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鉤,冬天的夜晚在月光的揮灑下顯得格外清冷。這是一片小樹林,在樹林的中央正好有一小塊空地,此時空地上站著數十個人影,分成兩派,相互對持著。
「劉大富,今天就你帶了這兩三只小貓,怎麼?黃楓他是怕了不成?要是這樣,你們還替他賣什麼命啊,早點卷鋪蓋滾出太平縣地界,省的到時斷手殘腿的不好收拾啊。哈哈哈哈……」說話的是個腰圓膀粗的大漢,嘴上一撇小胡子,說完發出一陣大笑,在這靜寂的林子里驚出幾只憩息的鳥兒,撲啦啦地飛了出去。這大漢一邊狂笑,一邊還沖著自己的兄弟擠眉弄眼,全然不把自己的對手放在眼里。
站在他對面的劉大富跟他的名字完全不搭界,沒有一絲富態,倒是個渾身補丁,蓬頭垢面的乞丐模樣。劉大富全然不理會對方大漢口中羞辱之意︰「我說米強,怎麼你就越來越不長進了呢,前兩天那頓胖揍看來沒讓你長記性,又皮癢了不是?」
「你!」米強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這叫花子真是刁鑽可惡,這是揭到了他的痛處啊。只听他狠狠地說︰「這筆賬我會慢慢找你算,現在我們就來清算一下咱們兩幫的總賬吧!」
「喲……看來是收慣了利息錢啊,咱們丐幫可不像你們那樣有錢,算賬?你腦袋讓驢踢了吧,跟我叫花子算賬?當然你要是難得發發善心,賞我們一些銀兩,我們是絕不會推月兌的。」看來這劉大富平時在丐幫也是挺有分量之人,他說話的時候其余乞丐倒也安靜,只是他一個人一張嘴,就將那叫米強的大漢說的是毫無招架之力,還連損帶罵,說得極是刻薄。
正當米強面如豬血,就要吆喝手下沖過去的一刻,一聲冷笑傳來︰「你們這幫要飯的嘴皮子倒是練得賊溜,不知道這手底下的功夫倒是如何?既然黃楓願意做縮頭烏龜,我慕天雲就不陪他玩下去了。」眼前一花,眾人面前多出一個身著黑色披風,長發披散之人,這人臉色蒼白,嘴唇紫黑,眼窩深陷,最為特別的是一頭披散的黑發之中,居然有一道完全是銀白色,使他整個人平添幾分詭魅。
劉大富等乞丐大驚失色,從這人剛才的身法看來,顯然不是他們所能對付的,而這人說話的語氣,也很明顯不是來幫自己的,憑自己這幫人的三腳貓,根本不夠人家看的。
季無塵和阿細也躲在現場,早在兩天前,他們打听出約斗的地點,就在附近挖了個坑作為觀斗所。今晚兩人早早躲了進去,上邊蓋些樹枝和落葉,不走到跟前仔細查看倒真是發現不了。此時兩小家伙正透過樹葉的縫隙盯著場中眾人,這慕天雲一出現,他們就不由替那群丐幫弟子擔心起來,別看丐幫弟子和長樂幫弟子平時都橫的很,誰都看對方不順眼,可畢竟都只是多長了幾斤力氣的市井俗人,只會些打架招式,如今來了這麼一號人物,叫他們怎麼面對。
米強見慕天雲出現並不覺得驚慌,顯然是認識的,這會他滿臉堆笑地來到慕天雲身邊,諂媚地說道︰「慕大俠,您果然守信,有您在這,我看丐幫在這太平縣是呆不下去了。」
慕天雲冷冷道︰「米強,你不要搞錯。你們和丐幫之間的事,我可不想插手。我來,是找黃楓解決點私人恩怨。」話鋒一轉,慕天雲轉身對著劉大富等人說︰「當然,如果黃楓自己不願出頭,我有的是辦法讓他自己出來。你們最好自求多福,但願你們的黃幫主能夠擋在你們身前。」
米強本被慕天雲的一番話說得滿臉尷尬,但听見最後一句,不由心中大定,站在慕天雲身後向丐幫眾人挺了挺胸,頗有些趾高氣昂的得意勁。
「哈哈哈,北島修羅慕天雲,你倒是看得起黃某,既然你如此瞧得起在下,黃某要是再扭扭捏捏倒顯得矯情了。」隨著一聲爽朗的笑聲,一個身著青衫的中年漢子從林子的深處緩緩走出。這人雖然身形消瘦,但看上去卻神采熠熠,滿是補丁的一襲布衫卻掩不住他那股逼人的英氣。
慕天雲見到此人,神色凝了凝,表情卻依舊是那副淡然的模樣。「黃楓,你終于肯出來見我了。那,十三年前的那段恩怨今天就在這里作個了斷吧。」
黃楓皺了皺眉頭︰「慕兄,你二弟那件事,真是個誤會。當年……」剛想做些解釋,就被慕天雲打斷︰「不必解釋,我只問你一句,我二弟是不是死在你劍下?」
