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開口就是賜予三十萬畝,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震撼不已,但這是事關一百萬貫的賭注,幾個大臣在心中評估了一番,都覺得一個蠻荒之島上的土地又能有多大價值,若是要自己掏錢買那島上的土地,除非一貫錢十畝,倒是可以考慮撿個便宜囤積一點土地留給子孫後代。就算是三十萬畝,能值十萬貫就不錯了,官家到底還是官家啊!這個絕不吃虧!
茅庚听到趙表態要賜給自己三十萬畝土地,心說好卻是好,就怕到時你不兌現,就算兌現也會後悔,與其如此,咱還是不妨姿態高一點,禮讓一番為好︰
「啟稟官家,小子以為三十萬畝官家有點吃虧,不如到時官家就賜給小子十五萬畝好了。」
趙呵呵一笑,心說對朕有這麼說話的嗎!
這少年到底是真厚道還是怕朕到時賴賬不成!不過趙隨即一想,一下子賜予三十萬畝土地好像也太聳人听聞了一點,只怕到時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眼紅茅庚,對他未必就是好事。這少年也許就是擔心這個,真可謂少年老成啊!
不管茅庚心里想的是什麼,反正少要一半土地,讓趙龍顏大悅,趙笑道︰
「這可是你自己要減去一半的,可不是朕反悔!」
一見官家如此,茅庚自然要忙不迭地認賬。
這一來連屢屢為難茅庚的蕭燧也覺得茅庚還算是識趣,其他人更是將茅庚高看了一線,反正最後皆大歡喜,一場廷對在這種和諧的局面下就此散場。
茅庚和文元此時已經餓得發慌,出了宮,文元就抱怨開了︰
「庚兄,平常少吃一頓不覺得有啥,但今天只覺得格外的餓得不行,也不知是怎地?」
茅庚笑道︰
「當然會餓得慌,我也一樣,跟官家說話,能不緊張嗎!這比干活累多了,反正我是出了一身冷汗。」
文元充滿崇拜地說道︰
「還是庚兄厲害,竟然敢跟官家打賭,而且官家居然還接受了賭約,真是奇了!但為何最後要主動砍半呢?」
茅庚跟文元分享自己的營銷之道︰
「那是我把官家當作一個主顧,只是他跟尋常的主顧有些不同而已,其一他是大宋排名第一的主顧。其二呢,我們和這個最大的主顧做買賣,雖然也大體遵循市面上的規矩,但千萬不要死守市面上的規矩,你定要明白,那些規矩對這個大主顧不見得有用。搞清這兩點,我們跟官家做生意,就好辦了。這兩點,我也是在朝堂之上才想通的。」
文元月兌口就說道︰
「你是說官家店大欺客?」
說罷馬上意識到這種話可不能亂說,連忙掩口。
茅庚會心一笑,倒是不覺得這種說法有什麼不妥,但還是小聲道︰
「他若是店,就店大欺客,他若是客,就客大欺店。」
茅庚心道,在皇權社會,慢說皇帝在買賣中公然大搞霸王條款,就算是他要強買強賣,你又能奈他何!
