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科舉的原因,使得這個時代的學業,儒學經典佔了壓倒性的地位,至于其他學科門類,包括算學在內,一概是選修課,雖說大面上還是講「六藝」,但實際上除了儒學,其他都只是各人憑興趣修習而已。
趙所學也不例外,一樣也是專攻儒學,儒學經典爛熟于心,張口就來。算學也不是沒學過,不過算學乃是小道,趙只是稍稍涉獵。而皇家的限制多多,象煉金術這類的左道旁門便屬于限制級的,趙從小就被灌輸方士多半是騙子一流,因而趙不僅不曾涉獵,還對煉丹有一種固執的偏見。
甚麼元素、原子和分子,趙自然是不懂的,化學這門科學也決不是三兩天就能讓人登堂入室。總之在趙眼里,怎麼看茅庚所用的法子都象煉丹術,茅庚就好象一個道家術士。不過茅庚從一開始就號稱自己有一個無上師尊,懂得煉丹術並不奇怪,難得的是茅庚竟然肯將師門秘密傳給自己。
不過趙對于道士煉丹術天生就有一種根深蒂固的抵觸心理,潛意識中有點不屑于左道旁門,盡管茅庚跟趙解釋這是科學,具體而言是科學的一門學科——化學,雖然它的發端就是煉丹術。
但趙就是不大瞧得起這門也號稱科學的化學。
只能說趙有些偏執,與沉迷于蒸汽動力相比,趙對于化學這門學科的興趣有限,拿後世的話來說,就是趙嚴重偏科。
提取醋石制純堿,放在二十世紀屬于土法,只有大躍進時代才會采用這種高耗能的辦法大干快上,但放在八百年前,就是先進技術了。完全可以說,茅庚摘得了這個時代化學皇冠上的明珠,可惜趙不能欣賞,有點遺憾。
純堿是制造玻璃的主要原料,還可以用來制燒堿,燒堿是制造肥皂和造紙的重要原料。能生產純堿,就意味著「三酸兩堿」中的兩堿有了著落。
燒制玻璃十分消耗純堿,每產一千斤玻璃,就要消耗兩百斤純堿。在新化的時候,燒制玻璃是用草木灰的濾液制得的植物堿,一則產量有限,二則很難提純,因而茅庚在燒制玻璃成功的第一天起,就在期待著工業化生產純堿的一天。
提取醋石生產純堿,在產量上當然比不上呂布蘭法,但在純堿的純度方面有其優勢,而且為了制取火藥和活性炭,一直在大量燒制木炭,若是不回收提取醋石,那就是白白浪費。至于另一種原料芒硝,中國的芒硝儲量世界第一,後世四川和湖南衡陽等地的招商引資介紹,常常會毫不含糊地宣稱︰本地芒硝礦儲量達到n億噸,雲雲,因而芒硝的來源完全不用發愁。
衡州的礦鹽井和四川的礦鹽井就大量產芒硝,這種開采岩鹽獲得的副產物賣價十分低廉,因而采購芒硝的成本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只是芒硝的提純有點麻煩而已。
當然,醋石法制純堿,受限于木炭窯收集醋石相當有限,燒一百斤木炭只能收集八斤醋石。因而茅庚也決沒有只守著醋石法制堿的意思,呂布蘭法制堿事實上也在生產。
前世的時候,自己的那位遠房叔叔就介紹過醋石法和呂布蘭法的優劣,當然主旨是對自己搞出來的醋石法進行自我表揚,比如他洋洋自得地宣稱,醋石生產純堿,產出的純堿其硫酸根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除了純堿純度高之外,附加產品還有丙酮。當然所有的比較,都是以呂布蘭法作為比較對象的,茅庚由此也听說了有名的呂布蘭法。
話說1775年,法國科學院搞了一個巨額懸賞,公開征求制取純堿的實用方法,果然重獎之下,必有勇夫,這個勇夫就是呂布蘭——只比歷史上大大有名的勇夫呂布多了一個「蘭」字。眾所周知,呂布蘭搞出了著名的呂布蘭制堿法,這個制堿法的第一步,就是用硫酸與食鹽反應制得芒硝,芒硝再與石灰石、木炭混合入爐煆燒,便能獲得純堿。
十分幸運的是,大宋的芒硝隨便在地底下挖挖就有,尤其在衡州,挖下去二三十米就是芒硝,堪稱量多價廉,這一來,便直接省去了制硫酸這一步。不過,讓茅庚煩惱的是,呂布蘭法制堿的純度一直不怎麼樣,所以目前更多的還得依賴醋石制堿。看來,也得模仿一下人家法國的搞法,來一個重賞激勵,也許就會有人去千方百計找到其中的竅門。
不過不管怎麼樣,「兩堿」化工算是初具雛形。
趙不光是看了制純堿,連純堿制燒堿的過程也看過了。用醋石制得的純堿作原料,加熱水調制成純堿的飽和溶液,然後加入過量石灰乳,就制得了燒堿。不過,趙也就是看看而已,並沒有提出任何問題,茅庚本來想跟他解釋熱水能夠提高純堿在水中的溶解度之類的,但趙看來對于化學真的是沒有太多的興趣。
「茅庚啊,這些煙、氣、粉、水、液、灰,我看得頭都大了,這些煉丹之術------哦,是化學之術,只要你明白就行了,我就不摻乎了。」
茅庚搖頭!
