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昨天晚上遇到的那個男人,二之宮以自己是歸國子女的身份糊弄了過去,只是說自己剛剛回到國內,並不清楚具體的狀況。那個名叫恩齊都的男人也沒有追問,只是略微頷首表示認同,就在一聲「晚安」之後離開了二之宮的家。
而進過了兩次的淨化之後,二之宮家這次也終于重新歸于了平靜。
這到底是誰的功勞呢?
二之宮言也不清楚,而遇到那個男人的事情是不是應該跟清水美沙緒說一聲,他也一樣有點躊躇。
如果說了,那不就是一腳——或者說直接踏入了魔法師的領域嗎?
對于這一點強烈抵制的美沙緒毫無疑問是為了二之宮好,他自己也清楚的領會到了這一點。那麼繼續深入是不是會浪費美沙緒的好意呢?
究竟怎麼辦??
這個問題一直持續困擾著二之宮的神經,直到當天在學校時看到美沙緒的那一刻,迷茫瞬間就被趕走了。
煙消雲散。
連想都沒有想,考慮都沒有考慮,二之宮來到了美沙緒的桌前,熟練地,甚至是下意識的拉起了她的手,將她從教室中拖了出來。身後那群「what?!」「那是怎麼回事?!」「天哪!!」之類的吵鬧聲伴隨著美沙緒「啊!」的輕聲尖叫讓二之宮的臉燒了起來。
先不管這些,二之宮把臉已經可以拿去cosplay明王的清水美沙緒帶進了走廊和樓梯的夾縫處,因為臨近上課,現在已經沒人了。
「你干什麼!」
清水美沙緒用力甩開了二之宮的手,不知道她那張臉是因為氣得還是因為羞的,總之已經和二之宮一樣紅了。
不得不說,真的非常可愛。
二之宮強壓下自己的**,咽了口口水,用強自鎮定的聲音說道。
「昨天,我家又發生了一次咒波污染。」
當「咒波污染」這幾個字從二之宮的嘴里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原本粉女敕剔透的清水美沙緒的臉,瞬間變得刷白。
「這不可能,先不說那麼完美的淨化和褉,單就之後的表現來說就不可能會發生咒波污染。而且如果發生了為什麼你還在這里??」
清水美沙緒甚至伸出手拽住二之宮校服的衣領,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揍人的樣子。
二之宮沒有制止她,而是將雙手貼在她的手上,一字一句地說道︰「然後,有一個路過的魔法師幫我解決了污染,他說自己的名字叫做‘恩齊都•切爾克’。」
「恩齊都,恩齊都……」
仿佛是想到了什麼,美沙緒的眼楮一下子亮了起來。
「恩齊都,恩齊都•切爾克,帶著一個大概十多歲小女孩的歐洲男性?」
「是這樣沒錯,怎麼?是很有名的人嗎?」
對于二之宮來說,听到這個名字恐怕不會有太多的想法。而對于清水美沙緒,這個名字的分量可就不同了。
那是魔法「協會」的總部中,設立的教學機構「密學」(mystical•school)中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在這個區別于「學院」的協會專屬教學機構中,擔任教師職位的無一不是極為優秀的魔法師。而其中恩齊都這個人更是以19歲的年紀便成為了教授,鑽研于人偶術之中。
不,還不止這樣。
在魔法世界中,也有這樣的傳說。
恩齊都•切爾克不僅僅是「密學」的教授;更是專屬于「協會」的,「懲罰魔法師的魔法師」。
雖然只是傳聞,但是在魔法師的世界中從來就沒有空穴來風這種說法,所有的傳聞大都變成了現實。而且恩齊都•切爾克一直在歐洲活動,擔任教師的人出現在這個協會不太管理的極東國家,不能不說是一件非常敏感的事情。
身為魔法師的清水美沙緒在听到了,理解了這個名字和這個男人所代表的意義之後,立刻就驚起了一身的冷汗。
首先,應該是收集更多的情報才對。
清水美沙緒反手扣住了二之宮的胳臂。
「他對你說了什麼,而你又對他說了什麼?」
「他出現的時候,正好我家又發生了咒波污染,他只是隨手那麼一揮,就把那種奇怪的現象給消除了。」
二之宮組織著語句,他從美沙緒的臉上看得出,這件事情對她非常重要。
「後,後來我為了表示感謝,請他在我家喝茶,但是沒多久他就離開了。並沒有說什麼。」
為什麼呢?清水美沙緒感覺到奇怪。
首先,是為什麼恩齊都會出現在極東?是什麼將他吸引到了這里?
其次,是二之宮宅,為什麼又再次發生了咒波污染??
對于自己的魔法,清水美沙緒有著百分之百的自信,那樣強烈而且純淨的「褉」是能夠將一切污穢都掃淨的。即使是如同二之宮家這樣的重靈地,也斷不會發生才短短數日就再次上演咒波污染的鬧劇。
這到底是為什麼?是恩齊都的障眼法麼?可是他為什麼要對一個普通人施展障眼法呢?
