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16
瞧著周小瑜嘴角那一絲若有似無的淡淡微笑,山鬼忽然間覺得站在自己跟前的這名青年的音容竟然變得模糊起來,不知為什麼山鬼很是突兀的想起了風千重,想起了那位不可一世的老人,恍惚間山鬼隱約覺得周小瑜和風千重很相似,他們絕對是同一類人,只注重結果。
「這樣說起來,我倒不完全是一個廢人,看來我多少還是有點用處的。」山鬼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掌,掌心紋路中還有不曾洗干淨的血痕,很是頑強的依附在自己的皮層毛孔間,凝固出最為艷麗炫美燦爛的紅色,或許嘆息便是意味著無能為力吧,山鬼神情落寞而蕭條︰「或許你並不適合修道,並不適合做一名修者,我想你更適合去參軍,成為一名合格的指揮官。」
「以你的才智,還有你對人事高度精確的把握能力,以及你這三寸不爛之舌,完全足夠你成長為一名優秀的戰地指揮員。」山鬼的眼中瞧不出嬉笑嘲諷的神色,或許這一番話是出自內心的贊嘆與認可吧,山鬼神情疲倦的盯著石桌上的茶盞,內里是半杯喝剩下的涼茶。
「可我已然是一名修者了,從很多年以前我便是了,我無法選擇故事的開始,只好讓結局沒那麼糟糕。」周小瑜神色平靜而語氣平淡,或許只是故意裝作這樣一副冰冷清寒的模樣吧。就那麼安靜而孤單的站在夜風中,黑夜中的空氣散發出一種孤寂而淒涼的味道,仿佛能讀懂人的心,沒有回頭周小瑜只是正是著前方的石牆,牆面因為年久日深的緣故略略發黑。
「都他娘的是修為惹的禍呀!」山鬼忽然間狠狠地啐了一口,濃痰落在細碎的石子路上。
噗的一聲輕響中,山鬼猛然間哎呀一聲,卻是因為牽扯了只是經過簡單包扎的傷口而整個身體都向前頂了起來,難以言明的痛苦從破裂的傷口處向四周擴展,一直蔓延到身體各個部位的神經,將這種劇烈的痛感無限擴大化,黃豆大小的汗珠在極短的時間了布滿山鬼蠟黃色的面頰,因為傷勢過重且失血過多而造成的眩暈感讓山鬼一陣陣發虛,險些摔倒在地。
「我想你需要好好休息一會兒了。」周小瑜看著他痛苦的面容,不願再多說些什麼。
「只是我希望你能慎重的考慮我的要求,因為我渴望得到你的力量,非常迫切的渴望。」
「我可以找別人!」忽然間山鬼大聲叫喊道,因為痛苦而扭曲的面容間竟隱隱透著激動。
周小瑜方才抬起的腳卻是驟然間凝固在半空中,而後像費了九年二虎之力才緩緩落下。
「我可以找別人替我報仇。」山鬼艱難的笑了起來,以至于這笑聲更像是變質的啜泣聲。
「找別人替你報仇?」周小瑜微微一怔,旋即似听見極其可笑的笑話一般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在山鬼听來卻是那樣的刺耳難听,面色漲紅的周小瑜再次笑道︰「你又能找誰?」
「自然要多的去了!」山鬼試圖將那些縈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淒厲笑聲給驅趕干淨,以至于說話的語氣也顯得不耐煩,隱約間透著一絲慍怒︰「我想說除了你,我還有別的選擇。」
「誰?」周小瑜像是被點中死穴一般忽然間暴怒起來︰「除了我你還能找誰、沒有人了。」
「別自戀了。」山鬼極其嘲諷之能事的白了他一眼,然後故意用夸張的語氣的大聲叫道︰「這世界沒了你照樣能玩得轉,這世界沒了你天空中太陽照樣發光,沒了你月亮照樣出現。」
「你以為你是誰?」山鬼像是發現般瘋狂的叫喊著,以至于歇斯底里聲嘶力竭︰「漫說隱閣已然沒落如斯,即便是數百年前極盡輝煌的時期又如何,說到底你不過只是千千萬萬修士中的一員,又憑什麼用那種高人一等的語氣來決定我的命運,同樣是一介廢人何必自戀?」
山鬼每說出來一個字周小瑜的臉色便是蒼白一分,以至後來更是慘無人色似大限臨頭。
山鬼說得對,周小瑜甚至不願意去承認、但他不能阻擋那樣字字帶血的話語鑽進自己腦中,像是一般鈍刀一寸寸的擠壓摩擦著自己的腦漿,那深入骨髓的疼痛讓周小瑜痛不欲生。
「老子隨手挑出一個來都比你這副自以為是的可笑模樣要讓人順眼得多,你算老幾?」
山鬼的笑聲很是尖銳,就像是一個刺最為直接的將周小瑜一直以來刻意營造出來的堅強外殼擊成粉碎,仿佛能夠听見那層堅硬外殼瞬間炸裂的驚天聲響,周小瑜面色蒼白的陡然向後退出一步,仿佛山鬼的話語中蘊藏著充沛磅礡的恐怖能量、足以將一切的事物擊退撕碎。
「更何況便是在這綠柳莊中便不止你一個活人,飛羽閣中四大青年高手中這綠柳莊便佔了三位,單單從眼下的發展前途來看、大司命與少司命要遠遠超過你這個過了氣的雲中君。」