文元雖然機靈,但還是不太明白茅庚說這些跟今日廷對有什麼關聯,便問道︰
「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從來都是如此,能貨與官家就不錯了,誰還敢跟官家談價錢!但庚兄你今日卻神了。官家肯賜予那麼多土地,就是買你攻取夷洲的計策嗎?」
茅庚笑道︰
「呵呵!是,也不完全是!我賣的是一攬子的解決方案,還順帶將水泥和時表技術也賣了,在這場買賣中,官家覺得劃算,我沒有要他付一個子兒,他得到的整個夷洲,包括賜予我的土地也還是他的,因而這個一攬子解決方案賣價其實一點也不貴。只是水泥和時表技術的賣價略微高了一點,但官家一點也不會感覺到高。這就是捆綁買賣的好處。」
茅庚心說,我甚至都不是在單純的賣技術,我只是要讓趙在不知不覺中接受官私合營的方案,也就是讓他接受我的技術折算成20%的股本入股,要是單獨提出來折20%的股本,恐怕在場的人都會以為是我在說瘋話,因為擺明了大宋從未干過這種荒謬絕倫的事情!但是經過與台灣一攬子解決方案捆綁銷售之後,就變得不著痕跡了。
文元還是有些茫然,茅庚只好進一步解釋道︰
「這麼說吧,官家就是一個最難伺候的主顧,你要弄清楚他想要甚麼,他要開疆拓土,還不想勞民傷財。但是開疆拓土又哪能不花錢呢!這是個死結。不過如果你能夠擔保這些錢能夠在未來收回來還有多,那他就會花錢。當今的官家就是這麼一個精明的官家。我便拿水泥和時表兩項穩賺錢的營生跟官家擔保,官家當然就放心得多。但官家也明白這個擔保其實也是一樁買賣,官家焉能不明白禮尚往來的道理!但我提出來的擔保價碼,是夷洲的土地,15萬畝也好,30萬畝也好,只是他未來收益微不足道的一點點,官家一算賬,當然能夠痛快地接受。」
這一下文元茅塞頓開,恍然大悟地說道︰
「這麼說來,這壓根就不是一個賭局,而根本是一樁買賣。原來如此!」
不錯,這就是一樁買賣,但是這個買賣的標的是軟件,支付的手段屬于遠期支付還加上配送股票,這些概念還很新,你不明白可以理解。茅庚心說你不知道這一場廷對消耗了我多少腦細胞啊!人們說「客戶是上帝」,趙這個客戶簡直比上帝還難纏。還好,總算將這筆買賣做成了!不,還只是簽了個合同,而且合同條款比較復雜,需要一步一步實施,之後才算真正大功告成。
不管怎麼樣,簽合同也算是一大成功,茅庚決定放松一下,便建議道︰
「好了,今天廷對,你能促成百花齊放,也值得慶賀,我們今晚便好好慶賀一番。」
文元苦笑道︰
「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吧,都快要餓得走不動了。」
文元今日廷對,一開始極度緊張,冷汗冒個不停,等到後來茅庚與趙立賭約,文元又是冷汗連連,期間消耗的體能和精力實在太大,而官家連水不給一口,文元又渴又餓,現在最渴望的就是立即美餐一頓。
兩人見到第一家像樣的酒樓就趕緊沖了進去,然後讓店小二以最快的速度奉上飯菜,兩人狼吞虎咽了一頓,這才感覺緩過勁來。
兩人吃完了之後正在剔牙,卻听一個耳熟的聲音說道︰
「馮兄,你說的那個牛晉東,在下是知道的,他的畫功不值一提,居然敢到金翠樓當起了畫師,哼哼!他的畫,在下正眼也不瞧一下。」
有一個聲音迎合道︰
「那是,那是!姜先生的畫比起那姓牛的來,當然是強了一萬倍。姓牛的自稱是‘光派’畫法,哪里比得上姜先生的‘影派’畫法!」
茅庚側頭一看,想不到走進來的一行人當中,當中一個正是那日在楚州刁難自己的姜先生,呵呵!想不到此人竟然發明了「影派」畫法,倒要見識一下姜氏的影派是甚麼把戲。
文元也認出了姜先生,小聲驚呼道︰
「想不到姓姜的也到了臨安!要不要想辦法教訓一下此人?」
茅庚搖搖頭,說道︰
「不值得與此人計較,不過我倒是有興趣想看看‘光派’和‘影派’畫法究竟有何妙處。那個牛晉東不會是當日我跟他畫過像的那位吧!」
文元笑道︰
「姓牛的那廝,也學會了繪畫了麼?倒是人不可貌相啊!真叫人難以相信。要不然我們去那個甚麼金翠樓看看如何?姓牛的那張臉,好認得很,只要我見到,我一眼就能認出來。」
找來小二一問,才知金翠樓是一家有名的青樓,茅庚覺得青樓也算是公共場所,去看一看也無妨。到了臨安不去青樓逛逛,也體會不到「西湖歌舞幾時休」的醉生夢死場面,那也是枉來了一趟臨安。
何況自己還真得適當地裝出一副既貪錢又的樣子,好讓自己顯得人畜無害,千萬不要讓趙將自己列為有可能覬覦江山的野心家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