好吧!你不為我的得意手筆喝彩也就罷了,可是你非要將堂堂的化學視為煉丹術,這叫人情何以堪!
「茅庚啊,我想清楚了,我還是去摻乎造船吧。」
對于趙要求參與造船,茅庚表示理解,堂堂國公,當然要抓就要抓大項目,比如關乎國計民生的大項目。之前趙重點抓了栽種紅薯,雖然至今為止趙一直還是關注紅薯的長勢,但一不用他澆水,二不用他澆肥,真正要關心的只是再過些日子紅薯到底能有多好的收成,這歸根結底是以糧為本的時代作為皇室接班人應有的一種正確姿態。
趙青春年少,正是大有理想的年紀,在茅庚這里,去摻乎別的,好像都不符合他國公的身份。倒是一直被茅庚視之為代表最高制造業水平的造船業,由敬愛的國公來指導一下,無論在政治上,還是在滿足趙的好奇心上,都是舍此別無其他的不二選擇。
「國公想要做甚麼,我都是全力支持的。」
只要不去造火藥、造地雷,或者圍著鍋爐轉,茅庚覺得趙要干其他任何事,都可以由著他。
但趙下面的話,讓茅庚吃了一驚︰
「茅庚啊,姜之昂所造之船,好象太小了一些吧,要我看,要造就要造一艘大的。不過,也不知船太大之後,能不能也用上蒸汽動力?我是說,蒸汽動力也能象推動小船一樣推動大船嗎?」
茅庚心知,趙這是看過姜之昂正在造的一艘捕鯨船了,這艘捕鯨船之所以用上了蒸汽輪機作動力,一方面是為了試驗,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捕鯨的需要,茅庚記得,捕鯨船一向是講究速度的,目的便是能追上在海中快速機動的鯨魚。
「國公,蒸汽動力當然也能用在大船上,只不過暫時還達不到那麼高的動力,這得慢慢來,也許一年之後,能夠驅動大船的蒸汽機就能造出來。」
「我听姜之昂說,船上要裝大炮,大炮是甚麼?」
連這也知道了!好吧!看來對趙毫無秘密可言。
「大炮嘛,造了兩尊試了試,還有些毛病,不過,再過兩天,國公就能一睹大炮的威力了。」
說起大炮,其實茅庚最迫切要弄出來的,還是捕鯨炮。茅庚覺得,既然造捕鯨船,那就要造出與捕鯨船相匹配的武器。其實大炮在早一段時間就已經試射成功了,只是剛開始造,問題多多,放在他人那里,那一定是大喜過望了,但在茅庚眼中,大炮的鑄造技術還是有點渣,需要改進完善。
而捕鯨炮還要復雜一些,要用火藥的爆炸力將捕鯨槍發射出去,而且還要一打一個準,這個難度有點大。
對于大炮,韓侂冑也只是听說茅庚在試制一種爆炸性的武器,但韓侂冑最近很忙,而茅庚開發的新玩意實在太多,有些目不暇給,因而茅庚不請韓侂冑去看,韓侂冑也並不主動要求圍觀。
當然,這也是因為茅庚試制的大炮口徑有點可憐,只是四十毫米的口徑而已,弄出的動靜不夠大,暫時就是茅庚的幾個負責試制大炮的弟子知道詳細的情況。雖然試射成功之後他們很是鼓舞,但他們感覺到茅庚似乎不太滿意,好像還有些拿不出手一樣,有茅庚一番叮囑在先,他們很自覺地沒有到處顯擺。
而韓侂冑這一段時間確實是很忙,因為茅庚將大部分產品銷售,都推給了韓侂冑。反正茅庚自己不負責銷售,除了華西營建公司的大宗采購,在高雄這里,銷售就委托給了韓侂冑,至于臨安文元那里,也負責一部分銷售,但銷售大權,主要還是掌握在韓侂冑手上。
也就是說,韓侂冑和文元,是高雄產品的兩個區域經銷商,而韓侂冑更是手握大部分水泥和時表的銷售權。
鑒于高雄所產的新工業產品全都處于嚴重的供不應求狀態,因而近一段時間以來,高雄那座新建的四星級客棧慢慢地熱鬧了起來,渡過台海來高雄采購緊俏商品的商家開始各顯神通,甚至不惜走各種途徑的後門,目的就是能夠批到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