「先不要忙著否決,因為我說的都是事實。」山鬼懶得再多看一眼,隨意的擺了擺手。
「既然你並不是最好的選擇,那我實在想不出是什麼讓你如此有底氣,因為在我看來你所拋出的底牌並不豐厚,甚至于我而言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山鬼似乎很享受周小瑜這樣啞口無言的難堪模樣,甚至于在這種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的尷尬表情中山鬼找到一絲淺淡的成就感,果然只有通過打擊別人才能找到快樂的可惡品質是讓人著迷的,山鬼不由輕聲笑了起來︰「你無話可說了麼?果然和你那心高氣傲的小叔很相像呀,難道你們周家都這般囂張?」
「不是囂張,不是傲氣,也不是你說的不可一世與高人一等。」周小瑜猛然轉身死死地盯著山鬼的眼楮一字一頓的咬牙切齒︰「我從來不覺得之前和你說的那些是錯誤的,恰恰相反的是我認為那些是最為合適你眼下境況的判斷與評價。退一萬步來說如果你真的認為大司命、少司命二人要好過我千萬倍,那麼你便不會出來和我說話了,說明我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不是自戀,自信與自戀我比你更加清楚的區別開來。」周小瑜刻意壓低聲音輕聲說出來,以至于多了一絲成熟男人才有的雄渾寬厚︰「正如你說的那樣,你完全可以選擇比我更有發展潛力的人,比如少司命、比如大司命,比如任何一位你看得上眼的修士,我完全相信只要你站在街上大喊一聲,立馬會有很多人哭著喊著求你賜他一番造化。但你不要忘了,眼下你我所處的境況,這里已經不是以往的臨安城,此刻風雲聚會中有山雨欲來,你躲不了。」
「你注定要去面對,還有、你要明白你的對手是誰,是風千重、是寧致遠,甚至是東皇太一。」周小瑜說到這里用一種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的目光注視著山鬼,停頓片刻後才說道︰「不要說你擁護東皇,這樣的笑話我不想再听第二遍,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以上推論真正成立的話那麼你憑什麼肯定湘夫人一脈會站在你這一邊去抗衡飛羽閣的閣主?不覺得可笑?」
「就算柳如是願意替你出頭」周小瑜伸手打了一個響指,一聲清脆的顫音中他繼續說道︰「就算柳如是站在你這一邊,我只想問你一句,便是加上你和我在內,誰打得過東皇?」
「不沒有人是東皇的對手,飛羽閣中也只有資歷最深的河伯能穩壓東皇一頭。」周小瑜一邊說一邊搖頭、那表情叫無可奈何︰「可惜你我不是河伯,也不是陳霸先之流的強者。」
「難道你還在奢望著你的盟友星夜兼程救你一命麼?」周小瑜眼中綻放出耀目的亮光︰「可惜據我所了解,公孫蘭那個女人是出了名的利益至上,你覺得那樣一個聰明的女人會為了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廢物而與飛羽閣的閣主為敵麼?換做是我,也會很識趣的明哲保身。」
「說了這麼多你不覺得累麼?」山鬼不願意再听周小瑜講下去,這個滿身傷痕的男人滿臉疲倦的搖了搖頭,哪怕只是一個簡單的搖頭動作也作的無比吃力,連同心情一起變的沉重。
「誠然你說的一句不差,可那樣怎麼樣?」山鬼神情認真的反問一句︰「便因為你這一番話便要我心甘情願將自己辛辛苦苦數十年的修為盡數贈與你麼?你也太過于天真了吧?」
「其實說來說去說了這麼多,終究離不開一個最主要的問題所在。」周小瑜語調生澀凝重,便似他表情一樣肅穆肅殺︰「我只想問你一句話,除了我還有誰願意去戰斗,哪怕是死?」
「還有我!」山鬼陰測測的低聲說出來︰「不怕死的多的去了,不僅僅只有你!」
「不。」周小瑜搖了搖頭,難得耐心的解釋下去︰「縱然你敢于赴死,卻沒有任何價值。」
「而我!」周小瑜指著自己大聲說道︰「我和你有著同樣的敵人,有著同樣不共戴天的仇恨,你之所以願意和我說這麼多,只因為你很清楚只有我敢和風千重斗,有赴死的決心!」
「柳鈺沒有、柳蝶也沒有,因為他們沒有替你報仇的必要,更何況對手是風千重!」
「所以,提出你的要求吧!」
周小瑜微微閉目,嘴角露出一絲苦澀︰「你比我更像一名商人!」
「一名優秀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