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一片密實的烏雲遮住了月亮。
滿室皆靜，再無響動。那名突犯心肌梗的主事人也再沒有了聲息。當然，這樣混亂的情況，這樣黑的夜，沒有人知道有誰當場犯病而死。
所有人都神經緊繃地蹲在原地，靜觀事情發展變化。饒是莫子涵視力極佳，此刻也只能勉強看清屋子內的人影輪廓，因為大樓對面的建築物正好投下一片陰影來，月光亦是被遮擋得不甚明亮。
老六已經趴著從大門處移了出去，只有離開室內，他才可以打電話加派人手過來。
這時，莫子涵已經听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隨後又是新的一輪射擊，敵人看來是準備掩護同伴進入屋中。
莫子涵緩緩地站了起來，她盯準對面長桌的一側，那個位置無論對于外面任何狙擊點來說都算得上是個死角，而莫子涵在那里卻是可以有效地反擊，爭取時間。
還不待她動作，又是一輪新的掃射。看來對方也知曉時間不多，必須盡快完成任務。
待對方槍停，莫子涵月兌下衣衫貼著地面甩出，一顆顆子彈朝著衣衫處射擊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莫子涵已經抽身而動，飛快地朝著桌面方向閃身而去，希望黑夜能給她有效地掩護！
突然，手機鈴響！白光在莫子涵的後褲兜內頻頻閃爍，心中暗道糟糕，她飛身撲倒就地一滾，無數顆子彈鋪天蓋地的襲來，堪堪擦著莫子涵的臉頰而過。
順利滾到桌子底下，莫子涵頭也不抬，伸手開槍朝外還擊。
似乎是響應著莫子涵的槍聲，對面又是一輪掃射，子彈 里啪啦打在鋼化桌腳，迸得滿地子彈。
莫子涵盡可能地將身體縮成一團，減少受彈面積，免得被子彈迸濺遭了殃。與此同時，她將手伸進褲兜掛斷電話，將其長按關機。
學校寢室里，胡莉狐疑地看著電話屏幕，轉身看向秦小悠道，「她給我掛了。」
秦小悠抿唇，「可能在忙吧。」
「好心通知她要關寢了，還不接電話。」胡莉抱怨了一句。今日她還不算正式住到學校寢室，不過已經跟老媽說通，便打電話借著莫子涵的名頭留宿在了寢室，跟秦小悠擠一張床。
初來寢室乍到，她就在樓內本班級的各個寢室走了一圈，驚訝地發現莫子涵竟然曠寢，便不知出于什麼心態找秦小悠要了莫子涵的電話。
這才有了莫子涵險些命喪槍下的一幕。
就在這時，窗口忽地被投進了個什麼東西，莫子涵還未來得及看清，但經歷諸多生死一線的她已經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眸。
轟！屋內一片通明！
對方是投了個閃光彈進來，許多賈氏元老正大睜著眼眸，此刻被刺得捂眼痛叫，倒在地面打成一團。
莫子涵饒是閉上了眼楮，依舊被刺得有些流淚，她也不睜眼，抬手再次放槍，而站在牆角的幾個東鷹兄弟顯然也受了閃光彈的難，此刻無法幫忙。
莫子涵一人勢力單薄，子彈也很快就用得精光。身上沒帶彈夾，她暗罵一聲將手槍朝外砸出，不曾想听到一聲悶哼。
就在這時，敵方身後忽然傳來數道槍響，對方的攻擊明顯瞬間減弱，莫子涵探頭看了一眼，就見幾名全副武裝的高大身影停住了腳步，然後迅速抽身回撤。
門外傳來震天槍響，屋子大門再次被人踢開，老六帶著一眾東鷹兄弟舉槍瞄準，手中橫握著的電筒將室內照得大亮。
見敵人已被擊退，槍聲控制在室外，老六趕忙帶人奔到莫子涵的身側。
莫子涵亦是已經從桌椅下方鑽出站定身形，她接過老六遞上來的槍支靠近了破碎的落地窗，卻見槍聲漸遠，不多時，猴子就帶著人馬奔跑過來，踏著滿地玻璃碎片從窗口而入。
