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13
巳時，燕山天啟廟前，雖然陽光格外的明媚，但孩子們望著笑容滿面的段弈，想想昨晚的經歷，只覺得渾身冰冷。段弈高興的是三十九名學堂學子都完整無缺的在時限之前到了，然而隨後他的臉色就有點兒難看起來，眉頭也皺緊起來，因為孩子們個個帶傷，而且有些孩子傷勢頗重，是被禁軍的士兵背著或者抬著過來的。三三兩兩聚集在一塊兒的孩子們看著甚是淒慘，其中尤以葉流塵、展星魂、遲餃帆、陳石和木梓楊的傷勢最重，葉流塵渾身上下都是血漬，盡管大多不是他的，但仍然使他顯得很狼狽；展星魂的脖子和胸口上都掛上了很長的傷口，傷口在藥物的作用下結痂之後更顯猙獰；遲餃帆雖然外表看著受傷頗輕，可真元的過度使用和長時間的逃跑使他受了不輕的內傷；陳石受傷最重，渾身上下都遍布著傷口，連頭發都是參差不起的，胸口更是有些微微的塌陷，肋骨斷了幾根，他在逃月兌黑熊的追擊後，倒霉的遇上了零散的狼群，雖然成功月兌逃，但是山林的灌木和石頭對他似乎不太友好；木梓楊嘴角依舊滲著血，背上少了一大塊血肉，那是黑熊的戰果，他被黑熊追的太久，始終擺月兌不了，如果不是禁軍軍士及時趕到，恐怕就要成為黑熊的食物了。而有一個孩子傷勢最輕，只有輕微的擦傷，但是卻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呆著，他叫仇隼，曾經是地字班的一員，因為沉默寡言性情陰狠而被孩子們不喜。
「竹青，似乎玩的有點兒過火了吧？」段弈沉聲道。
「大人，是屬下失職，有些孩子慌不擇路，月兌離了事先劃定的區域，遇到了些強大的野獸，所以受點兒傷也在所難免，幸好發現及時，沒有太大的損失。」竹青單膝而跪，默默俯首。
「算了，起來吧！讓他們吃些意外的苦頭也是好事兒。」段弈揮揮手，繼而大聲對孩子們說︰「休息半個時辰，這也是你們的早飯時間。然後，今天就在這里上課！」說完，就在廟門口盤膝而坐，軍士們得到命令開始分發食物，竹青帶著三五個軍士走向周圍布置警戒。
段弈和竹青對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能讓孩子們全都听到，大多數孩子都不忿的嘀咕起來，只有少數開始接過分發的的食物，忍著傷痛咬牙切齒的開始了早餐。
「都給老子閉嘴，如果你們足夠強大，也不必有被耍的感覺，還有，這本就是公平的，你們真以為到了這里就可以好吃好喝的讀書寫字，做夢！這里選的可是東華的禁軍。」陳石狂吼一聲，孩子們都安靜下來，開始默默的吃飯，咀嚼著陳石的話和食物。陳石吼完之後，似乎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開始大吃大喝起來。
段弈听到陳石的大吼，滿意的點了點頭，「既然你們精力這麼充沛，索性現在就開始上課吧，我不介意你們吃東西或者說話，只希望你們記住今天給你們講的這堂課，因為可能以後你們再想學習這些東西的時候，你們就要面臨死亡的威脅了。」
听到段弈的話，吃著東西的孩子們不禁都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和音量，段弈似乎很滿意孩子們的表現，聲音變的柔和了點，「知道禁軍為何分為三衛嗎？因為世人皆知我東華禁軍強大，可鮮為人知的是，禁軍之中真正強悍的是我暗衛和羽林衛，羽林衛在明，暗衛在暗，相比羽林衛的正大光明似的戰斗，暗衛做的都是些極其隱秘的任務或行動，因此，你們最好弄懂什麼叫做戰斗，什麼才是真的戰斗，所以才設計了昨晚的‘追殺’。那麼，一晚上的逃亡，讓你們知道什麼是戰斗了嗎？」
孩子們面面相覷，互相打量著各自的慘象，選擇了沉默。
段弈笑了笑，指著受傷最重的五個小家伙，「你們說來听听！」
葉流塵低下頭，借著咳嗽幾聲的緣由向後躲了躲，遲餃帆卻滿不在乎的嚷嚷道︰「戰斗，自然是打倒對手，獲得勝利。」
段弈的目光移向展星魂，展星魂卻把目光放在了山下那片濃密的山林中，然後左手按著脖子上的傷口慢慢說︰「戰斗，應該是在最大程度的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取得想要達到的目的。」
段弈微微點頭，有些期待的看著陳石，陳石撓了撓亂七八糟的頭發，看似面帶憨厚的說︰「戰斗，就是發揮自己的的優勢，找到敵方的劣勢，以優勢對劣勢，穩操勝券。」段弈眼底微微閃過一絲失望，轉而望向木梓楊。
