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兩聲驚呼幾乎同時響起,一個來自阿細,另一個則是看上去已經爛醉的張岐。
那道白芒來的極快,快到阿細都只來得及出聲提醒,她和兩人有兩丈左右的距離,其實不遠,但想要攔在兩人前面去抵擋,卻已經是做不到了。
對方顯然是經過精心計算的,早早地埋伏在此,就為了這一擊!必殺的一擊!
張岐此時看上去已然清醒,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剛才明明已經醉得不省人事,此刻卻顯得無比清醒。
只有季無塵看上去是真的醉了,他甚至不知如何去抵擋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茫然地站在那里,等著白芒迅速逼近。
「閃開!」張岐大聲嘶吼,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彩,眼見那冰冷的光亮就要擊中季無塵,他猛地一咬牙,一掌擊在季無塵的身上,將他推倒在地。
「噗」「哼!」兩種沉悶的聲音相繼響起,雖然輕微,在這寂靜的夜里卻分外刺耳。張岐痛苦地捂住了手臂上的傷口,眼楮卻警惕地注視著周圍。
那是一記刀芒,刀芒已到,人未現身。刺客還躲在暗處。
能夠凌空發出刀芒之人,至少是尊者級別,而此人居然還能隱匿身形不被發現,修為必定在金尊之上。難怪張岐如此緊張。
當然緊張的還不止張岐,阿細已經在第一時間來到季無塵身邊,用身子護住所有襲擊的角度。仔細地查探了一遍,發現季無塵並未受傷,一顆心頓時放下了一半,感激地看了張岐一眼。
季無塵被張岐一推,驚出一身冷汗,酒意馬上清醒了大半。此刻他伏在地上,一點也不敢動彈。現在他的修為只是武士一品,而刺客的修為又明顯在他之上,只要他稍露破綻,就有致命的危險。
阿細剛剛達到鐵尊的修為,而張岐也只是一名銀尊武者而已。刺客不僅修為高于他們,並且躲在暗處,形勢對他們而言,十分不利。
這是一名職業刺客,而且很有耐心,沒有絕好的機會,他是不會輕易動手的,要麼不出手,出手就是致命一擊。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氣好像凝滯了一般,殺意卻是越來越濃。整條街道寂靜得如同空城一般,每個人只听得見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阿細的雙手掌心全是汗水,但她依然用一只手抓住了季無塵,她知道季無塵如今的情況,他們兩人,根本沒有秘密可言,季無塵早就告訴過她了。如果說這個世界上他們最信任的人是誰,那答案只有一個,就是彼此。
他們相信,即使海會枯,石會爛,他們也不會背棄對方。
現在阿細的唯一信念就只剩一個,保護季無塵,哪怕今天要死在這里,那麼,也一定是自己先死。
「大人……」張岐朝這邊輕輕地喚了一聲。話音才落,三道刀芒再現,三個不同的方向,無一例外地奔向季無塵和阿細的角落,對方居然可以根據張岐的傳音方向判斷出目標的所在,很顯然,他們為季無塵而來。
「趕緊走。」季無塵輕喝一聲,三道刀芒,對方至少是三名金尊武者,這還玩個屁啊!別說一點機會都沒有,現在能安全月兌身就謝天謝地謝各路神仙了。
阿細跟他自然心意相通,沖著張岐招呼一聲,立即帶著季無塵施展無盡的奔跑,躲在陰暗的屋檐下,飛速遁走。
暗處,三道人影電閃而至。「想走!」
阿細如果不帶季無塵這個累贅,想要擺月兌三人自然問題不大,但現在卻是有點力不從心。雖然季無塵也懂得這門絕技,心法和步法都了然于胸,可畢竟失去了龍祖血脈,只剩下了一品的實力,速度大不如從前,漸漸竟被對方拉近了許多。
照這樣下去,不多久,兩人必定再次陷入重圍。對方有了防備,就很難再覓到這樣的良機,逃出生天了。
「無塵哥哥,你先走。」阿細將手一松,轉身迎向來敵。
「阿細,千萬小心。」季無塵知道如果兩個人這樣下去,勢必誰也沒辦法月兌身。阿細有無盡的奔跑這門絕技徬身,自保應該是沒有問題,自己再糾纏下去,只會拖她的後腿。
眼中冒著怒火,季無塵一咬牙,拼了命地狂奔。你們最好不要傷到阿細,否則,就等著我來收尸吧。
身後傳來激斗的聲音,夾雜著阿細的輕叱聲,季無塵只覺眼中熱氣氤氳,這個女子,為他付出的實在太多太多。
聲音漸漸消逝了,季無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有多遠,只覺得前面燈火婆娑,一看已是到了禁衛軍的營地。
總算安全了,季無塵長吁一口氣,必須馬上搬些救兵回援阿細。季無塵剛想邁腿前行,突然從身邊黑暗的角落里傳來一聲痛苦的申吟,這一下將他身上的汗毛都炸的豎了起來。
「大人。」只听噗通一聲,一個人摔倒在他身邊。
「張岐?」季無塵大吃一驚,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而且看上去盡然身負重傷。
「我腿上中刀了,趁他們追你的時候,逃了出來,逃到這里卻再也沒有力氣了,只好躲了起來。」張岐滿臉痛楚,左腿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往外汩汩冒著鮮血。
「我看看。」季無塵趕緊伸手去扶他。就在兩人剛剛接觸的一瞬間,風雲突變,一抹銀色的光亮自張岐手中直刺季無塵的胸口,那是一把冒著寒光的匕首。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響徹夜空。
慘叫聲立刻驚動了前方的兵營,一隊士兵飛速地沖了過來。
「怎麼會這樣?」張岐驚訝地看著扎在胸口的那把匕首,它怎麼會扎到自己的身上?