「涵姐，大概一共六人，訓練特別有素，見我們人多很快就撤退了。」猴子說道。
老六皺眉，「沒追著？」
莫子涵擺了擺手，「追不著。」如果她沒猜錯，這些應該就是中尖部的人，沒想到來的這麼快，當真是壞事成雙，一撥又一撥地襲來。
中尖部的特工個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想要撤退只需分散即可，其藏匿功夫絕對不是東鷹這些剛入門的手下兄弟可以比擬的。
想要抓住他們難上加難。
待清點屋內受傷人數，莫子涵心中又是一沉。
六名管事中了彈傷，兩人死亡，其中那位朱必茂是心口中彈而亡，另一名管事則是心肌梗突發身亡。
一次會議，死了兩名管事，當真是應了朱必茂先前的問話，下一個是誰？下一個成了他。
當然，這並不是莫子涵所希望看到的，再想安撫難上加難。
「無論如何，在這個外敵環伺的節骨眼上，我都希望東鷹上下可以齊心合力，不要再有人給我增添麻煩了。」莫子涵深深地看了眾人一眼，沉聲說道。
莫子涵親自帶人把幾名受傷的管事送到醫院，剩下的人則是派了東鷹成員嚴密保護。
回到家，已經是後半夜了。今夜，莫子涵沒有回去學校。
父母都已經睡下，莫子涵滿身汗水和污垢，沖了個冷水澡才倒在床上。
看著窗外大而明亮的月亮，莫子涵的臉色卻並不好看。這段時間一直籌備著好好的休養生息，完善幫會內部。可到了現在，事情卻一波接著一波，波瀾重重。
她仔細回想了這幾天發生的種種事情，如果在樹林里遇到的真是霍嚴冬的人，而中尖部又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東市，兩者之間又有什麼關聯？
白立嚴是中尖部的首腦，而他又是霍嚴冬的支持者！
奉安的事件或許並不是偶然，可能真如白子諭所說，他早有什麼圖謀。如果樹林中遇到的果真是霍嚴冬的人，一切都可以輕松的解釋。
奉安投了霍嚴冬，兩者之間達成合作的共識，而後他來東市，帶著霍嚴冬和中尖部的人。
自己擋了國家的路，中尖部出動對付自己倒也說得過去。只不過一下出動了六個人？是否太看的起這東市的莫子涵了？
第二天，東鷹鬧出了大的動靜。在整個東市實行地毯式的搜索，聲勢浩大。莫子涵並不指望能搜出來什麼，只是要這麼個動靜罷了。
有這麼大的動靜，對方必然會避避風頭。
「你們這段日子學的東西也不少了。兩位教官走了，有沒有信心將所學知識活靈活用？」東鷹新建成的訓練大樓內，莫子涵站得筆直，沉聲問道。
對面，十三名高大男子雙手負在身後，身板站得如標桿一般筆直，昂首挺胸地齊聲喝道，「有！」
「現在要你們去執行任務，有沒有信心圓滿完成！」
「有！」十幾名漢子齊聲高喝。
老六和拄著拐杖站在一旁的楊明均是神色一震，「涵姐？」
今日莫子涵將最先接受授課那一批學員中最為出色拔尖的十三人集中過來，本以為是莫子涵有話要訓，卻沒想到是要他們完成任務？
「前往深市，射殺奉安，我給你們一星期的時間。」
老六和楊明均是神色震驚地看著莫子涵，又看向手下的十三名兄弟。
「有沒有信心！」少女聲音鏗鏘有力地喝問。
「有！」十三名大漢高聲大喝！
「有沒有信心！」她再次發問。
「有！」十三名大漢聲音更加地洪亮。
「殺了奉安，不計代價。」莫子涵沉聲說道。
「殺了奉安！不計代價！」十三名大漢整齊而劃一地高聲大喊！
莫子涵唇角露出笑容。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費心費時地培訓他們，就是為的日後可以所向披靡。好的士兵都需征戰沙場，經過血與火的考驗。
