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ri下午,那支「神秘部隊」的聯絡人抵達了銅頭大隊。浪客中文網為首的漢子策馬奔近寨門,嚇了夏孔一大跳。
「傲山?」夏孔驚呼著,「你不是被砍死了嗎?」
「夏孔?」傲山也大叫,「你不是當了叛徒嗎?」
這名叫傲山的家伙與夏孔一樣,也是銅頭寨的甲兵首領,彼此的交情還不錯。一個月前他們都領著500甲兵受困于雷鳴堡,之後就走上了不同的命運之路夏孔跟了金士麒,雖幾經坎坷和悲傷,但前途還算光明。這傲山和那500甲兵卻被南北坡偷襲了,據說死傷慘重,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屁叛徒!」夏孔最恨叛徒這兩個字,「我若是叛徒,豈能拉起隊伍投奔猛坎!」他舉起了那顆珍珠信物,以表示自己獲得了極大信任。
傲山的眼楮一亮,「早就听說有些銅頭兄弟過來,原來是你呀!」他聲音一變,「但我又听說,你對猛坎出手了?」
夏孔轉過頭看了看金士麒,獲得了一個指示。他回過頭低聲道︰「因為……猛坎對我不好!」他怒瞪著眼楮,「猛坎現在被我抓了,我把他打得半死。」
此話一出,傲山竟大喜。「夏孔,這次我們銅頭賺大了!困在河邊的幾百兄弟都已經來了,紅蹄兵也跟我們來了,總計一千多人,再加上你的兵,就是兩千!現在猛坎也在你手里,等戰勝了官兵。這上上下下就要听我們的!」
夏孔頓時明白了,原來這「秘密部隊」果然是從雷鳴堡旁邊跑掉的那一千多人。他卻憂慮道︰「可是官兵有三千人。」
「沒那麼多,他們一半是運糧的。還要沿途鎮守,炮兵也沒來!查應才只帶了一千人。」
「他們還有支援,崩山、斷角、尖牙、鐵鱗四寨也有幾千人。」
「那些人啊……」傲山微微一笑,他壓低了聲音,「告訴你秘密個秘密,各寨都在觀望,等著我們的這次突襲!我們一出手。他們幾寨就會立刻截官兵的後路,官兵內的兄弟們也會起事,遷江營這次在劫難逃!等他們被殺光了。我們對外只稱是猛坎干的,以後這十寨就是我們的。」
……
傲山等人離開之後,銅頭大隊仍然留在此地。明天,遷江陸營就會抵達。
金士麒把所有會騎馬的士兵都派了出去。勘察附近十幾里山山水水。明天。這里就會變成戰場。
不會騎馬的人,則留在營里喂馬、煮飯、磨刀、養jing神。明天就是決戰。
臨戰前的晚飯,營中照例是開懷大吃,每人分了半斤酒。金士麒則帶著軍官們,還有7個小女孩,還有4名美貌的婦人們同在大帳中飲酒歡樂,各種笑聲、叫聲、歌聲在大帳里飄蕩,嘹亮的、嘶啞的、哀愁的、甜膩的此起彼伏。
等到酒醉飯飽、山歌唱盡。金士麒就醉醺醺地來到那座大帳的後面。
幾個士兵正守著一輛大車,上面綁著的正是猛坎。方圓幾丈都飄蕩著腐臭味。士兵們都遮擋著口鼻。
猛坎仍然活著。
金士麒滿嘴噴著酒氣,低頭望著他,「哥兒,你的人來了!」他說著就笑了起來,「你這不是扯淡嘛!他們本是我手下敗兵,你還指望他們?你沒腦子啊!」
金士麒望著天空,想著明天的作戰計劃,「明天,我就要跟他們並肩作戰。對,是我先上場,偷襲遷江陸營,然後再故意落敗,把官兵引到林子里,然後大家伙兒趁亂殺出!哈哈……」他狂笑著,笑得不能自已,「據說林子里樹木茂盛,就能克制我的火箭,哈哈……這是你想出來的嗎?」
金士麒的話,自然有人替他翻譯給猛坎。那家伙渾身顫栗著,瞳孔里閃著綠光,嘴里卻發出嗤嗤的聲響。
「還有其他那些寨子,娘的!各寨都有反心,我猜到了。他們要坐享漁利,但他們沒那機會!我要迅猛一擊、一擊就摧毀你的老本,然後,我倒要看看誰敢輕舉妄動!」
「猛坎呀!」金士麒「咚咚」地踹著那大車的輪子,「你一定要活下來,親眼看到這一切。你若是死了,我就沒勁了!」
金士麒大笑著,走了。
他好像想起了什麼……轉個圈子,又回來了。
「剛才,听到你女兒唱歌了嗎?」他笑眯眯地問猛坎,「听到她們叫我什麼?爹爹!還有你的女人……不,是我的,都是我的。」
猛坎的眼楮在噴血,粗壯的手指像鉤子一般在木板上抓扯著,他咯咯地哽咽著,竟「喀吧」一聲咬斷了嘴巴上勒著的牛筋,然後一陣陣哀嚎!
