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31
葉少緣忽生警覺,他對危險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敏銳直覺。否則,他怎麼可能在死亡率極高的邊疆戰場中生存下來呢?
葉少緣使了個眼色,示意石軒軒噤聲。他向那扇猶自在風中搖曳的小窗望去,卻沒有發現一個人影。
石軒軒回首,看了一眼打開的小窗,心中納悶,暗道︰這樓里的丫頭們是越來越粗心了,連窗子都忘了關緊。」
窗外的冷空氣漸漸灌了進來,充斥了整個屋子,大廳的溫度下降到了冰點,冷的邪乎。
石軒軒雙手緊緊抱住肩膀,如畫的面龐泛起了些青色,身子不由的打顫。她咬緊發白的嘴唇,輕聲道︰「好冷。」
葉少緣下意識的將石軒軒拉到了身前,緊緊的擁入了懷里。他左手邊扶著太子李承乾,右手邊緊緊抱著石軒軒,這畫面看起來著實是有些詭異。
石軒軒沒有絲毫的抗拒,覺得葉少緣那瘦弱的肩膀卻有說不出的可靠。她的臉色似微醉般的酡紅,心中升起了一絲甜蜜,仿佛大廳里也沒有那麼冷了。
葉少緣的神色緊張,依舊緊盯著那扇小窗,絲毫沒有留意到懷中美人的情感變化。
石軒軒仰起白玉般的頸子,好奇的問道︰「你在找什麼東西嗎?不如先把窗子關上吧。」
葉少緣心道︰或許真的是我想太多了,不過是一陣風將未關好的窗戶吹開了而已。不過這寒意,怎麼如此熟悉呢?像極了那每晚必至的森森寒氣……
想不通的問題,就不要逼迫自己。因為強迫自己也沒有用,往往還會事倍功半。換個時間、換個地點,或許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葉少緣就是這樣一個不會死鑽牛角尖的人,他剛要邁步去關那扇窗子,卻發現自己一步也動彈不了,仿佛變成了一塊可以思考的石像。
葉少緣心中大駭,眼楮往下轉,看了看石軒軒清秀的面龐,想要開口說話,卻不能發出聲來。他空張著嘴,面上顯出驚懼之色。
石軒軒看著他極為反常的表情,從他的懷抱之中月兌開,問道︰「少緣,你怎麼了?」
葉少緣腦袋轟鳴一響,縱有千言萬語,也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石軒軒卻並沒有出現,如同葉少緣這樣的異常情況。
葉少緣看著面前心急如焚的石軒軒,更加難受,暗道︰我這到底是怎麼了?流年不利麼?為何什麼倒霉的事都能找上我。」
正當葉少緣對自己的身體產生的異常百思不得其解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卻在他的腦海中響起。這聲音仿佛是深山古寺的第一聲晨鐘,將葉少緣僵直的身體驚醒。
葉少緣動了動嘴,居然發出了聲音。可是,他身邊的太子李承乾和面前的石軒軒卻都消失不見了。
葉少緣心頭生出了一絲不祥的預感,他抬起頭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壞境,著實令他吃驚不小。這哪里還是玉女樓的宴會廳堂,周圍都是無盡的黑暗,仿佛置身于浩瀚的宇宙之中。
葉少緣極度恐慌,全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這種恐懼的感覺,就像是葉少緣回到了第一次做那個重復了無數次的噩夢時,可現在這里的一切絕對不是夢幻。
一道白光出現在了這令人絕望的黑暗之中,並且正在緩慢的向葉少緣靠近。
葉少緣像是看到了救世主,無比期盼的望著那道白光。白光的籠罩下,是位傴僂著身子的老者。他頭發灰白,留著長須,卻只睜著一只眼楮,那唯一睜開的眼楮十分渾濁,就如石灰水一般。
那老者在葉少緣身前的三尺之地站定,用那只渾濁的眼楮直視著葉少緣。
那老者打量了葉少緣良久,才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道︰「小子,你靈感過人、敏銳異常,竟能感受到我的氣線,實在是難能可貴。不過,你其他方面的資質卻平平,終是修不得大成。可惜。可惜!」
那老者連道兩個「可惜」,一聲比一聲音重。他這句話,直把葉少緣說的雲里霧里也似,葉少緣實在不明白這老人家說的是何意。但葉少緣實在是沒有功夫去深究,他還有滿月復的疑問要問這老者呢。
葉少緣彎腰及地、向那老者行了一禮,十分崇敬的問道︰「老人家,你是仙人嗎?這是哪里?」