現在，考驗他們的時候到了。
莫子涵轉頭對楊明吩咐，「幫他們十三人分批定好前往深市的機票。」
楊明應是。
莫子涵轉頭看向十三人，「切忌執行任務的諸多要領，到達當地不可盲目行事，不可暴露行蹤，不可引人注意，不可沖動魯莽。」
「是！」十三名大漢眸光晶亮地大聲應答。
「裝備會拆分放入你們的行李之中，到達當地後根據情勢自行裝卸。」莫子涵淡淡道。
「是！」大漢們再次應答。
莫子涵微微一笑，「這次任務成功，活著回來的人重重有賞。」
「是！」大漢們聲音更加洪亮地吼道。
走出訓練場，老六快步走上前來，「涵姐，真的放心讓他們去對奉安下手？」
「不然呢？」莫子涵側目看向老六。
老六頓時閉上嘴巴，這個事情是他跟楊明犯的錯誤，只待事情塵埃落定，他們願意接受處罰。
楊明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後面。
在此之後，中尖部再未出現，白子諭在白家藏有內線，初步估計對方任務失敗後不會很快的再次行動。而且莫子涵現在已經有了警覺，想對她下手絕非容易的事情。
夏日，烈日炎炎，又到了畢業季，尤其高三的學子，莫子涵每天晚上站在寢室窗口望向教學樓的方向，都可以看到高三那一層燈火通明，人影閃動。
在其他人都進入了夢想的時候，高三的學生還在艱苦奮戰，只為邁入理想中的大學，或許是自己、或許是為家人。
莫子涵現在每天都跟所有同學一樣補課到六點，晚上便獨自到學校外面一家僻靜的小吃鋪吃些夜宵，生活極為規律。
一晃四天過去了，十三名下屬依舊是沒有消息。莫子涵也不著急。
裝備齊全一切準備妥當，到了異地，剩下的就靠他們自己了。如何完成任務，該有著怎樣詳盡周密的計劃，也都靠他們自己了。
今天的失敗是為明日的成功扎穩根基。他們會從行動中獲取經驗與教訓，一如自己當年。
第五日放學，莫子涵一如既往拒絕了李蓉的陪同，獨自離開學校，來到學校外面僻靜的小餐館吃飯。
她只要了一碗稀粥，一份小咸菜，清淡的食物並不如何容易引起人的食欲，莫子涵似乎吃得津津有味。
飯館門開，兩名男子抬步走了進來，就坐在距離莫子涵不遠的桌面上，他們也只要了兩碗米粥，一碟小菜，一份爆炒花生米。但他們沒有要酒。
菜上來了，又有兩名男子單獨開門走了進來，坐在莫子涵正對面的桌子上，要的也都是極為清淡簡單的食物。就如莫子涵一般，似乎他們的心，根本不在吃食上面。
又過了一會，繼續走進一名穿著花襯衫的男子，徑直朝著莫子涵身後的位置走去。
莫子涵放下碗筷，砸吧砸吧嘴，眼看著三撥人馬即將呈圍合之勢將自己攏在其中，她笑著對廚房吼道，「老板，再來一碗小米粥！」
「好 ！」後廚門簾掀起，男人端著熱騰騰的小米粥走向莫子涵。
就在路過那名即將落座的男人身邊時，這端粥的老板忽地將一碗冒著熱氣的米粥扣在了男人頭上。
男人顯然沒有想到，被燙的跳起身來。
與此同時，另外兩批人馬霍然起身，舉槍便射！目標是莫子涵。
而莫子涵亦是早有準備一般，一把掀翻了桌子，粗糙的桌面擋住了子彈的襲擊，莫子涵單手旋轉桌面擋在身側，同時抬臂砰砰兩槍！
槍法穩準，槍支亦是當前較為先進的快發射自動手槍，其因快發性質導致了瞄準度與射程比正常手槍略低一些，但莫子涵超一流的槍法完全彌補這一問題。
兩名男子倒地，同一時間，那名端著小米粥的‘老板’亦是從手中翻出手銬，飛快地拷在了那名中招男人的雙手之上。因為听從了莫子涵的吩咐，他絲毫不敢因為銬住對方雙手而怠慢，所以飛快地出腳，狠狠踹向男人的後膝。