木梓楊定定的看著腳下的地面，聲音微微顫抖的說︰「戰斗應該是做好充分準備的全力拼搏。」
一個瘦小的身影突然闖入段弈的視線，然後坐在他的對面，高聲說道︰「戰斗，應該是不擇手段的打擊對方，想方設法的保存自己！」仇隼脆生生的聲音里竟透露著一絲絲的狠戾。
段弈有些贊賞的看著這個闖過來的孩子，然後又看向先前躲閃的葉流塵，葉流塵的目光不再躲閃，囁喏的說道︰「戰斗，只是為了活的更好！」
段弈頷首微笑，輕咳一聲，慢條斯理的說︰「某種程度上說，你們說的都對，但其實你們說的都不對，你們沒有見過足夠的血腥，就體會不到戰斗的意義。拿暗衛來說，接到的任務和命令可能是刺探、竊取、守護和暗殺等等，這些都是戰斗，然而這些戰斗的目的有很大的不同，那麼，決定這些戰斗相同的地方是什麼？」
孩子們都疑惑的看著段弈，靜靜的等待這他揭曉答案，段弈環視一周，用手輕輕敲了敲頭，才慢慢的說道︰「相同的就是戰斗意識，這些東西才是制勝關鍵。第一，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永遠不要小看任何對手；第二，可以一擊致命以逸待勞就不要想著多次攻擊以傷換傷或者有什麼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成果的荒謬想法；第三，小心謹慎，冷靜判斷永遠是以弱勝強，以小勝大的最佳方法；第四，無論是修行者還是世間普通武者乃至普通凡人，到最困難的時候能夠完全依靠的只會剩下自己……最後，永遠記得為自己留條保命的後路。」
說著，段弈拍拍手，站起了身子，「今天你們可以休息，隨行的軍士那里有上好的療傷藥和食物，足夠你們恢復到最佳狀態。明天一天自行選擇對手，實戰對戰練習，後天白天每人要獵取到一頭獵物才能返回獵物不限，午時開始從山上返回，我和伏牛車會山腳等你們，而這兩天的食物你們要自備，同時除非出現可能導致傷亡的情況，否則隨行的軍士不會出手。」段弈說著，已經向山下走去，同時他的聲音也慢慢傳來，「後天會等你們到辰時，呵呵，到那天的‘追殺’也許會比昨晚還要嚴苛，所以，做好準備。」笑聲傳來，卻已經看不到山上有段弈的身影了。
于是，孩子們幸福的休息了一個完整的夜晚，于是，孩子們第二天有了更充沛的精力來進行實戰，或者說打架。孩子們打架是很沒有意思的事情，但不包括已經築基成功學會使用真元的孩子們。展星魂和葉流塵很默契的選擇了彼此做對手，雖然兩人很了解，下手也很有分寸，但是看似不溫不火的交手中，天地靈氣的涌動也充滿了危險的氣息；木梓楊挑選了遲餃帆，頗有些報復被「坑」給黑熊的行為，所以一天的交手下來，雖然沒有受傷，但遲餃帆卻被整整摔了一天；陳石對上的是仇隼，兩人的交手充滿火藥味，所幸的是兩人也有所顧忌，沒有造成傷亡。
也許在孩子們的眼中，這場對戰練習就像是孩子過家家似的打架玩耍，但是有些人在這樣的游戲中體會到了段弈所說的話的含義，有些人把那些話深深的刻在了腦海里，而有些人甚至不自覺的把那些話用在了這場看似好笑的游戲中。
三天的時光在孩子的玩耍中過的很快，甚至孩子們剛剛感覺到其實燕山的風景很好的時候，已經到了該離開的時刻，短短的時間里，每個孩子都有收獲，雖然有多又少，有好有壞，在木梓楊的指導下，不僅每個人都沒有餓到肚子，下山前大家打到的獵物的質量也都很高，山豬、獐子、野山羊比比皆是，甚至還有人活捉到了一只小猞猁……
夜晚的逃亡給孩子們的心靈留下了太重的陰影，以至于他們猶豫了很久才決定集體向山下沖去。有些事情，沒有準備的時候不是驚喜就是驚嚇，而有所準備卻沒有發生的時候，就處處透露著詭異，孩子們就一路奔跑在平靜和詭異的山路上，直到汗流浹背，直到太陽有了微微西下的痕跡，直到他們看到等候在伏牛車旁邊段弈促狹的微笑。
伏牛車依舊平穩快速，車里的孩子們一陣郁悶中紛紛倒頭睡去，三天的經歷事後想想也許是有趣刺激的，但是當時卻絕對是辛苦難挨的。
段弈覺得自己從沒這樣開心過，因為這幫孩子之中資質天賦潛力心性都有可圈可點之輩，實在是件快樂的事情。竹青卻有些詫異，為何一直不苟言笑的執白大人會如此的高興。
夕陽的余暉下，在段弈的快樂和竹青的詫異中，伏牛車彷佛更快樂些，慢慢行向黑暗中燈火依稀可辨的京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