長發少年的身邊走進客棧。
那少年這次連頭也沒抬,長劍卻再次擋在了艾錢的身前。不過,這次長劍已然出鞘了三分,冷冽的劍鋒讓人望而生畏,直嚇得艾錢往後退了三大步。
那長發少年的警告意味,顯然已經升級。艾錢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再也不敢輕易靠近客棧大門,只能靜觀其變。
艾錢在客棧門外已等了很久,天色已黑,已近長安城官府規定的宵禁時分。可那長發少年還是低著頭,坐在那里,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艾錢嘟囔道︰「看你還能坐到幾時,我請不動你,自有人請的動你。」他只盼望巡夜的唐軍快點來到這里,好把這腦子里缺根弦的冷漠少年逮進衙門里,好好學學怎麼做人。
艾錢盼了半天,官兵沒看到,長街上卻行來了上百號拿刀佩劍的江湖豪客,在清冷的月色下,煞是熱鬧。
艾錢的心中充滿了疑惑,實在不知道客棧里面發生了什麼大事,會引來這麼多的武林人士。艾錢心道︰莫不是那老板娘把哪位高官富豪的公子給勾搭跑了,人家雇人砸場子來了?艾錢看到那幫氣勢洶洶的江湖客,離客棧的大門越來越近,明晃晃的刀劍兵器照的他眼暈。他趕緊閃到一旁,躲得遠遠的,怕一會血濺自己一身。他心里倒還掛念著葉少緣,暗道︰少爺啊,你要是在逛窯子該多好。
人群中,行在最前列的有個年輕男子,他生得眉眼倒算俊秀,腰間配著的一把劍,煞是惹眼。劍鞘上瓖滿了大大小小的寶石,賣相極好,看來鞘中之劍,必定不是凡品。走在他旁邊的一位留著大胡子的中年胖子,道︰「西門秀,你真的確定那堂堂的劍閣閣主會來這個小破客棧,你別是找我們來尋開心的吧。」
那叫西門秀的年輕男子,瞪了那胖子一眼,不耐道︰「這一路上,你已經問了第二十五遍,消息是從皇宮里的一位貴人口中傳出來的,不相信,你大可以不來,反正,這天下第一也輪不到你。」
西門秀乃是涪陵神劍門的少主,在劍道上已深得其父西門玄的真傳,並有青出于藍之勢。在「百曉生」徐子易最近撰寫的評價當今武林人物排名的《新武林》一書中,西門秀被評為當今武林最強的十位劍客之一,風頭很盛。神劍門長期受劍閣的壓制,有「天下第二劍」之稱,西門秀深以為恥。他此次前來,只為能擊敗卓元君,將那「二」換成「一」,為神劍門正名。
人群中一名趨炎附勢的小人,趁機阿諛西門秀,道︰「西門公子,今夜定能一戰成名,成為新的武林神話。」
西門秀一臉驕傲,滿面紅光,志在必得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終會被拍在沙灘上,這是自然之理,誰能違抗?」
人群中響起了一片叫好之聲,也有不服西門秀,卻不敢明言的,暗地里啐了幾口唾沫。
那長發少年,似听到了人群中嘈雜的說話聲,抬起了頭,眼楮透過頭發,掃視著這一群不速之客。他嘴唇嘟噥了一下,罵道︰「蠢材!」話音冰冷,比這深冬的寒夜還讓人心涼。
人群中響起了一片罵聲,比之市井老娘們打架時罵人的話還要難听。
人群中一用樸刀的精壯漢子,好心勸他道︰「小子,看你年輕,大爺們不和你計較,你快閃開!否則,刀劍可是無眼。」
那長發少年,只回了一個字︰滾!
那用樸刀的漢子,再也掛不住臉面,暴喝一聲,舉刀向那長發少年劈去。
這漢子叫趙一虎,一把樸刀使得出神入化,素有「閻王刀」的稱號,在江湖中也是響當當的人物。
人群中都為趙一虎這凌厲的一刀,叫了一聲「好」,認為那狂妄的少年已是必死無疑。
躲在一邊的艾錢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不喜歡這群凶巴巴的江湖客,反倒是站在了這將他拒之門外的長發少年一邊。
那長發少年,看都沒看趙一虎,右手舉起劍,大拇指將劍從鞘中推出了一截。這一截劍鋒剛好擋住了趙一虎那劈出的一刀。長發少年右手發力,將劍向前一推。那趙一虎竟然倒飛了出去,摔回了人群之中。
艾錢差點拍起了巴掌,暗中喝了一聲彩,心道︰這「冰塊」好厲害,可比少爺威武多了。
眾人見這少年露出了這一手功夫,吵鬧的人群頓時變得鴉雀無聲。趙一虎落地,好不狼狽。他勉強爬了起來,羞愧難當,直紅到了脖子根。
西門秀不願橫生枝節,一心只想著挑戰卓元君。他極力控制失衡的情緒,道︰「小兄弟,打開門做的是生意,你擋住路,是何道理?」
那長發少年忽的站起了身,略顯矮小的身軀卻似乎蘊含著無窮的力量。少年從劍鞘中抽出那把與他幾乎一般高的長劍,又從懷里取出了一大截布條。他將布條一圈一圈的緊緊纏繞在劍鋒之上,然後舉劍指著眾人,冷言道︰「此路已封,擅入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