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請享用我吧 077 劣石和美玉

作者 ︰ 張小鹿

小二道︰「我們掌櫃的是個冷若冰霜的人生來便不哭!就算親娘老子死了也不見一滴淚的!」

獒獒心想,這鳳蝶軒的掌櫃的難道比春風樓的樓主還要神秘?

獒獒剛想要上樓,卻听見混沌在里面敲著葫蘆說︰「別忘了,跳出窗外才能看的更透。」

獒獒將葫蘆輕輕一彈,「你倒是在這里等著我呢?」

「不過前車之鑒,我們得稍稍裝扮一下。」獒獒說。

然後買了一堆胭脂花粉假意走出鳳蝶軒,繞道後面無人處,將自己生生擦成了一個庸脂俗粉。故技重施,一根血蛛絲吊著,攀上牆上,捅開一層窗戶紙,卻看見一層紗簾隔著。

紗簾內的臥榻上斜我著一個人影,一身銀裝,男女不辨,年歲不知,不過隱約看起來,那份清冷孤傲就像冬日白雪,秋日細雨一般。

而紗簾外正坐著一個女子在緩緩講述一個故事。

獒獒仔細一瞧,那女子居然是石姬。禿頭滿臉疤痕又跛腳的丑女石姬。

丑女石姬?

她來求天山雪蓮膏和換膚生發膏倒是不稀奇,可是她講的故事很是稀奇。

獒獒听著听著,倒听出了幾分趣味,索性一邊坐在血蛛絲上蕩秋千,又在薔薇花蜜里插了一支竹管,一邊吸著一邊蕩著一邊听著——

很久以前,有一塊絕世美玉,人人都想得之。美玉高傲,終尋得一個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做它的主人。那人將美玉佩戴腰間,從未從多看它一眼,也從未曾觸模它半分。可是美玉依舊靜靜的掛在他的腰間,陪他經歷餐風露宿的掙扎,刀劍血雨的廝殺,美玉心有怨言,卻覺得只要能呆在他身邊也是很好。

可是有一天,它主人的哥哥開口向主人討要美玉,主人居然想也未曾多想便將它從腰間解下將美玉鄭重贈與的哥哥。美玉心傷,哥哥很是喜愛美玉,每日都將它捧在手心里把玩,將親手編了紅繩將它系了掛在胸口。即使這樣,卻也無法溫暖美玉的心。美玉依舊心系原來的主人。

美玉心情剛烈,寧可玉碎不為瓦全。一日爭執,原來的主人居然將玉打碎。即便如此,美玉仍舊執念不該,為了回到原來主人的身邊,它歷經苦難,美玉變劣石。他的主人終于肯收留了他,卻再也不是掛在腰間,而是當她如瓦礫一般卑賤的鋪在地上任人踩踏。

命運為何如此不公?難道只因它是劣石?

不知何時,獒獒已停下了吸食花蜜的動作,坐在那里一動不動若有所思。看不出她在想什麼。最終,她緩緩的搖了搖頭。

紗簾內人緩緩開口,那聲音居然也是男女莫辨,可是也就清冷孤傲,就像天山的玄冰,一直能冷到人心里去︰「這個故事的確很淒美。我告訴你,這不是劣石和美玉的問題。縱然劣石再變回美玉,也只多是再掛回他的腰間。又或者他腰間已經重新尋得了另一塊美玉,那只的將原來的那一塊扔到廢墟之中。」

石姬身子微微顫了顫道︰「掌櫃的可有辦法救美玉?」

紗簾內人道︰「你的故事並不能使我流淚。最多,贈你一盒天山雪蓮膏。」紗簾內人又說︰「窗外偷听的人一直在搖頭,看來小姐是應該有更好的故事了?」

獒獒見偷听被識破,索性大大方方的從窗戶外面走跳進來,道︰「我說一個故事若是讓你流淚,掌櫃的果真還能使劣石變回美玉嗎?」

石姬看著獒獒吃了一驚。

紗簾內人道︰「你是為了劣石還是為了美玉?」

獒獒道︰「不,我是為了打碎了美玉的主人。欠債要還。想來,他打碎美玉雖是無意,而哥哥愛玉心切,他卻一定會因為哥哥心傷而愧疚。」

紗簾內人道︰「這一生我還從未流過淚。你若能使本掌櫃的流淚,本掌櫃的不僅能使劣石變美玉,還可以將本店的鎮店之寶七色幻彩霓裳羽衣贈送與你。」

厚厚的脂粉遮住獒獒絕麗的面容,卻遮不住她靈動聰慧的氣息。若是以往,那刻在天狼谷牆壁上的故事她就算想說,也只能用浪語獸言來說,而這些時日跟著帝刑天讀書習字,她的表達能力與日俱增,用人言表達,倒也不難。

她輕輕巧巧的坐到椅子上,「我要說三個故事,」獒獒玉指一點石姬道︰「第一個故事,你必須得听著!」

石姬原本心里不屑,可是她說出的條件的確誘惑著她,也就乖乖坐下,听著獒獒娓娓道來——

「傳說通明天宮腳下的樂山巨佛的眉心有一粒朱砂紅痣,雖是死物,可是沾染佛性幾千年便也成靈,欲要成人。

佛便問朱砂紅痣︰‘人生最珍貴的是什麼?’