男人被踹得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再抬眼，莫子涵已經將剩余的兩名男子制住。
‘老板’抬了抬眉毛，莫子涵好快的速度，如果對方真的如她所說是超一流的殺手，那麼能在短短時間制住這四人，其中重傷二人，射殺二人，莫子涵的戰斗力也是不容忽視的。
莫子涵笑眯眯地走上前，抬手想跟男人擊掌，但卻遭到了無視。
「關局，太不給面兒了。」莫子涵滿臉的不樂意。
關雲軒冷冷地摘上的圍裙，看也不看他，徑直看向門口。
這時大門被人踹開，黎平押著一名黑衣男子走進房間，將其一把扔在地上。仔細一看，這黑衣人都被五花大綁捆得嚴嚴實實了。
莫子涵笑著抬眼，只見黎平身後，一身白色西裝的白子諭緩緩踏進這小店之中。
原來，是莫子涵布置了今日這場獵殺。
身為特工，自然知道對方任務前一定會尋找自己的生活規律，會在自己勢力最為單薄且沒有防備的時候趁機下手。
所以莫子涵這幾日規律起來，每天上學放學，還來這小店吃個夜宵，享受享受生活。
莫子涵也知道，如果這次執行任務的是她，必定會有些懷疑，首先就是徹查這家小店的底細，清楚在此執行任務是否安全。
所以莫子涵不能布置自己的人在這店中，白子諭的也不行。想來想去，又有身手，又沒進入國家視線的就只有關雲軒可行了，由他扮演老板家的親戚，沒事過來看店，配合莫子涵的行動。
關雲軒夜晚來這小店打工可不止四天的時間了，從莫子涵調派人手去深市之前，這件事就已經開始布置。
而後，莫子涵也可以肯定，他們在執行任務當中，必定會在外圍留有接應，所以白子諭的任務就是解決掉外圍接應人員。
六個人全部落網。
「人我帶走。」白子諭淡淡地說道。這是他早先提出的要求。
「自便。」莫子涵笑眯眯地聳了聳肩。既然已經知道這些人的身份，莫子涵就沒打算從他們嘴里套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主要是她沒什麼想知道的。
關雲軒冷淡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莫子涵道，「殺手。」
關雲軒目光沉靜地盯著她。莫子涵找上他，言道有人要她的命，死皮賴臉找他幫忙，他思來想去，最終答應了。不過卻要求莫子涵將事情從頭至尾告訴他，不得隱瞞真相。
莫子涵自然答應，不過只說事情完事後會告訴他。
關雲軒現在發問的目的，自然是不想幫著莫子涵做了什麼惡事。
莫子涵對他笑了笑，「你還是不知道的好。」以關雲軒的耿直性子，如果知道幫著自己謀殺了幾名國家特工，估計他現在要麼去自首，要麼就豁出去把人給救了。
對關雲軒，莫子涵還真不敢抱有什麼棄明投暗的期待。
而她如果不說，估計這關雲軒做夢也想不到今天對付的是什麼人。
「莫子涵。」關雲軒皺著眉頭，顯然是在指控她不顧信譽。
莫子涵笑眯眯地轉過身，朝外面走去，一邊揮了揮手，「關隊，早點休息！哦不，關局！」
白子諭卻是看也沒看關雲軒一眼，帶人轉身走出小店。
夜晚的天黑黑的，風輕輕的，月亮明晃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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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點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