金士麒忙制止那幾個沖上來的士兵。「他說什麼?」
一個山兵翻譯著︰「他說……掉到河里的女人,被他掐斷了脖子,沉了下去。」
金士麒身子晃了一下。
他呆立在猛坎面前足有一個時辰那麼久,卻面不改s 。「猛坎呀。」金士麒輕聲說,「等一切結束了,我會把你的妻女帶走。我會好好疼她們。我會讓她們把你永遠忘掉。」
……
黑夜之後,又是黎明。
天啟七年正月二十五ri,烏雲蔽ri,大風。
查應才率領著遷江陸營2個大隊的一千多兵馬,在山間徐徐前進。他們後面幾里跟隨著崩山、斷角、尖牙、鐵鱗4寨的兩千多山兵,押運著糧草輜重馬匹。
忽然間,林子里沖出一隊騎馬山兵。他們脖子上系著紅s 的領巾,高舉著鱷尾圖騰,如旋風般襲來。
遷江營的火銃手立刻開火,大隊兵馬則向兩側展開,列成橫長的阻截陣。火炮也被推到陣列之前。沒想到那伙山兵只遠遠地放了幾火銃、罵了一陣子,就掉頭撤退了。這是今天的第四次s o擾,他們神出鬼沒、且戰且退。真是討厭極了。
眼看著山兵消失在林子後面,遷江陸營只能收為長蛇陣,繼續前進。查應才都司向低級軍官們進行現場講解︰敵人很狡猾,但這時候千萬不能分兵,一分兵就上當!
一個把總則悄聲問查應才,「都司,他們剛才用的是真彈丸啊!確實是金將軍的部隊?」
查應才神秘地一笑。「當然,你沒看到他們系著紅領巾嘛。」
……
紅s ,是大明官兵的慣用識別s 。紅領巾。就是金士麒與查應才秘密約定的「識別標志」,又醒目又親切。
一群紅領巾們策馬疾奔,呼啦啦地繞過山口。前面是一片很長的樹林子,稀稀拉拉地鋪在山坡之下。那支「秘密部隊」就藏在林後。
這里就是伏擊地。
此時剛過正午。但天上壓著厚厚的烏雲,山谷里暗得像傍晚。大風呼嘯而來,在稀疏的喬木樹林里席卷著萬千的樹葉橫飛亂舞。銅頭勇士們策馬穿入林子,無數的樹枝樹葉在他們頭盔、肩膀上踫撞、斷裂。
那林子很窄,幾十步就穿了過去。後面的石坡上,赫然聚滿了山兵。
金士麒頓時變了臉s ,怎麼會有那麼多敵兵?
密密麻麻的山兵列作一道道橫隊,幾乎把山坡都站滿了。他們全都鎧甲齊整、刀劍閃爍、旗幟亂搖。有其中竟有幾百桿火銃。他們看到銅頭大隊的騎兵到來,立刻齊聲歡呼著涌動起來。「銅頭!兄弟!」「勝利」「無敵!」「殺他娘!」「開心啊!」粗曠的吼聲如海濤般回蕩在山谷、森林和烏雲之間!那威武的氣勢,壓得金士麒一大隊兵馬都慢了下來。
「不是只有一千多殘兵嗎?」金士麒的心狂跳,「這足足多了一倍,而且大半都是jing銳甲兵。」
緊接著,傲山等甲兵首領們迎了上來。再一詢問才知道,這里除了雷鳴堡逃出來那一千多人,還有竟然有南坡600兵,北坡200兵,血石300兵!