黃楓神色黯然,知道再作解釋也是徒勞,嘆了口氣道︰「那是沒錯。黃某自知今天定要給你個說法,只有一件事懇求慕兄,我幫中弟子與當年之事毫無瓜葛,希望慕兄能放過他們,之于你我之間,今天總會有個交代。」
慕天雲還是毫無表情,只從嘴中吐出一字︰「好。」
「如此多謝慕兄!」黃楓朝他深深一鞠。「慕大俠……」那邊米強剛要說話,被慕天雲冷冷的眼神一掃,頓時嚇得後半句話咽回肚中,只得悻悻退回一旁。
黃楓讓幫中弟子退到一邊,中間空出一塊地方算是二人交手之處。他率先作了個請的姿勢,便靜待慕天雲出招。
「拔出你的劍吧。我很想見識一下你的楓凌六絕劍。」慕天雲說完,徑自從腰間取出一把鐵尺。黃楓苦笑,當年他誤殺慕天雲的二弟慕驚雲,用的正是楓凌六絕中的紅葉飄零,慕天雲今天要求自己使出楓凌六絕劍,看來是不死不休了。
黃楓雖然心有愧疚,但絕不是任人宰割之人,也不謙讓,取出他的楓凌劍,遙指慕天雲︰「慕兄,請。」說完,體內運動真氣,風一般快速掠向慕天雲,手中劍花三朵,化作點點星芒朝其身上電閃而去,正是成名絕技「楓凌六絕」之楓知三秋,是六絕中攻擊範圍最大的一招。慕天雲也著實了得,腳下踏步騰挪,憑借虛幻的步法躲過第一朵劍花,隨即手中鐵尺翻飛,只听「鏘鏘鏘」幾聲金屬撞擊之音,便將黃楓的第二朵劍花化解了。此時,黃楓的第三朵劍花已經近在眼前,卻見慕天雲長嘯一聲,人如同旋轉的陀螺般沖天而起,劍花堪堪貼著他的鞋底電射而過,刺入遠處幾株碗口粗細的樹干中,「轟轟轟」,幾棵樹應聲折斷,由此可見劍花的威力確實巨大。
黃楓得理不饒人,緊接著便使出楓凌六絕的第二招︰風掃落葉,這一劍在于一個快字,一道銀色的匹練瞬間朝著猶在空中的慕天雲劈去,慕天雲正是舊力將盡,新力不繼之時,只能在下落的過程中將手中的鐵尺迎向那道銀光,「 」兩廂踫撞之下,慕天雲的身體再次向空中升騰,距離地面已經有三四丈的高度了。黃楓見第二招又是走空,手中楓凌劍再次變招,這一下正是紅葉飄零,其特點是詭秘飄忽,令對手難以判斷劍招的方向。空中的慕天雲見黃楓使出這一招,目中閃過一抹凌厲之色,口中又是一聲長嘯,整個人如同炮彈似的急速下撲,手中鐵尺直直地向黃楓刺去,就如同使劍一般。這一刺的速度比黃楓剛才那一招風掃落葉還要快上三分,黃楓神色大變,這時的他攻勢正盛,想變招防守已經來不及了,心中一狠,索性也加快手中出招速度,絲毫不顧自身防御,竟是想逼迫慕天雲收招自保。
可他還是低估了慕天雲殺他的決心,所以作出了錯誤的判斷。「嘶——」楓凌劍割裂了慕天雲的黑色披風,緊接著在他手臂上劃開一道血口,血光飛濺,可慕天雲卻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他的眼中只剩下黃楓一人,那就是自己的目標。
黃楓雖然已經擊中對方,但此時心中卻叫苦不迭,當慕天雲在空中下落的過程中輕輕向旁邊挪了一下的時候,他就感受到了危機。果然,原本刺向心髒的一劍只割裂了對方的手臂,這劍走空,黃楓趕緊抽身後退,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退了出去,但還是晚了一拍,那把鐵尺已經追上了他的身體,重重的刺在了他的胸口上,緊接著平齊的尺頭居然透入他的身體,就那麼扎了一個大窟窿,血水汩汩的往外冒。
黃楓頓時慘呼一聲,身體被擊飛出去,倒在了場地中央。遠處眾乞丐齊聲驚呼,就要撲上來。卻見黃楓捂著傷處,掙扎著爬了起來,另一只手朝乞丐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沖動。此刻他臉呈淡金,豆大的冷汗涔涔地往下掉,向著慕天雲擠出一絲笑容︰「今天終于還了。慕兄,好身手,在下輸得不冤。哇——」黃楓本已受了致命一擊,此時強撐著說了這些,再也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栽倒在地。
慕天雲依舊還是一臉木然,但他還是說了一句︰「我這一尺名叫破天,你可以明白地走了。」說完也不去看黃楓,轉身沒入了樹林,此時他的背影看上去竟然有些蕭索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