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靈脈的咒力在恩齊都的指揮下,順著魔法陣引導瘋狂的涌了出來。
仿佛是從地底噴發出來的溫泉一樣,這源自星球自身的能量于魔法來說就是基礎,與魔法師來說就是一切。
但是這樣的咒力不能直接就作用在逢阪麗音的身上,僅僅是這樣,只會讓她的身體瞬間膨脹幾十倍,然後像是一個被吹爆的氣球一樣爆炸。
所以,在締結契約的同時,恩齊都也在靜靜地將咒力進行整編,這原本應該是儀式主持人久遠寺香織的任務,不過就算她能夠學會魔法,想要熟練的操縱龐大咒力就絕對不行了。
或許那雙魔眼真的可以「學會」所有的魔法吧,但是不同系統的魔法有著不同的特性,女巫魔法和凱爾特魔法對于這樣需要精妙操縱咒力的魔法並不擅長。
這種技巧,其實是陰陽道最為擅長的領域。
那個以「惡鬼切」聞名的男人最得意的兵器,被當作「祭品」融入了魔法之中。那是沉寂了大約600多年的咒物,在墳冢同時也是龍穴之中就這樣吸收著大地的靈力。
雖然受到了咒波污染,但是剛才香織的淨化術使用的非常完美。以這個為代價,可以成倍數的提高魔法的力量。
這個魔法儀式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是久遠寺香織和逢阪麗音之間的使魔契約的締結;而第二部分,就是通過獻祭和咒力補償,使得麗音能夠得到足夠的力量修復自己的身體。
「我祈求!」
這次從久遠寺香織嘴中說出的,已經不再是咒語,而僅僅是單純的祈願。
祈願那個為了救她而奮不顧身的少女,此時能夠回到自己的身邊。
單純的思念,和剛剛通過魔眼匯入腦中的魔法知識,此時引起了奇妙的化學反映。
她跪在魔法陣中,將自己的頭低下,雙手交疊在自己的胸前,輕吻著自己的手指。剛剛還握著槲寄生樹枝的手中殘留著一股奇妙的香氣。
那是凱爾特魔法和女巫魔法使用後留下的「靈樹的依憑」,可以保護靈樹的後裔不受到魔法的反噬,更是整個魔法的起點。
玻璃缸中的光芒逐漸收斂,蓬勃的咒力化作渦流,秘藥變成了清水。從中央卷起的水渦抽取一切可以抽取的東西,咒力也好;槲寄生的靈性也好;秘藥也好;香織的鮮血也好。
所有的一切都順著水流,匯入了中央。繪著五芒星的魔法陣藍色的光芒大振,由魔法加固過的玻璃缸表面竟然出現了裂痕。
那是咒力,即將突破界限的表現。
但是香織根本毫無所覺,她所做的只是一心一意地祈禱著,祈禱著缸中的少女,能夠快點醒來。
虔誠的思念和極度集中的精神就像是為了魔法加入了催化劑,產生的助力往往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青色的秘藥,紅色的鮮血,微褐色的槲寄生以及惡鬼切的銀白色咒力。
所有的一切都匯成了一股強大的力量,沿著咒語所決定方法,沿著魔法陣所決定的方法流入了逢阪麗音的體內。
那顆原本已經快要停止跳動的心髒,在這顆因為那強大的力量和魔法,重新跳動了起來。原本被鎖在血脈之中的某些因子,也因為那精純的咒力和魔法的刺激,而開始蘇醒。
同時,原本已經陷入深度昏迷的逢阪麗音腦中,響起了一個少女的聲音。
「我以圓錐之名起誓,在我之上乃月之女神,借月光與槲寄生之守護,與其達成盟約。」
「以圓錐之力為證,以月之女神為證,我祈求,我祈求,我祈求,我祈求,我祈求既不為天之物亦不為地之物的靈樹的庇護。人狼逢阪麗音——汝可願成為吾之使魔?」
什麼?做人類的使魔??才不要。
幾乎想都沒有想,逢阪麗音就已經回絕了這個可能性。
即使是死也不要做人類的走狗。這是她的父親在臨死之前留給自己的話。
因為她的父親,曾經答應成為一個人類的使魔,而最後的下場,就是被人類背叛,被族群放逐然後在這個極東的島國衰弱而死。
離開了族群的她們沒有生存的手段,在人類社會之中根本無法掩藏自己身為異類的身份。
所以「即使是死,也不要做人類的走狗。」
咒力察覺到了她的抵觸,原本涌向她的咒力緩緩地撤離,但已經被激活的身體細胞卻立刻將劇烈的痛楚傳達到了她的腦海中。
啊,對了……自己,為了救一個人而被砍了……
斷線的記憶終于隨著痛楚連上了線,自己冒著雨跑去了重靈場,然後在那里貪婪地吃著咒力。這是父親唯一教會她的魔法,也是必須要學會的魔法。
然後,世界變形了。
不是變成的異世界,也不是變得讓人驚訝、愕然那樣單純的描述。
這個世界「不同了」。
空氣中彌漫的咒力有著讓人感到不適的粘稠感,四肢的活動受到了限制,視線變得模糊,全身所有的力氣就像是在那個瞬間被抽干了一樣,覺得昏昏欲睡。
然後傳來的,是一個女孩子的尖叫聲。
