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建學咬牙說︰「這樣,澤滔建議說, 海城建局的謝凌不錯,你看能不能放放手,讓他過來幫幫忙?」
他最終還是把金澤滔抬了出來
曲向東沉默不語,良久,電話里都沒有人說話,如果不是沒有傳來忙音,金澤滔都以為曲向東掛了電話
杜建學看了看金澤滔,苦笑著搖頭,看起來是沒戲了,曲向東對自己看重的人向來重視,金澤滔能調來永州,那也是在當時的曲向東控制範圍之外,不然,曲向東絕不會放金澤滔出去
杜建學正準備提起話筒,結束這次並不愉快的對話,曲向東說話了︰「我沒意見,具體你讓澤滔征求他本人意見,還有,如果要使用,最好能一步到位,直接任局長」
杜建學看著金澤滔,兩人一樣的表情,張著嘴,木著臉,面面相覷,不敢置信,電話里傳來一聲冷笑︰「都以為我是葛朗台,守才奴?干部只有使用活了,才能更有作為, 海暫時還沒有合適的位置安排謝凌,算支援你們南門了」
杜建學連忙說︰「謝謝老曲,有空來南門啊,請你釣魚,老營村真的是個好地方」
這個邀請比剛才的無話找話有誠意得多了
金澤滔卻想到一個問題,問︰「曲縣長,你都知道南門的事了?」
曲向東的聲音比剛才柔和多了,說︰「作為政府領導,不但要管事還要學會管人不但要在事業上政治上關心人,更要在個人生活上,廉政建設上約束人,這才是真正的關心干部,愛護干部」
金澤滔肅然起敬,恭敬道︰「我知道了,謝謝曲縣長教誨!」
杜建學感慨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一個任家農居然連你曲縣長都听說了」
曲向東這才發出笑聲,狀極歡愉︰「別忘了 海的書記還是海倉過來的,再說,你們的城建局長出這種丑聞,也不是什麼小事,能不飄洋過海嗎?你杜建學就要因此而走紅嘍!」
南門和海倉、 海都有海路相通,常有客貨船往來,說是飄洋過海也不為過,杜建學一張黑臉漲得通紅,狠狠地瞪了正捂嘴竊笑的金澤滔連忙提起話筒說︰「笑話也笑話不到我頭上,這人這事還是你那得意門生分管的」
在婚禮上金澤滔視曲向東為自己的人生導師所以說金澤滔是曲向東的得意門生也沒錯
不知道曲向東說了什麼話,杜建學一把蓋了電話,惱怒地對還在發笑的金澤滔說︰「市委那一邊我去招呼,其他你自己說去,這黃屎居然都涂到我身上了,城建局的班子調整後,要好好地整頓一下干部作風問題,讓他修路都修到婊子身去了,真他媽操蛋」
一向以溫文有禮自居的杜建學也難得地罵起了娘,金澤滔接了任務正欲倉惶離開時,杜建學喊住了他︰「下午省委宣傳部來南門采寫沈春花事跡,要到醫院看望小春花,你也陪著一起去」
金澤滔頭大無比,這段時間,凡是有上級媒體和領導來看望小春花,必定要安排金澤滔陪同,倒不是對他這位見義勇為的大好人金市長感興趣,而是自打小春花能開口說話後,非得金澤滔在場,她才會開口
一般人跟她對話,她不是發呆,就是在沉思,不太搭理外人的問話,連她的繼父和爺爺、女乃女乃這些曾經相依為命的家人,她好象都變得陌生
唯獨金澤滔和金澤滔特地交代過的大名醫黃歧在場,她才會恢復如常,說笑自然
繼父暗暗垂淚︰「孩子撞壞了腦子,都快不認人了」
黃歧卻不以為然,說︰「這是正常現象,五天的深度昏迷讓她到現在還無法區分現實和夢境,需要時間恢復」
繼父急問︰「要多少天才能正常?」
黃歧神神道道說︰「或許在下一秒,或許在下一年,或許在下一輩」
金澤滔也焦急︰「那你倒說明白,一般需要多少天才能恢復?」
黃歧對金澤滔的曾經取笑還耿耿于懷︰「不知道,上天也不知道,這要看她這幾天都做了什麼樣的夢,誰知道呢,時間長了,只怕小春花自己都會忘了」
一般人邀請金澤滔去見小春花,他還不願意去,一個最感人的故事,如果被一遍遍重復,時間久了,也會生厭
金澤滔更不願意小春花這樣能打動人靈魂的孩子,會有一天被自己厭惡到甚至不願提及
但杜建學的命令,他又不能不接受,只好苦著臉點頭
走出杜市長的辦公室,卻見裘星德陪著盧海飛正交頭接耳說話,看金澤滔出來,盧海飛吞吞吐吐說︰「金市長,任家農來了」
金澤滔勃然變色,就因為他的不檢點,讓自己和杜建學市長在曲縣長面前都快抬不起頭來,這事情還沒開始發酵,也不知道市委乃至地區領導會給自己怎樣的臉色
剛才在杜市長面前,自己還算鎮定,心情及表情都還平靜,但內心,卻是深以為恥
生活作風問題,或許很多男人都曾在這方面犯過錯,作為**,大家可能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但當**成了陽光下的秘密,那就是過街老鼠,輕則被人唾罵,重則人人喊打
問題雖然出在任家農身上,但身為其分管領導,金澤滔在這方面是感同身受的
盧海飛見金澤滔神色不善,連忙說︰「要不,我讓他回去吧?」
金澤滔瞪了他一眼,這個時刻,他能一腳踹走任家農並置之不理嗎?