二之宮想起昨夜和恩齊都談論的事情,將詳細的內容告訴了清水美沙緒。
那就是「清掃的太過干淨」和「沒有注意魔法施展的環境」這兩點。
嚴格來說,昨天在二之宮家發生的,並不是咒波污染,而是一種低級靈怪被重靈地吸引附著的實例而已。過于清潔的靈地和符合儀式基本條件的環境將這些靈體吸引到了二之宮家,當數量的變化引起質變的時候,正是二之宮家發生靈污染的時候。
當然,雖然昨天晚上並沒有太大的異狀,周圍的人也沒有發現。但是放任下去的話,沒能聚集足夠咒力轉化的靈體就會在土地上作亂,同樣會引發咒力污染。
清水美沙緒在听著二之宮訴說的半當中開始就已經呆住了。
她竟然沒有注意到,二之宮家院內的兩棵樹是楊桐……「」;只要再結合當日自己所施展的「褉」和二之宮家是重靈地的情況,就能夠清楚的知道為什麼會再度發生輕度的污染。
沒錯,這都是清水美沙緒的錯。
也就是她的父親;清水嚴摩所說的那句話的意義吧。
清水美沙緒沒有才能。
這並不是說她沒有成為魔法師的才能,恰恰相反。作為清水家最為正統的繼承人和後代,她的身上有著濃厚到深入骨髓的「魔」血。作為魔法師來說這是勝過任何一切,作為魔法師才能的證明。
但即使是這樣她仍然缺乏才能,她所缺乏的,正是將這種才能發揮出來的智慧和技巧。
魔法師是十分注重血脈的人,在數千年的歷史中,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將「魔血」,因為他們相信,這是更加靠近真理的方式之一。優秀的魔法師,可以將自身十分的潛能發揮出十分,這就能稱得上是有「才能」,但即使是這樣也無法勝過優秀血脈的繼承者。
即使才能太過平庸,只要能夠發揮出血脈中一百分潛能的二十分,那也會比有才能的魔法師更加強大。但清水美沙緒所欠缺的,正是這種能力。
她的情況,是擁有著千分的才能,卻無法發揮出其中的十分。
這也是為什麼,他的父親想要將清水家下代繼承者的身份,轉交給他的弟弟,清水嚴都的兒子清水勝悟的原因。
「怎麼會……」
仿佛是全身的力氣突然都溜走了一樣,清水美沙緒一摔倒在地上。
她的眼神空洞無神,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悲哀般恍然失神。即使是不想承認,也不行了。即使她再想要變強,也已經沒有機會了。
申辯、不服、屈辱、恐懼、悲憤。
這樣的感情正在快速地離她而去。
她,沒有才能——作為魔法師來說,是最為無奈的一點;她就是一個坐擁寶庫卻沒有打開寶庫大門鑰匙的流浪漢,自身的存在岌岌可危。
如果不能成為魔法師的話,自己又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呢?
清水美沙緒如此自問。
「美……清水同學?」
二之宮嚇了一大跳,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什麼,會讓美沙緒如此頹喪,仿佛是掉了線的人偶一般失去了生氣。
對此,他涌起了強烈的罪惡感,自己簡直就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般,良心開始受到譴責。
「我,我沒事。謝謝你,二之宮同學。」
就像是在掙扎著一樣,清水美沙緒用盡全力從地上重新站了起來。
其實在二之宮看來,更加好的說法是——身體站起來了,而精神卻已經完全死去了。
魂不守舍是現在最好的形容詞。
「很感謝你,二之宮同學。那個人說的沒錯,你家會發生第二次咒波污染都是因為我的錯……我也的確和父親大人說的一樣,沒有才能。」
「成,成為魔法師的才能嗎?」
「……」
沉吟了許久,仿佛是認罪的犯人般,清水美沙緒用毫無斗志的聲音應了一聲是。她撇開還站在原地的二之宮,行尸走肉似的回到了教室,片刻之後又走了出來,手中拎著自己的書包,看來是要回家的樣子。
「清水同學!是我說了什麼不好的話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對不起。」
就算是再沒有神經,二之宮也知道自己不該將昨天晚上恩齊都告訴他的事情轉告清水美沙緒,這些話對她的沉重打擊,簡直就和殺了她沒什麼兩樣。
搖了搖頭,清水美沙緒那雙眼楮中投射出來的絕望並沒有傳達給二之宮,卻將他整個人釘在了原地。
那是因為,清水美沙緒在哭泣。
淚水沿著那美麗的臉龐慢慢滑落,像是珍珠似得反射著早晨的陽光。
美得動人心魄。
「如果沒有才能成為魔法師的,不如成為其他偉大的人好了。就算不做魔法師,也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啊。」
補救似得,二之宮將這些話說出了口,而在听到這些話後,清水美沙緒的淚水非但沒有停止,反而開始決堤了。
「二之宮同學,你一定不懂吧?」
說完,她轉身快步走下樓梯,消失在了階梯的另一頭……