那老者微微一笑,嘴角顯現出了極深的法令紋,平聲靜氣的道︰「年輕人莫急,听我細細道來。你無意中感受到了我散發出的氣線,觸發了我注入其中的意識,由此而進入到了我的精神世界。你想的也不錯,在這個世界,我的確可說是能為所欲為的神仙。」
這老者正是和太子李承乾同乘一架馬車而來的大智者——陸德明。他剛才探查了葉少緣修武的資質,他諸脈十有五、六滯澀不暢,最多算得上中下之才。雖然,葉少緣六感敏銳,能感受到的天地元氣極龐大。但由于葉少緣的諸脈大多不暢,所以元氣在體內經脈的流轉過程中必有損耗,真正能為其所用的至多不過十分之一。這就基本決定了葉少緣修武的前途,有望小成,但絕無達到巔峰的可能。
所以,陸德明才連道了兩個可惜。如果葉少緣的經脈如同江海奔流般、暢通無阻的話,那至多不出十年,江湖中必將崛起一位新的武道宗師。
不過,陸德明隨即轉念一想,心道︰似自己所說的這種人可謂是天選之人,恐怕百年間也難出一位。這少年能探知極細微的天地元氣,已經是極為難得。我歲數愈大,看人也愈苛刻,反倒是著了象。
陸德明崇尚儒學,以儒道入武道,自成一派。他好為人師,弟子倒是不少,卻無一人能繼承他的衣缽。陸德明深以為憾,總想著哪日能踫到位和他有緣分的絕世天才,能學成他的大道。那麼,陸德明便可得償夙願,于世間再無遺憾了。
葉少緣已經修習了時日不短的無名煉氣訣,對這位老者說的這些玄之又玄的話,能理解一些,又實在不能完全明白通透。不過,他可沒陸德明這儒家大師那麼好的耐性,在這茫茫無涯的黑暗中,還能有閑心思考他話中的真意。
葉少緣心急,直奔主題,問道︰「那我怎麼才能出去?」
陸德明眯起那只渾濁的眼楮,笑道︰「解鈴還須系鈴人,想要走出我這意念而成的世界,還得憑你自己的本事。」
葉少緣實在沒信心能從這未知的世界中月兌逃,眯眼一笑,討好那老者,道︰「前輩,你不說你是這世界的神仙嗎?那您隨便動動手指,不就能把我弄出去了嗎?再說,您把我困在這里也沒用,就幫幫我吧。」
陸德明搖搖頭,道︰「不是我不幫你,而實在是愛莫能助。我的確可說是這世界的神,但僅限于這個虛妄的意念世界。而你要想月兌離這個世界,就必須毀滅它。我能做到的只有這些……」陸德明言罷長袖一揮,葉少緣身邊竟然出現了一位生得傾國傾城的女子,不是那石軒軒還能是誰?
葉少緣心中大喜,拉住石軒軒的柔荑,觸感卻是一片冰涼,沒有一絲人的體溫。葉少緣望著她空洞的眼神,疑惑的望向了陸德明。
陸德明點點頭,道︰「沒錯,她是假的,由我創造出來的。你往下看,還有更神奇的……」他雙手向身體的兩側展開,周圍的黑暗,居然變成了葉少緣腦海中那一段永遠不會磨滅的記憶一景。
那也是個冷冽的冬天,陰山之上,遍地死尸,血色漫過了皚皚白雪,悲涼至極。一名少年,渾身遍布傷痕,手里撐著一把卷了刃的鋼刀,單膝跪在雪地之上。他抬起頭,冷酷的眼神望著那從高處殺將下來的數十敵軍,毫無懼色……
葉少緣記得那名少年便是多年前的自己,這段回憶他從未和任何人提起。眼前的老者卻能將這埋藏在葉少緣心底深處的一幕,在這個他口中的意念世界中重現,實在是匪夷所思。
葉少緣驚呼道︰「你能看破我的內心,能將我心中所想,在這個世界具體化。」
陸德明頗為自得的笑了笑,道︰「孺子可教。怎樣,我如此神技,在這世界算不算得仙?」
葉少緣終于開始相信這神奇老者的話了,佩服道︰「算得,在這世界,你何止是仙,簡直是凌駕一切的主宰,」,他眼神中顯現出一絲精芒,接著說道︰「我現在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毀滅這個世界了。」
陸德明驚奇的「咦」了一聲,疑惑道︰「哦?」
葉少緣直視著這個光芒加身的老者,道︰「毀滅這個世界,就必須先毀滅你。」
陸德明心頭微驚,竟被他一言說中,暗道︰好聰慧的年輕人,若早十年被自己發現,替他改經擴脈,必能成大器。現在,他年歲已長,經脈定了型,任誰也是無能為力了。
葉少緣絕望一笑,比哭還要難看不少。他單膝跪地,亦如背景中多年前的自己,只是手中已無刀。他望著那名老者的渾濁之眼,道︰「你比當年的幾十名突厥蠻子,可是要強太多了,我幾乎是永遠都不能走出這個世界了。對了,前輩,你能變出些好吃好喝的嗎?你不會讓我在這個世界餓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