金澤滔沒有理會火一樣紅著臉的盧海飛,率先走在前面,走了兩步,卻驀地回頭︰「你怎麼會在這里,不是讓你去道口嗎?」
盧海飛沒有答話,裘星德說︰「任家農打的傳呼,海飛不敢怠慢,趕了回來」
金澤滔皺眉道︰「從現在起,你就給我象釘子一樣釘在那里,將李明堂也叫去,不能亂了那邊的事,其他事你就不用管了」
盧海飛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金澤滔推開門,任家農就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本就不多的幾撮頭發象野草一樣飄蕩
等他抬起頭來,金澤滔都差點沒有認出來,眼眶凹陷,兩只眼楮布滿紅絲,流露著不甘,屈辱和悲哀諸多復雜的情緒,兩頰深削,平時還算光亮的額頭,此刻已經刻滿了深紋
一夜之間,似乎換了兩個人
看到任家農這副如喪考妣的神情,金澤滔剛進來時的滿腔怒火已經平緩了一大半,但還是有些恨其不爭,冷冷說︰「你知道不知道你的行為,給我們的新經濟發展戰略造成多大的被動?你知道不知道因為你的事,杜建學市長還得捏著鼻子听別人的冷嘲熱諷?」
任家農剛剛站起的身子卻象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重重地坐回沙發,他看了看金澤滔,又將頭深深地埋在膝蓋間
金澤滔看著他飄蕩的稀疏頭發,竟夾雜著幾根灰白,心里不由一軟,長長嘆息,沒有再嚴責,而是在他身旁坐了下來,說︰「事情發生了,說什麼後悔,懊惱的話都已經遲了,著重還是要處理好家庭關系,不要鬧到最後,事業無成,家庭還失和」
如果金澤滔再狠狠地罵上幾句,任家農可能還好受些,只是金澤滔卻出乎意料地說了這麼幾句暖心窩的話,任家農此刻再也忍受不住內心的痛楚,象個孩子般嗚嗚地掩面痛哭
等他發泄了一陣,金澤滔平靜說︰「立海應該跟你說了,先在家里休息幾天,如果呆不住,出去走走也好」
任家農低著頭說︰「今天上午,家里的閨女一大早就跑來問我,爸爸,人家都說你嫖娼了,什麼叫嫖娼呢?金市長,你讓我怎麼面對孩子,那一刻,我差點就直接從窗里躍下去了」
任家農他本人長得其貌不揚,女兒卻長得如花似玉,而且聰明好學,剛上初中,一直是他的驕傲,除工作之外,關于女兒的話題也是任家農平時跟他說得最多的
金澤滔說︰「如果你覺得孩子需要換個環境,我給你安排」
他也只能在個人生活上給予一些力所能及的關懷,任家農搖了搖頭︰「這也是孩子要獨自面對的,盡管我可能因此而一輩子都在她面前抬不起頭來,但我還是不想她從此就變得只會逃避現實」
金澤滔點了點頭,這才是一個父親應該有的勇氣和態度,他說︰「對于你的處理,會等事情平息一段時間再說,你有什麼要求?」
任家農抬頭慘然一笑,道︰「我能有什麼要求,給領導和組織抹了黑,我還有這個臉提要求嗎?我今天厚著臉皮走進政府大院,就是想告訴金市長,道口改造,要小心馬忠明和許永華在背後設絆使壞」
馬忠明是城關鎮常務副鎮長,這段時間和任家農一起,負責道口改造和市場建設的農村征地和拆遷等事件,在金澤滔面前很是循規蹈矩,倒是看不出他能使出什麼壞來
許永華就是許家七兄弟老大的兒子,城關鎮副書記,金澤滔沒見過,只知道他和那個許一鳴是親兄弟
任家農陸續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及最後犯錯誤的經過述說了一遍,隨著任家農的訴說,金澤滔的臉漸漸地變得鐵青,說到底,任家農只是個受害者和犧牲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