朱砂紅痣說︰‘是未得到。’

佛說︰‘你再想想。’

朱砂紅痣又修煉一千年,佛又問它︰‘人生最珍貴的是什麼?’

朱砂紅痣還答︰‘未得到。’

忽一日,一陣風把一片葉子吹到了佛的眉心,輕輕吻了那顆紅痣。朱砂紅痣便動了欲念,覺得有了那片葉子的陪伴,了無生趣的人生變得多彩起來,若是有它唱響陪伴,此生便也無憾。可是很快,風又把葉子給帶走了,朱砂紅痣心中難舍,十分悲痛。

佛又問朱砂紅痣︰‘那你現在覺得人生是最珍貴的是什麼?’

朱砂紅痣說︰‘是未得到和已失去!’

佛說︰‘即然你仍然認為是未得到與已失去,那我便給你一個人身,讓你到人間走一趟!’

于是,佛讓那顆朱砂紅痣投胎到了一個貴族之家,成了富家小姐,父母給她起了名字叫朱砂。一晃,過了十六年,朱砂已成長婀娜多姿的少女。這一年,大將軍葉楓凱旋而歸班師回朝。皇上為賜宴嘉獎,葉楓雄姿勃發,風度翩翩,在場少女,均被迷倒,其中也有皇上的最心愛的公主,長風公主。

朱砂卻波瀾不驚,因為她知道這是上天的安排,葉楓便是那片葉子,注定葉楓是她的。

一日,朱砂與葉楓賞雪偶遇,在談話中,朱砂絲毫感受不到葉楓對自己的喜愛,不僅問到,‘難道你忘了十六年前那輕輕的一吻嗎?’

葉楓詫異道︰‘小姐此言何出?’說完便錯身離開了。

朱砂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上天安排了這場姻緣,卻又讓他不記得自已。終于,皇帝賜婚將朱砂許配給皇子靈珠。朱砂絕望,茶飯不思,身體日益衰弱,失去了對生命的渴望,就要回天乏術,皇子靈珠听說後,跑到朱砂的床前說︰‘那日慶功宴上,我對你一見鐘情,我苦苦哀求皇上,才得到了賜婚,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說完便要拔劍自盡。

這時,佛又出現了,佛對著靈魂出竅的朱砂說︰‘那日,葉子輕吻了你,你有沒有想過,是什麼把葉子帶到你面前,是風。他只是你生命中的插曲,最後又被大風帶走了,所以那葉子永遠是追隨著長風而去。而靈珠就是我胸前的佛珠,它仰視了你三千年,愛慕了你三千年,可你從沒低頭看過它一眼,朱砂,我再問你︰人生最珍貴的是什麼?’

朱砂似乎一瞬間恍然大悟︰人生最珍貴的不是未得到和已失去,而是正在把握的幸福。」(注︰此段故事取材改編自《佛教經典愛情故事》中「蜘蛛和芝草王子的故事」。)

獒獒說到此處,卻戛然而止,那簾內人卻著急追問︰「後來呢?那靈珠皇子到底死沒死?」

獒獒頗有深意的看了石姬一眼,「這個我也不知道。因為,故事,還在繼續著。」

簾內的人清冷一笑︰「有趣,接著說。」

獒獒又指著石姬說︰「接著說,她便不可以听了。」

而石姬卻在發呆。

獒獒笑著問道石姬︰「你這樣發呆,是想讓我不要講了,劣石還是繼續做劣石?」

玉姬回過神來,看了獒獒一眼,心中已經猜到*分,眼前被模的亂七八糟的女孩多半就是那個小狼女。只當那小狼女不知人間世事。只是個白痴花瓶。卻沒有想到卻有這樣的智慧!為什麼天底下最好的都讓她奪去!都讓她擁有!這樣想著,她心頭的嫉妒卻更勝!面上裝著謙卑,看了簾內之人一眼,緩緩退了下去。

石姬等在門外,只听獒獒小聲的說著什麼。他本來對獒獒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可是過了一會兒室內傳出了掌櫃的一陣陣嘆息聲,一轉眼一陣陣嘆息變成了一陣陣啜泣,再過一會兒一陣陣的啜泣居然變成了嚎啕大哭。

石姬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冷若冰霜的掌櫃的正在嚎啕大哭!

掌櫃的不哭則以,一哭便如夏日里的雷雨一般嘩嘩啦啦傾盆而下止也止不住,嗚嗚哇哇的哭個不停,沒有半點氣質。

整個小樓都听得一清二楚,樓下的客人和店小二都驚得張目結舌。那小二傻了似的愣在那里,半天,一下子跳了起來,跑出店里,瘋狂的奔走相告︰「我們掌櫃的哭了!我們掌櫃的哭了!」

要問,店小二,你是不是傻掉了?你們掌櫃的哭了有什麼了不起的?

可是掌櫃的哭了還真就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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