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起風了。
湛藍的天空不知從何時開始逐漸變得灰暗起來,像是蒙上了一層灰色的紗布。遙遠的天際,有一大片如同墨汁染黑的烏雲向這里慢慢飄來。
估計,過不了多久,這里就會下起一場暴雨。
簡妝站在這幾排陳舊的居民樓下,在舅舅家的單元樓下停滯不前,不敢踏出一步。
她很想上樓去敲開舅舅家的門,想看看母親的身體恢復的怎麼樣,過的好不好?
可是,近鄉情怯。當時在廣場的時候什麼都沒想,頭腦一熱就坐著的士來了。現在到了樓下,反倒失去了來時的勇氣。
她現在不是李韻,而是簡妝。是一個舅舅完全不認識人。
她現在,能用什麼身份上去敲舅舅的門?就算敲開門了,拿什麼說詞進門看望母親?她有什麼理由進家門?
誰會放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進自己家門,還讓陌生人和家人促膝長談的?
她總不能沖進去就說「我是李韻,我沒死!」,這樣會被人當成神經病來看,搞不好舅舅家的門沒進去,神經病院倒是又住一回。
在樓下站立良久,猶豫再三,她還是決定上樓。
既然來都來了,不上去看看,實在說不過去。編個敲錯門的借口,哪怕看不到母親,能看到舅舅也是好的。
然後,等到簡妝站在防盜門前,對著門扉叩響了無數次卻得不到回應後,這心中僅存的一點念想也破滅了。
舅舅家里,一個人都不在。
難道一家人都出門遛彎了?
簡妝的眼底掠過一絲失望,留戀的看了看門扉,然後轉過身,靜靜離開。
*
心系一人,卻沒能如願見到,心里難免會很失落。
離開那片老舊的住宅區,簡妝游走在裕華區的最熱鬧的街區上,看著街道上車來車往,看著面前的人海茫茫。
她因算計而慘死,因意外而重生。重生後,有幸得到一個全新的人生,成為有錢有勢的千金小姐,只要仰仗家族勢力,以後的人生可能會一帆風順,扶搖直上,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人生和機遇?
可即便有這樣好得機會,人生也不可能無憂無慮。
成為簡妝以後,就意味著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對于李家而言,她就是個外人。沒有任何身份接觸李家,沒有任何立場融入之前的生活。
只能像歌詞中唱的那樣,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一想到這一點,她的心里還是會沒來由的一陣心痛……
「轟隆——」
越來越陰暗的天空猛地發出了響徹大地的咆哮聲,伴隨著天空驟然炸起的這個響雷,一道銀白色的閃電如同一柄利劍一樣,割裂雲層,刺破雲端出現在黑壓壓的天空上,霎時間,閃電的光亮照的天空一片明亮。
滿月復心事的簡妝被這個震耳欲聾的響雷嚇了一跳,腳下一歪,身子就斜著倒向人行道旁的街道上……
然後,一道緊急剎車的聲音隨即響起,輪胎與地面劇烈摩擦的茲茲聲比響雷更加刺耳!
簡妝摔倒在地上的同時,那輛踩急剎的轎車也及時的停在了簡妝身前,離她的身體僅剩一尺多的距離……
好險!差一點就要被撞到!
在簡妝從人行道跌下馬路的那一瞬,簡妝身後有一輛黑色轎車急速駛來,要不是車里司機的駕駛技術過硬,及時剎住車了,此刻的簡妝恐怕已經被撞飛十多米了。
簡妝自己跌下馬路,摔倒之時膝蓋直接跪在了堅硬的路面上,膝蓋頓時痛的刀割一樣,痛的她臉都紅了。
車內。
坐在副駕的男人本來正端著一杯熱咖啡要喝,可經過車子剛才這麼猛地急剎後,手里端的那杯熱咖啡,有半杯直接從杯子里飛了出來,潑到了他的衣領下面。
「先生,這……」
坐在男人身邊的人先是一呆,下一秒立即低頭道歉︰「對不起先生,這是……」
「沒什麼。」男人的手里還端著咖啡,穩穩坐在副駕座上,微微頷首看向已經被澆透的淺藍條紋襯衣,淡淡掃了一眼後,抬起手臂,利落的將手中的咖啡杯放回車內的杯架里。
「先生。」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眼疾手快的拿出一條干淨的手帕,遞到男人面前。
車內的空氣已經十分壓抑,雖然男人並沒有任何生氣的表現,可坐在副駕駛上的人卻還是小心翼翼的埋著頭,用眼角的余光去偷偷的觀察男人的動向。
而面對眼前發生的一切,男人表現的很是從容溫柔,不疾不徐的接過手帕,精巧的將手帕邊角對折,耐心的疊好後,雙指夾著手帕的一面,去擦拭未干的液體。
擦拭到衣領的時候,男人干淨的面龐逐漸放松,神態像是很愉快似的,臉部線條變得柔和,唇畔翹起了些微弧度,嘴角放佛噙著一抹溫柔的笑容,劍眉下的一雙鷹眼卻凌厲一轉,望向車窗外已經站起來的簡妝,輕聲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接二連三的遇到令人不悅的事情呢。檀越,你說這是不是就叫做‘流年不利’?剛才的事情就罷了,現在又有人毀了我這身衣服……嗯,不巧的是我這次可沒那麼好脾氣了。」他的話語一頓,視線驟然一移,掃向身旁的屬下,繼續道,「檀越,你說,這事該怎麼處理?是賣了她,還是做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