即使那很微弱,但是人狼的耳朵,卻準確地抓到了那個聲音。
身體不听自己的使喚,朝那里跑了過去。周圍的景色全都沒有在意,只是想著要跑過去。
然後,騎著戰馬的武士和錚亮的太刀,手中拽著電氣老鼠玩偶,呆愣的少女,還有就是……
飛撲過去的自己。
「閃光」
「劇痛」
「突然出現的巫女和高中生」
映入眼簾的最後畫面中,只有這些還殘留在逢阪麗音的腦海之中。
「我死了嗎……」她喃喃自語。
「準確的來說,還沒有。不過也快了……如果你拒絕久遠寺香織的好意,那麼你就會死,運氣不好的話,她也會死。」
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傳了過來。
那不是用耳朵而「听」的聲音,它超越了生理的極限,直接輸送到了靈體之中。
「這樣啊,原來是這樣。」
她並不覺得遺憾,對于從父親死後就一直孤獨一人的逢阪麗音來說,「死」並不是那麼可怕的東西。可怕的,其實是一直孤獨的感覺而已。
「這樣好嗎?你救下的那個女孩子,在想盡一切辦法挽救你的生命哦。如果你不答應,恐怕她會受重傷的。」
魔法是重視「代價」的系統,有得有失,有失有得同時也是「等價交換」。但是這也是非常不公平的系統。這樣的等價交換只建立在成功的基礎上。若只是簡單的使魔契約恐怕久遠寺香織並不會受到太大的反噬,可是為了挽救逢阪麗音的生命,她卻進行「獻祭」。
祭品,是那把包含了600年咒力的太刀,同時也是自己。
「什麼意思……」
逢阪麗音感覺自己皺起了眉頭,為什麼救自己,就會讓那女孩子遇到危險呢?
「她的獻祭除了那東西之外,還有自己。」
一旦開始了獻祭,不管是之前還是之後加入儀式的東西都會被當成祭品。
那麼,這場儀式開始以來,久遠寺香織都加入了些什麼東西呢?
惡鬼切、槲寄生、秘藥以及自己的「血」
血是人精力的具現。對于人狼來說,也是最為奢求的營養之源。恩齊都告訴過香織,契約要通過血來進行,而獻祭也必須如此。
「這是要誘導我成為她的使魔嗎?我不會同意成為人類的使魔的。與其這樣的話,還不如去死。」
緩緩浮現在麗音面前的人影大約和自己差不多高,但是看不清樣貌,唯一能夠清晰映入眼簾的,是那雙顏色不同的眼楮。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先听听的她的願望。使魔契約,並不是那麼簡單的東西吧?吸收了她的血和那麼多的咒力,從某種程度上你已經和她通過咒力線連接在了一起。」
沒錯,逢阪麗音只要動一動念頭,就可以得知久遠寺香織心中所想。這是使魔契約中最重要的環節。
臣服。
使得使魔臣服于主人的步驟。若是在這步之中使魔看到了主人讓自己不滿意的部分,使魔是可以拒絕簽約的。
逢阪麗音的靈體順著那若有似無的咒力線回溯起源,看到了一團單薄的靈體團。她的全身都和那團靈體聯系在了一起,隨之而來的是那似乎在祈禱的低喃聲。
「成為朋友」
「成為好朋友」
清澈到毫無雜質,只有「如此」;只有「此意」的祈禱,如果套用神道的說法,那簡直就是「神」的聲音。
越是單純的思念;越是單純的祈願;越是單純的信念,就更容易引發奇跡。
那團單薄的靈體,正在不斷吸收著大地的咒力,沿著那千絲萬縷的咒力線,向著逢阪麗音不斷輸送著能量。
這是只有「單純」的信念才能引發的奇跡——毫無雜質的祈願,只屬于久遠寺香織和逢阪麗音的奇跡。
「接受還是不接受?此刻她的願望只是成為你的朋友,就契約的條款上來說,你還是佔了大便宜的。」
締結契約,就和其名一樣,會有各種必須遵守的條款。
和貓契約,就必須照顧它的飲食起居,準備它喜歡的東西;和烏鴉契約,就要適應它的作息時間和生活習慣;和青蛙蟾蜍契約,就要準備它喜歡的生存環境。
女巫魔法,就是這樣復雜的東西。並不是女巫們不願意過舒適的生活,而是契約就是如此約定的,她們為了獲得力量就必須這麼做。
同時,通過嚴于律己,也得到了這些使魔的幫助和服從。
而久遠寺香織的願望,是成為朋友。
到底什麼才是朋友,這根本毫無定論。誰的心里都有自己的認定只要做到自己無愧,那麼面對契約也可以靈活掌握。
而更為關鍵的是,對于逢阪麗音來說,沒有任何的限制,若是結下契約她甚至可以對久遠寺香織提出更多的條件。
但是……
「我不要,我的高傲,不允許我這麼做。」
她沒有動搖,或者說,還不夠動搖。
「你們有權利這麼說,因為你的高傲,都已經在她的面前完全失敗。她,曾經在正面擊敗過你。」
蒂尼,蒂尼•溫徹斯特笑了起來。
這也是為什麼,拯救逢阪麗音的契約魔法,只能夠由久遠寺香織來施展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