手中的匕首還在,胸口卻多了一把,那是季無塵送給他的。樣式跟他手里的完全相同,這些都是監察司的制式兵器,外觀當然一樣。
「你還想不明白麼?」季無塵冷冷地看著剛才還跟自己一起喝酒打屁的下屬。「你以為你隱藏的很好,是不是?」
張岐眼中的神采在迅速地流逝,但更多的是疑惑,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露了破綻。
「念在我們共事一場,我就幫你解答心中的疑問吧,也好讓你明白上路。」季無塵現在的表情很平淡,那是劫後余生的平靜。如果對方跟他硬拼,他一定不是張岐的對手,可惜對方選擇了偷襲,這就給了他機會。可以說自己完全是利用了對方僥幸的心理,出其不意地給了他致命一擊。
「在酒館喝酒的時候,當你拿出這把匕首割牛肉的時候,我就已經注意你了。平時你一直是用一把長劍,為什麼今天非要帶一把匕首呢?難道你知道今天割肉時要用到?」
「當然,光憑這一點,我無法猜測你會對我不利。但緊接著,你又露了第二處破綻。你的酒量很好,但是你卻故意狠命地灌我,而自己卻偷偷地將酒全灑在胸襟上,真正愛酒之人是絕不會像你這樣浪費的。你這樣做,無非是想讓自己保持清醒,為什麼?跟自己的一幫兄弟喝酒為什麼要保持清醒呢?只有一個原因,你想瞞著兄弟們做一件事情。這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你的居心了。」
「而且,你疏忽了一個方面,那就是你並不清楚我的酒量。我在隱仙山,七歲就開始偷喝三師伯的女兒紅,每次都能將他喝的心疼不已。你以為今天這些酒就能把我灌醉?」
張岐的眼神充滿了絕望,自己還是小瞧了這個少年,千算萬算,卻沒料到最後還是破綻百出。
「所有這些,還不能讓我確定你是想殺我。直到你裝醉單獨跟我回去的時候,我就提防上了。等到刺客動手的時候,我已經心中雪亮,可以肯定你是他們一伙了。」
「咳咳」張岐嘴里冒著血沫,遠處的火把映得他臉上忽明忽暗,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他慘然一笑︰「可我卻是出手救了你一命啊,難道還沒能打消你對我的懷疑嗎?」
「這正是你露出的又一個破綻。你們的暗號就是三聲梆響,那時你的腦袋一定很清醒,我也是。我清楚地記得離開酒館是亥時,三更的時候,就算是爬也已經爬回去了。當然,你們不可能知道我依然清醒著,所以,就算你不救我,我依然能夠躲開那一擊。」
「至于你救我那下,我想應該就是你顧慮我在武林大會上的表現,怕我躲過了就再沒機會了,這也是為什麼你們安排了三位金尊高手卻不敢正面截殺的原因吧?」
「不錯。沒想到你不僅武藝出眾,謀斷更是超群。我們栽的不冤。」張岐的口中已是大口大口地往外冒著紫黑的血水,眼神也慢慢的渙散了。
「如果你那一掌重一些,或者我還會猶豫幾分,可惜,你太謹慎了,怕被我察覺,居然只是輕輕將我推到。在那樣危急的情況下,怎麼可能還使用那樣柔和的勁道。」望著張岐的尸體,季無塵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禁衛軍已經跑到跟前,季無塵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符亮了一下︰「我是監察司季無塵,迅速派人去那里查看。」
雖然計劃實施地很順利,但他還是有些擔心阿細,那個觸動了他心底最柔軟地方的女子,希望她一切平安。
「那邊,應該也已經結束了吧?」季無塵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