這三個大寨全反叛了,此間領兵的就是血石寨的大王。
「藍 大王也來了!」有個北坡寨首領喜道,「他親率300兵守在西山崗上。」
金士麒的汗水滾滾淌下。
他終于明白了,當初藍 他們偷襲500銅頭甲兵,是在演戲,是趁亂救走他們。而且各寨不僅僅是「觀望」,而是借機起事、盡取漁翁之利。這幾個寨子從正面發動突襲,另外幾個寨子則從背後包抄,置官兵于死地。
潛伏的山兵們如狼群一般大吼著、大笑著、揮舞著武器。這是臨戰前的一刻,他們都陷入在癲狂、熾熱的情緒中,有的在喝酒,有的撕咬著不知名的樹葉提神,有的閉著眼楮怪聲嘶吟著乞求山神的庇護,還有人用刀子割自己的舌頭,然後把血吐在刀劍上。
根據大首領「血石大王」的布置,各寨的伏兵一線排開。自東向西分別是︰南坡甲兵、北坡甲兵、銅頭甲兵、紅蹄赤腳兵、血石甲兵、銅頭赤腳兵(金士麒)。
銅頭大隊的軍官士兵們也都察覺到情況不妙,他們只低著頭催著馬快走,從那些狂暴的敵兵之中穿越、穿越……
「嗨!」林子里有人沖他們吼著,「銅頭的!jing神點!」
「銅頭漢!你們怕嗎?」有人伸手要抓他們,「大個子,怎麼出汗了?」
「銅頭!銅頭!」銅頭大隊的士兵們也開始呼喊著,一開始是三兩人,之後越來越多,最後也化作了一陣陣威武的呼號。他們策馬隆隆前行,每走十步就用兵器在盾牌上「砰」地砸擊一次,給自己壯著膽子。他們終于抵達了戰線的一側,紛紛下馬重新列陣,把馬匹收攏在一處,檢查武器、鎧甲、紅領巾……
準備迎戰。
風蕭蕭兮,心里寒!金士麒兮,很傷感!他提著刀,低著頭,沉悶不語,心痛yu裂!他只知道十寨土司是混蛋,會渾水模魚,沒想到竟在這最關鍵時刻c o刀上陣。更讓他心寒的是,藍 也背叛他……
真是太突然了,太傷人了。直到此刻他仍不敢相信這一點。
突然間,他鼻尖一涼,竟然落雨了!
這是天啟七年的第一場雨。
大滴的雨點稀稀拉拉地打了下來,落葉、石頭、樹木之間響起了「 啪啪」的聲音。山兵們全都仰頭看天,接著就齊聲歡呼起來。他們開始唱歌、奔跑、亂叫,歡呼著雨季的來臨!
金士麒深深地吸了一口ch o潤的空氣,低聲下令︰「銃管朝下,火繩筒收攏,防水!」
既然反叛,那就一次全來吧!就在今ri,一了百了!金士麒咬緊了牙關,想著眼前最要緊的是通知查應才……
突然之間,空氣中傳來了銅鼓聲!
清脆的銅鼓聲從遠處的林子中傳來,一陣密過一陣。緊接著所有的山兵們都狂呼、跳躍、奔跑起來!緊接著就听到了馬蹄聲,那隆隆的聲音在滿世界落雨聲中密得如一陣雹子!
明軍來了!
竟然是騎兵,遷江陸營的騎兵大隊竟突然來襲,偷襲了山兵的側翼!
山兵們卻沒有惶恐,而是立刻爆發般的涌動起來,狂呼著向側翼轉了過去。那一刻至少有一千桿長矛、刀劍舉向半空,緊接著就是一片白煙翻滾,火銃聲隆隆作響!金士麒忙昂首望去,大約400步之外一面朱旗引著一隊騎兵斜插向山兵側翼……他們並沒有突擊,而是迅速回轉、沖進了林子。
「士駿這次沒莽撞!」金士麒心中寬慰,「他長大了!」
騎兵的一個簡單機動動作,就引得山兵各陣隨之而動。各寨甲兵的背面就接連暴露在銅頭大隊面前。這一刻,銅頭大隊卻靜得像一片石頭,400顆心髒在各自的胸膛中狂跳著,一萬多顆牙齒緊咬著!
只有羅昂轉身大吼著︰「將軍!」
「列雁陣。」金士麒低吼,「動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